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全都是假的!
活著的人永遠不會賺夠 1000 兩銀子!
想跑的人,都會在第七天被怪物殺死!
16
我靜靜地坐在房間的凳子上,目光呆滯。
死亡的威脅就像烏雲一樣一直籠罩在我的頭頂。
我感覺如今自己就好像在深淵旁,稍有不慎就會被下面虎視眈眈的怪物給分食。
今日就是花魁嘴中的第七日了,可是我們還沒得到她嘴裡梁媽媽的口信。
難道我真的要變成那些怪物的口糧嗎?
就沒有什麼能救命的辦法嗎?
我開始努力地回想起之前見到怪物時的場景。
它們似乎懼怕光亮,只在子時以後出現,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會消失。
可是除了光亮,還有什麼呢?
我又想起了那個不知名的客人。
在房間裡也要熄滅所有的蠟燭,並且對微燙的蠟油反應十分地大。
就好像被火灼燒了的樣子。
他有著和怪物同樣的特性,說不定怪物同樣害怕火。
火和光亮!這不就是蠟燭嗎?
我的眼睛亮了起來。
當時在花魁房間所找到的蠟燭和火摺子就是破局的關鍵!
我將之前收好的蠟燭與火摺子緊緊地握在了手中,等著子時的到來。
子時一到,外面準時傳來了怪物的蠕動聲。
我聽到了黏稠的水聲和木板被腐蝕的沙沙聲。
我躲在角落,捏著手中的蠟燭死死地盯著門口。
若是成功了,那麼我們就能活下去。若是失敗,今晚大家都得死。
怪物腐蝕木門的速度很快,我甚至已經看到了它們的觸角。
隨著轟隆的一聲,搖搖晃晃的木門終究還是倒在了怪物的黏液之下。
17
怪物的觸鬚在空氣里晃了晃,然後轉身面向了我。
我感覺到自己身上開始冒出冷汗。
它看似慢吞吞的,實際上卻很快。
幾息就已經到了我的面前。
它撐起身子,身下的口器裡帶著密密麻麻的牙齒。
好像要一口將我吞吃入腹一般。
我閉著眼,火速點燃了蠟燭。
在燭光亮起的那一刻,怪物停止了動作。
它就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蠕動著往後退,想要重新回到黑暗裡。
可是我不會給它這個機會。
我對著它直接將融化的蠟油狠狠地灑了上去。
它發出了沙啞的嘶吼聲,肥胖的身軀在地上蠕動。
地面都隨著它的翻滾而一下一下地震動。
我咬著牙,將剩下的蠟油全部澆了上去。
它碰到蠟油的地方就好像被硫酸腐蝕一般,露出了腥臭的黑色汁液。
我捂著鼻子縮在角落裡,看著怪物漸漸地斷氣。
在怪物死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害怕。
我的雙腿發軟,狠狠地跪在了地上,手上捧著的蠟燭也摔落在地。
我抖著雙手,努力了幾次都撿不起來。
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我狼狽地伸手擦掉,可是無論如何都好像擦不完一般。
終於,我號啕大哭起來。
活下來了,我在怪物的嘴裡活下來了!
18
我縮在房間的角落死死地盯著外面,等著第二個怪物的到來。
可是直到我的眼睛發酸也沒有等到第二隻。
直到天光乍破的時候,我才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怪物屍體在日光之中消散。
我強撐著身子想要去找抱琴,卻在門口與她撞了個正著。
她的臉色憔悴,身上全是黑色的黏液。
一見到我,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太好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我替她擦掉了眼淚,互相安慰了一會兒後便打算去找梁媽媽。
在怪物死後其實我想了許多,腦海里的幾個想法也逐漸成形。
一切的真相都指向了梁媽媽,這一趟我們必須要去!
等我們尋過去的時候,她正慢悠悠地坐在院子裡的太師椅上喝茶。
見到我們,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
「居然還有活著的?」
她的語氣里有著瞞不住的疑惑,但是不消片刻又釋然地笑了笑。
梁媽媽說我們活著也無所謂,反正也是逃不出這個藏春樓的。
我和抱琴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冷冷地看著她。
「這個樓里的東西都是你搞的鬼吧?」
梁媽媽似乎來了興趣,她坐直了身子,看向我們的目光裡帶著奇怪的審視。
「我原以為摸黑進來的也是怪物……實際上那些是一些大官吧。利用皮肉生意來傳遞一些消息,讓他們能夠排除異己,官途坦蕩。我說得對嗎?」
梁媽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神色冷淡,看著我們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的蛇一般。
「還有呢?」
我咽了咽口水,繼續說著。
「最開始的花魁是你殺的吧,因為她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不利於你們官商勾結。」
我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紙,上面寫的東西字字泣血。
那是當時我們隨著蠟燭所找到的書信,裡面細細記錄了她所經歷的一切。
那是我們無法想像的事情,可是卻真的發生了。
19
最初的藏春樓只是個小院子,裡面養著幾個姑娘。
那些姑娘都是為了逃離被賣給其他人當妾的命運才來到這個院子裡。
梁媽媽算得上是管理者,她帶著這些姑娘賺錢,生活。
可是後面她卻漸漸地不滿足了,她開始逼著這些姑娘當那些大人的外室,以此來牟利。
與此同時,她的「生意」越做越大。
而最初的花魁,便是她的親妹妹。
梁媽媽不厭其煩地向所有女孩述說自己的妹妹如何靠著身體賺錢並且吸引那些大人物,最終過上好日子的故事。
對那些不相信的,梁媽媽就會將自己養的「寵物」放出來,恐嚇威脅或者是成為它們的口糧。
畢竟,知道她這些交易的人是不能放出去的,那會給她的事業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等到院子裡的姑娘們多了,梁媽媽就尋了處樓。
從此,藏春樓正式開張!
姑娘們得到的賞賜都被梁媽媽給收了上去,她用這些錢走通那些大官的路子。
就這樣官護著商,商孝敬官。
藏春樓愣是成了京城背景最大的春樓。
這個故事講完,梁媽媽卻笑了起來。
她笑得自己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那又如何?你們知道了這一切又怎麼樣?誰能護著你們?
「你們還真是蠢貨啊,在我的地盤上把底牌揭露了還想活下去?」
她並沒有否定一切,只是淡淡地威脅我們。
我彎了唇角。
沒有否定就好。
20
與此同時,院子的大門被暴力踹開。
穿著統一盔甲的侍衛魚貫而入。
中間的人騎著高頭大馬,正是當時將我送進來的龜公。
可是如今龜公早已換下了之前的粗布麻衣,也站直了身子。
原本渾濁的雙眸目光清明,帶著令人畏懼的威壓感。
梁媽媽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拉著抱琴,站到了他的身後。
我早認出了前任花魁的筆跡,那是我娘的字!
唯一攢夠銀兩離開藏春樓的那個前任花魁就是我娘!
我早已明白了所有一切。
【相信把你送過來的人!】
把我送到這裡的人,只有龜公。
而且在他瘸著腿敲開我家的門時,我就察覺到了一些違和感。
我們村頭也住了個瘸子,他走路的姿勢和這個龜公有著細微的差別。
這隻有一種解釋,龜公在裝瘸。
許多不同的線索都告訴我,龜公的身份不一般。
當年把我娘的「屍體」從藏春樓救出去的人也是龜公。
我娘雖然沒死,可也落下了瘋癲的毛病。
所以我賭了一把,沒想到,我真的賭贏了。
梁媽媽眼神冷冽地看著我們。
「好啊,我居然看走眼了,你們是誰派來的內鬼?」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她仍舊不死心地叫囂著。
「誰給你們的膽子來我這藏春樓鬧事?若是衝撞了那些貴人我看你們怎麼交代?」
龜公滿臉嚴肅,也不理會她的叫囂,只不過是掏出了一卷聖旨舉了起來。
「有本事就去陛下面前叫囂吧, 今天這藏春樓我們封定了!」
衝進去的侍衛兩兩一組,魚貫而入,查抄了整個藏春樓。
眼看著自己一手打造的事業毀於一旦,梁媽媽的臉上滿是後悔之色。
不甘失敗的她準備殊死一搏!
她掏出一個造型古怪的哨子吹了起來。
奇怪的是在她吹響後我們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但是龜公卻滿臉嚴肅地將我們護在了身後。
梁媽媽吐出口中的哨子,神色癲狂。
她的身後慢慢地爬出了許多黑漆漆的蟲子。
那些蟲子,正是當時晚上在我房間裡巡視的東西。
他們身上帶著噁心的黏液,蠕動著向我們爬來。
將士的利刃砍在它們的身上只留下了一點白痕。
除此之外毫無用處。
我連忙大喊。
「這些怪物怕火!用火可以燒死它們!」
梁媽媽怨毒地朝我撲了過來。
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將士們早在我開口的時候就掏出了自己身上的火摺子。
蟲子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地上。
一切都結束了。
聽說第二日,午門前血流了一地。
藏春樓里所有姑娘都被朝廷送回了各自的老家。
我看著被工匠拆得七零八落的樓,一時間陷入了迷茫之中。
世界之大,我該去哪呢?
抱琴邀請我和她一起離開。
她說離了這個地方, 就想去外面轉轉,去見見其他地方。
「好, 我們一起。」
我聽到自己這樣說。
「等一下, 我想帶上我娘一起走。」
番外
1
我是藏香樓的第一任花魁,也是梁媽媽的親妹妹。
姐姐在以往不是這樣的,在最初她只是想要活下去, 想要賺錢把我養大。
可是後來,她被財富迷了眼, 開始大批量地騙一些女孩來樓里替她斂財。
我勸過無數次都沒有用, 姐姐甚至還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你要是不好好賺錢,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她嘴裡的狗並不是真正的狗, 而是一種怪物。
姐姐變了。
她變成了一隻被利益掌控的魔鬼。
2
那些怪物是她花重金買回來的,為的就是防止有人逃出去。
姐姐把我們全部召集起來, 告訴我們得賺滿一千兩銀子才能離開這個藏春樓。
如果是私自逃跑,後果會是我們無法承受的。
她這樣說著, 又將之前一個想要逃跑的姑娘扔進了關著怪物的籠子裡。
我們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撕碎。
自此,再也沒有人生出逃跑的心思了。
攢夠一千兩銀子很難,因為姐姐會收走客人打賞的銀子, 只留下每日的過夜費。
一千兩銀子我攢了十年。
直到自己已經成為半老徐娘後才攢齊。
可是等著我的卻是姐姐的笑容和一杯毒酒。
原來,沒有人能活著離開。
哪怕是自己的親姐妹。
3
也好,死了總比在這種地方受苦好。
我服下了毒酒。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裹著草蓆躺在板車上。
前面趕著車的龜公見我醒了,就停了車。
我沒死, 是他救了我。
他囑咐我在附近找個村子躲著,千萬不要透露出和藏香樓有關的一切,等日後有需要的時候定會再次來尋我。
這一等, 又等了近二十年。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裝瘋賣傻,生怕別人知道我與藏香樓的聯繫。
支撐我活下來的信念就是報仇!
直到龜公敲開了我家的門, 說藏香樓要買我家的女兒。
我才知道, 時機到了。
可報仇的代價卻是我的親生女兒。
「娘,別哭了,等掙夠 1000 兩銀子,我就能回家帶娘享福了。」
懂事的秀念拭去我臉上眼淚的那一刻。
我後悔了。
我抱著她狠狠地哭。
我不想報仇了, 我不想失去我的女兒。
但這是朝廷布局二十年,剷除藏春樓的唯一機會。
我又不得不撒手。
秀念,請不要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