我眼睛有些紅。
「但我決定不喜歡他,我把他聯繫方式都刪了。」
說到這兒,我忽然想到,他手機號我還沒有拉黑。
當即拿出手機,找到他的號碼。
正要拉黑,手指一抖,撥了出去。
大腦宕機了片刻。
還沒等我反應,對面秒接。
程聿醉醺醺的聲音傳來:
「怎麼,終於撐不住來求復合了?」
「知道我在和誰喝酒嗎?姜珊。早說了我們只是哥們,喝成這樣都沒發生什麼,你還一個勁吃醋。」
他嗤笑一聲,帶著得意:「行了,你認個錯,這事兒就算過了,我喝醉了,來接我。」
我張了張嘴。
語言系統好似罷工了。
身後一隻大手接過我的手機。
司漠語氣帶笑,神色卻極冷:
「不好意思哥們,女朋友去接前男友,我會吃醋的。」
對面一下安靜了。
只能聽到背景嘈雜的音樂聲。
數秒後,程聿猛地提高音量,幾乎破音:
「你說什麼!?」
司漠抬手掛了電話。
手機塞回我手裡。
宕機的大腦開始重啟。
我愣愣地問:「你剛剛,說我是你什麼?」
「女朋友。」
見我馬上要發作。
司漠一臉無所謂,「看不慣這男的,幫你出口氣而已。」
氣瞬間泄了。
「哦。」
因為這個插曲,我們都沉默了下來。
最後我找了個藉口離開。
「我送你。」司漠跟著起身。
「不用。」
「你喝醉了。」
「沒……」
話音剛落,我就絆了一下。
「……行吧。」
打車到學校後,司漠執意要將我送到宿舍樓下。
我沒有拒絕。
就這樣,我們沉默著一前一後,走在夜晚校園安靜的道路上。
終於到宿舍樓前,我開口:「就到這……」
「宋琳可!」
暴怒的聲音打破夜晚的寧靜。
程聿一臉不可置信,朝這邊衝過來。
馬上靠近我時,司漠抬腳擋在我面前。
程聿猛地停住腳步。
他像是驟然找回理智,視線掃過我和司漠,冷笑一聲。
「這才分手幾天,下家就找好了,你這算不算無縫銜接?」
10
不等我反應,身前的司漠嗤笑出聲。
「無縫銜接?」他語調懶洋洋的,「比不上某些人,戀愛期間就跟所謂『女哥們』邊界不清、拉扯不斷,給現任戴隱形綠帽的技術銜接得那麼流暢自然。」
程聿臉色瞬間鐵青:「你他媽誰啊?我跟她的事輪得到你插嘴?」
「我是誰不重要。」司漠將我往身後又擋了擋,語氣漸冷,「重要的是,她現在不想看見你,更輪不到你在這指手畫腳。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她跟誰做什麼都和你沒關係。」
「你!」
程聿被噎得說不出話,轉而看向我。
剛剛還憤怒不已的眼神里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慌亂:「宋琳可,你就這麼看著?你就沒什麼想說的?以前你……」
「以前是以前。」
我打斷他,從司漠身後走出來。
夜風吹散了我最後那點酒意,面對他,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程聿,是你提的分手,我同意了。我們結束了,所以,如你所見,也如你所願,我不會再糾纏你了,以後各自安好吧。」
他像是被「各自安好」四個字刺痛了,猛地上前一步:「我不……」
「阿聿!」
一個急切的女聲插了進來。
姜珊小跑著過來,一把挽住程聿的胳膊。
語氣帶著慣有的、恰到好處的擔憂和嗔怪:「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今天我生日,你怎麼能提前離場呢?」
原來今天是姜珊的生日。
眼前,姜珊看似在拉程聿,目光卻落在我身上。
嘴角彎起一個微妙的弧度:「琳可,好巧啊。這位是……新朋友?難怪這幾天沒見你找阿聿,原來是有約了。不過也是,分開後各自尋找幸福很正常,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走出來了,真替你高興。」
她的話聽起來體貼,字字句句卻都在暗示我薄情寡義,分手立刻找下家。
司漠眼神冷了下來,剛要開口,我卻輕輕拉了他一下。
我看向姜珊,笑了笑:「是啊,確實挺巧的。不過『走出來』談不上,只是清理掉一些不必要的垃圾後,呼吸都順暢多了。至於『幸福』嘛……」我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向她緊緊挽著程聿的手,「看來你已經替你『哥們』找到了。恭喜啊,挺配的。」
姜珊臉色一變。
司漠沒忍住,低笑出聲,配合地接了句:「嗯,是挺配,垃圾桶和它的不可回收物,鎖死挺好,別放出來禍害人就行。」
「你們……!」
程聿額角青筋跳起,卻被姜珊死死拽住。
「阿聿,我們走吧!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姜珊聲音帶著委屈,用力把幾乎要炸開的程聿往後拉,「今天我生日,別為這些事生氣,不值當!」
程聿被她拉著踉蹌後退,眼睛卻還死死瞪著我。
有憤怒,有被背叛的感覺,但更多的是一種掌控失靈後的茫然和無措。
他似乎無法理解,那個曾經會哭著求他別走的宋琳可,怎麼會變得如此冷漠。
最終,他還是被姜珊半拖半拽地拉走了。
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像個敗下陣來的蹩腳演員。
世界重新安靜下來。
我長舒一口氣,轉向司漠:「剛才,謝謝你。」
「舉手之勞。」
司漠雙手插回兜里,表情恢復了平時的漫不經心,但耳根似乎有點不自然的紅暈,「看不慣而已。」
「不止剛才,還有烤肉店,還有電話里……都謝謝你。」
如果不是他,今晚我或許又會陷入泥沼般的情緒里。
他嗯了一聲,移開視線:「回去吧,很晚了。」
「好。」
我轉身走進宿舍樓,沒有回頭。
11
第二天,我刷到了姜珊的朋友圈。
九宮格照片,中間是她和程聿的合照,她笑得明媚,程聿表情有些僵,但兩人頭靠得很近。
配文:【感謝你的祝福,願與你年年歲歲,永如今朝。】
下面共同好友的評論炸了,都在起鬨:
「終於官宣了?」
「聿哥珊姐牛逼!」
「我就說你倆遲早得在一起!」
我看著那條朋友圈,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手指一動,乾脆利落地刪除了姜珊的好友。
我的世界徹底清凈了。
然而這份清凈沒持續多久。
幾天後,程聿似乎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我不是在玩欲擒故縱,而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開始瘋狂加我微信,驗證消息從最初的質問:「你刪我?」到後來的「珊珊朋友圈是開玩笑的!」」,再到「接電話,我們談談!」「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一概無視。
可這並沒有讓他放棄。
他開始在我下課必經的路上堵我。
「琳可!」
他攔住我,眼下有濃重的青黑,頭髮也有些亂,失去了以往的意氣風發,「我們談談,就五分鐘,不,三分鐘就行!」
我繞開他繼續走。
他急步跟上,語氣急切:「朋友圈是姜珊自作主張發的,我已經讓她刪了!我跟她真的沒什麼,以後也不會再有來往了!我保證!琳可,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程聿,你覺得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有!當然有!」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對,我忽略你的感受,我沒有邊界感,我混蛋!但我真的只喜歡你!我跟姜珊就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我……」
「夠了。」我打斷他,「你們是什麼關係,現在都與我無關了。你的保證和喜歡,還是留給需要的人吧。別再找我了,挺難看的。」
他的臉色一瞬間灰敗下去,像是無法接受我的決絕。
「宋琳可,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們那麼多過去,你說放下就放下了?你是不是早就……」
「程聿,」我再次打斷他,「放下的原因,你比我更清楚,別再自欺欺人了,再見。」
我不再看他驟然失語的表情,快步離開。
但他顯然沒放棄。
送花到宿舍樓下,托共同朋友說情,甚至去我常去的自習室等我……
上演了一出出遲來的深情與懊悔。
而我,只有厭煩。
司漠有時會來接我吃飯,碰到過程聿幾次。
每次程聿看到司漠,眼神都像要殺人,卻又不敢再像上次那樣上前挑釁,只是陰沉地盯著。
司漠則完全無視他,自然地接過我的書包,問我晚上想吃什麼。
後來聽說,程聿和姜珊大吵了一架。
姜珊無法忍受程聿為了我頻頻失態,甚至指責疏遠她。
而程聿大概也終於醒悟,姜珊的「哥們情誼」里,摻雜了太多別的東西。
就在我以為這場鬧劇終於要徹底落幕時,姜珊找上了我。
她把我堵在圖書館外的角落,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嫉妒和怨毒。
「宋琳可,你現在很得意吧?程聿為了你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
我皺眉:「我沒時間聽你發瘋。」
她猛地提高音量:「你知不知道他當初為什麼追你?就是因為我拒絕了他!他為了氣我,為了證明他有的是人喜歡,才隨便找了你這個看起來好拿捏的!你不過就是他用來刺激我的工具!你還真以為他愛過你?別做夢了!」
我靜靜地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樣子,忽然覺得她很可憐。
「說完了?」我問。
她一愣。
我笑了笑:「首先,我不得意,只覺得你們很吵也很煩。其次,他為什麼追我,現在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是愛你還是利用我,都是你們之間惡臭的糾纏,請不要拿來污染我的耳朵。」
我上前一步,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姜珊,收起你這套吧。你以為的殺傷性武器,在我這裡早就成了過期垃圾。你們倆,一個是邊界感缺失的渣男,一個是心懷鬼胎的所謂『哥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別再分開去禍害別人了, 我祝你們鎖死永生。另外, 麻煩轉告程聿, 他再來騷擾我,我不介意找輔導員聊聊,或者報警處理。」
說完,我繞過僵在原地的她,徑直離開。
陽光灑在身上, 暖洋洋的,我終於感覺徹底掙脫了那層黏膩噁心的蛛網。
晚上和司漠吃飯時,我隨口提了姜珊來找我的事。
他皺緊了眉:「她以後再來騷擾你, 直接告訴我。」
「沒事,她也就這點段位了。」
我攪拌著碗里的湯,忽然想起很久前的疑問, 「對了,你之前說,發小才更怎麼樣?話說一半。」
司漠動作一頓, 抬眼看了我一下,又垂下眼睫,聲音有點悶:「……沒什麼。」
「說嘛!」
我難得起了好奇心。
他沉默了幾秒,像是下定了決心, 才慢慢開口:「……因為我也是你的髮小。一個人對發小有沒有別的心思,我大概……能看出來。」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餐廳暖黃的燈光落在他稜角分明的側臉上,他沒有看我, 耳根卻慢慢紅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和安靜。
我低下頭, 喝了一口湯,熱氣氤氳了視線。
「司漠, 」我輕聲說, 「謝謝你。但是我現在……暫時不想考慮感情的事了。」
他嗯了一聲, 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我知道。沒關係。」
過了一會兒, 他又補充道:「我只是想陪著你。像以前一樣。」
像以前一樣, 在我需要的時候, 在我身邊。
我抬起頭, 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那裡有溫柔,有理解, 還有一種我此前從未深究過的、安靜而綿長的守護。
我笑了笑,真心實意地:「好。」
12
後來,程聿和姜珊徹底鬧翻了。
據說在共同朋友圈裡撕得很難看, 成了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但這些都徹底遠離了我的生活。
我開始專注於自己的學業和生活, 和朋友逛街聊天, 看以前沒時間看的電影和書。
司漠偶爾會約我,有時是一起吃飯,有時是去看新出的展,或者乾脆就在圖書館各看各的書。
他很好, 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從不給我壓力。
我心上的傷口慢慢癒合,陽光重新照了進來。
至於未來會怎樣, 誰知道呢?
至少此刻,清風拂面, 天光正好。
我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走向了沒有程聿、也沒有陰霾的,嶄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