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和他,確實情分不一樣,我從不懷疑他對我的真心,我們家世相當,一身傲骨。
無人處的草地上,我也曾率性扔下高跟鞋,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他好脾氣地拿著我的鞋,眼底全是我的模樣。
盛大的婚禮,他說會永遠愛我,可他沒有說,永遠只愛我一個。
6
薛琅性子拘謹,一板一眼。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對方對我動心了。
因為每每同他講話,他耳尖都是紅彤彤的。
我一時失笑,問他要不要聽我彈鋼琴。
彼時,櫻花盛開,校園的林蔭道上,人群三三兩兩。
我和他走過很長一段路,學校後山里挨著火車軌道,一向是貨車經過。
那日,斜陽餘暉下,陽光在他的頰邊流轉,耳後是轟隆轟隆的聲音。
薛琅碰了碰我的手,似乎是怕我被那些嘈雜的火車聲驚嚇到,他伸出手,捂住我的耳朵。
指尖溫熱。
恰好在此時,少年啟唇,說了一句話。
我問他說了什麼,他沒有作聲。
後來我坐在車上,車駛向別墅區的時候,我以手抵著額頭,忽地彎唇一笑。
其實後來認識了薛琅不久,我去學了手語和唇語。
如果我沒有學錯,薛琅那句話應該是「我喜歡你」。
少年愛意赤忱,可我卻覺得卑劣,因為他甚至不知道,我已經有了丈夫。
他那樣的人,皎皎如明月,怎麼會理解大家族裡心照不宣的玩樂。
7
很長一段時間裡,薛琅知道我夜間睡不好的毛病,會坐車來別墅里替我念故事。
我同他並沒有越界的行為。
有時候甚至有些自暴自棄,我沒有清除時琛在這家裡的痕跡,可惜很有意思,時琛居然在這個屋子裡的痕跡不重。
大約是他在外樂此不疲,後來我又同他面上平和,內里離了心。
就像今日,薛琅如往日一般替我念了一個童話故事。
我幼時是被保姆帶大的,父母的愛有,但感觸不深。
國際學校的同學八歲就開始攀比,過於早熟的人生倒讓我沒有怎麼接觸過故事。
我眨巴眨巴眼睛詢問薛琅:「那,獵人想要殺白雪公主,最後又放了她,白雪公主會原諒獵人嗎?」
他每天都要解決我一個問題,倒是不驚訝,片刻都沒有思索,便直接回答:「會的。」
「為什麼?」我反問他,「如果我是白雪公主,我才不會原諒,想要殺我的人,就該永生下地獄,不見天日。」
「可是迷途知返的人,怎麼不配被原諒呢?」他隔著半米的距離。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想起了什麼。
自我出生以來,凡是涉及金錢的事情,我都不太放在心上,周圍人有巴結,有示好,有自己的圈子。
有人胡作非為,無法無天,甚至玩一些很刺激的東西。
我雖然不接觸,但是因為長期見到,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也是習慣的。
我猛然起身,歪著頭,親了親薛琅的臉頰。
對方雪白Ṫú⁷的皮膚唰地變得通紅,眼裡有盈盈水光,眨巴眨巴著大眼睛:「藺……藺珠……」
胸腔被一股暖意盈滿:「薛琅,你喜歡我嗎?」
少年連脖子都紅彤彤的。
8
我沒想到時琛會趕回來,彼時我正穿著寬大的毛衣在燈下看書。
他先是環視了一周,發現沒有人以後放下心來,走到我面前。
隨手摘下腕間手錶,聲音柔和:「抱歉,阿貝,我沒有告訴你實話,其實我今天是同賀明一起。」
賀明是周明媚的丈夫,我不太喜歡對方。
只因當年周明媚曾經也有過心動對象,可是世家聯姻,心動是最不重要的。賀明對那個男人下了手,對方結局不太好,奔赴異國。
走的時候,只是固執地讓賀明對周明媚好,說周明媚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孩,她需要被全心愛護。
那個男人沒有怪過周明媚,也沒有怪賀明,走的時候帶走了周明媚送他的一本書。
後來周明媚過得不太好,賀明桀驁不馴,結婚除了公司的需求,還有就是給周明媚一點顏色看看。
賀明的羞辱沒讓周明媚哭過。
可我見過她脆弱的時候,男人離開那天,她一個人藏在房間裡,仰頭看向天空。
眼尾是紅的。
好像人品問題,在男生心中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就算時琛知道我對賀明態度冷,面上不說,心裡也覺得賀明做得沒什麼問題。
很多事情,習以為常,所以理所當然。
我翻過那本童話書,彎了彎唇:「沒關係的,工作需要。」
時琛伸出手想要碰碰我的額頭,卻因為身上寒氣太重,又帶著香水的味道,於是收回:「我先洗個澡。」
臉上的笑意還ṭù⁼未收回,轉身,在瞧見柜子上被剝開了一半的橘子時,寒意頓生。
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我,我抬起頭。
時琛面色如常,聽不出喜怒:「阿貝,我記得,離開的時候,家裡是沒有橘子的。是你吩咐了人出去買的嗎?」
哪怕他知道我不喜歡橘子,所以家裡沒有出現過,所以究竟是誰在他離開後,吃了東西隨手放在一旁。
他還是很體貼地給我找了一個藉口,我只需借坡下驢,大約明面上,我們還是會回到以前的人生。
「時琛,周明媚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你在旁邊聽到了對嗎?」我放下那本書,直視對方的面容,「所以你才會突然回來。」
周明媚對我所說的「我並沒有獨善其身」大約只覺得是一句玩笑話,畢竟她想像不出我這樣一板一眼的人學他們在外面養人。
可時琛知道我不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於是他離開了那場聚會,冒著風雨回來。
聽到我的話,時琛的眸沉了沉,像是墨一般。
9
他隨手將橘子扔在地上,背影都透著一股冰涼的意味。我撐著太陽穴,將毛毯扯過來,蓋在身上。
雷聲轟隆,電閃雷鳴。
映襯得彼此的臉頰都有些蒼白。
良久,時琛再轉過身來,他已經將周身情緒都收斂起來,默默地打開香煙盒,問我可以嗎。
他很少碰這些東西,因為他自制力極強,對這類東西有些嗤之以鼻。
屋外滂沱大雨。
我頷首,他便點燃一支放在嘴中,一口氣吸了半支,才平復胸腔中的鬱氣。他問我是什麼時候外面有人了。
我如實回答,時琛的眉頭皺得很緊,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阿貝,我以為,你不會。」
為什麼時琛會這麼篤定我不會玩他們所謂上流社會的遊戲,原因無他,我曾經撞見過我母親出軌的模樣。
家族的人,似乎永遠都是利益捆綁,愛是錦上添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可母親不一樣,她好像真的很喜歡我的父親,好多人揶揄居然也有情種,是母親讓我覺得愛這個東西神聖。
可是最後母親也在這花花世界迷暈了眼。
是她告訴我:「忠貞是最不重要,因為我們處在旋渦之中。」
可母親當年那腔勇氣讓我銘記在心,我想總要有人做一些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時琛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愛他,我同所有人都不一樣,好聽一點是清高,難聽一點是愚鈍。
所以我外面有人這件事情,讓他會這麼猝不及防。
10
可時琛還是時琛,他伸出手搭在我的手上,感受那脈搏的跳動:「阿貝,那個人什麼時候也讓我見見,我替你把把關?」
我假裝沒有聽出他話里的試探,我身邊養的這個人究竟是真心喜歡,還是一時寂寞,如果是後者,他也許會鬆一口氣。
大約他是希望我主動說出這句話的,畢竟我很早就說過,我們是青梅竹馬,是戰友,是這世間最了解彼此的人。
時琛不是傻子。
那些年,他們家動盪不安,是我全心全意守在他的身邊。我的愛意毋庸置疑,是後來有多少紅顏知己都比不上的赤誠之心。
我早就說過,我和時琛少年時行過的那條路,再無後來人。
她們見到是時總,是功成名就的他,可曾經,他也是因為一句愛,羞紅了耳朵的少年郎。
「時琛,你不用試探我。我們離婚吧。」我終於將這句話平順地說出來。
這一天,我花了五年時間。
時琛大約永遠不會知道,在第一朵解語花出現的時候,我有多狼狽和傷心Ṫū⁴。
少女笑容明媚,時琛縱容寵溺,眉梢是我沒見過的放鬆。
新鮮感總是致命的。
大約是絕望,我居然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輸著藥水。
聽著護士說著近日的八卦。
說時琛多浪漫,8888 朵的玫瑰,只為博女子一笑。他們好像忘了時琛太太的存在,好像在桃色新聞里,後來者總是楚楚可憐。
時琛那時樂不思蜀,完全沒有後來的平淡如水,好幾次沒有注意我的異常。
我自幼性子桀驁,絕不允許示弱。
可那天夜裡,眼淚將被子打濕,我感覺到胸腔的窒息,Ṭų₎讓人痛苦又絕望,甚至有一瞬,我以為我會死掉。
於是我給時琛打了電話,是一個女孩子接的電話,告訴我時琛在洗澡。
問時太太有什麼吩咐。
大約是病痛折磨人,我態度很不好,命令對方將電話給時琛,女孩子沒有聽我的,只是垂淚,時琛哄著對方,問是誰的電話。
對方如實告知,時琛只是一陣沉默地接起電話。
那時我心裡居然還有一點希冀,愛情真是折磨人心,我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被高高地捧起。
可是對方只是告訴我:「阿貝,你不要學周明媚。」
周明媚和賀明那段時間很不好看,給了賀明很大的不痛快。周明媚動不得賀明,於是就對他身邊鶯鶯燕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