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的後桌暗戀我,他往我頭髮上塗膠水,扎我自行車輪胎,扔我的作業本。
甚至會在我認真聽課的時候,抓我的內衣帶子。
啪一聲響,在教室里格外清晰。
我惱羞地回頭,他笑嘻嘻的:「今天換了新款式啊。」
他的兄弟趁機起鬨:「夏昕!他是喜歡你啊!」
「反正以後你們也要結婚,被老公摸沒關係哈哈!」
我看著周麒耳朵尖通紅的樣子,只覺得噁心!
後來,我在食堂把飯盤扣到他頭上,對著他暴怒的臉笑嘻嘻地表白:「我喜歡你啊!」
他兄弟跳出來幫他出頭:「你把飯盤扣他頭上算什麼喜歡!」
你看,原來他們也知道啊!
我直接一手拽下他的褲子,面無表情的表白:「現在我喜歡你了!」
1
課間十分鐘。
我站在樓梯間吹風,有老師經過就拿起書假裝背書。
磨蹭到上課鈴快打響。
才鼓足勇氣走進教室。
一露面。
我座位周圍的人瞬間不說話了,互相之間擠眉弄眼,低聲竊笑。
有種讓人噁心的心照不宣。
肯定有什麼發生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快步走向座位。
周麒的同桌興奮地用手肘搗他:「你老婆回來了!」
「你老婆」這個稱呼讓周麒紅了耳朵,卻讓我噁心得反胃。
就是因為討厭他們。
我才會一下課就躲出去。
同桌周瑩瞥了我一眼:「終於回來了?都快上課了。」
我沒理她,仔細檢查座位,椅面上沒有不明污漬,水杯里也沒有不明的髒東西,筆袋裡沒有蟲子,每隻筆的筆芯都還在。
周麒他們就笑嘻嘻地看著我緊張地上下檢查。
我數了一下作業,發現夾在語文書里的卷子不見了。
而下節就是語文課。
周圍人的表現像是我終於發現了彩蛋,笑嘻嘻地旁觀。
我立即質問罪魁禍首:「周麒!我卷子呢!」
周麒就笑,笑得好像我在跟他調情。
陳卓湊過來,說:「你等會跟周麒去小樹林找一下呢,說不定就在那。」
他怪聲怪調地揶揄:「那個地方沒人,老師也不過去,你們想干點啥都沒人知道。」
他的眼神隱晦又下流,我瞬間就懂了。
怎麼這麼噁心!
我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他臉上!
周圍哄堂大笑!
每個人臉上都是興致勃勃的笑意。
我氣瘋了!
眼淚在眼眶裡聚集。
我恨他們揶揄的笑臉,恨他們戲謔的眼神,更恨同為女生的事不關己。
以周瑩為首的女生們,十分樂於把學習成績不行、長得不行、人品也不行的周麒跟我硬湊對。
哪怕我說過一千次,一萬次!
「我不喜歡周麒!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
我長了嘴。
但他們都沒長耳朵!
一廂情願地認定,我跟周麒是一對。
看我被氣哭了。
他們笑得更厲害!
上課鈴打響了。
語文老師胳膊下夾著卷子走進來,掃過我紅紅的眼睛,熟視無睹地在講台上放下卷子。
「都把卷子拿出來。」
「咱們今天講卷子。」
她的眼神往下看,落在我空蕩蕩的桌面上,蹙起了眉。
「夏昕,你卷子呢?」
我無措地站起來,委屈地回答:「老師,我寫了。周麒把我的卷子丟了。」
周麒在我背後大聲喊:「我沒有!」
語文老師鋒利的眼神盯著我:「你說周麒扔了你的卷子,你有證據嗎?」
周瑩在我目光看向她的時候,立即說:「我沒看到!」
語文老師不耐煩了,厲聲教訓我:「夏昕你自己沒寫卷子就不要怪別人!還有什麼臉哭!坐下!」
我明明沒有錯,卻成了那個無理取鬧的人。
胸腔里憋著一股橫衝直撞的怒火,燒得我太陽穴突突跳。
都不知道這節課是怎麼度過的。
下課鈴一響。
我就問周瑩:「你真的沒看見?」
周瑩臉色微微一變:「我又不是你養的狗,你下課我還要給你看作業!」
陳卓又過來犯賤:「你跟你老公去小樹林啊,讓他幫你找哈哈哈!」
我蹭地站起來!
椅子刺啦一聲響。
陳卓的賤笑戛然而止。
我抓起他們的筆袋,狠狠砸到教室後面的垃圾桶里!
「再跟我犯賤!我就告訴班主任!」
語文老師不給我撐腰,我就找班主任,班主任不行,我就去告年級主任!
陳卓怒了:「你是不是有病?!扔我東西幹嘛!」
我一腳踹飛他的桌子:「有病的是你們!」
陳卓被幾個男生攔住了。
我扭頭出了教室,走到樓梯間吹風。
這個環境我受夠了。
真的好想回原來的學校去上學。
我想給媽媽打電話。
卻想起她抱著剛出生的弟弟,洋溢著母愛的臉。
迫切的心,忽然冷了下來。
2
我是高三上學期轉回老家的。
哪怕已經回來了半年,還是不習慣這裡。
陳舊的街道,破落的商店,落後的學校,走在街上大多都是遲暮的中老年人。
整個小城市像是被抽走了生機,死氣沉沉。
我的心在這裡就像無處安身的浮萍,想飄到繁華的水域,卻又無能為力。
走在街上,隔著老遠就聽見街尾搓麻將的聲音。
推開門,混雜方言的嬉笑怒罵和嗆人的煙味撲面而來。
角落裡一個叼煙老太太把麻將搓得噼里啪啦響,她斜瞥了我一眼,大聲喊:「快去做飯!這麼多人餓著肚子等你!」
我抿了抿嘴唇,放下書包就鑽進煙燻火燎的簡陋小廚房。
外面有個嬸嬸說:「你孫女高三了吧,還是讓她學習吧。」
奶奶打著麻將,大聲嗆回去:「不叫她搞,你克做撒!」
說話的嬸嬸登時沒了聲音。
奶奶像燒炸鍋的水壺,聲音又尖又炸,一梭子抱怨衝出來:「成天就曉得嚼些漂亮話,真尼瑪裹筋,老娘該他們夏家的?!個龜兒子自己死絕了,還丟個拖油瓶給老娘!」
「要不是她那個媽每月還知道甩點錢過來,老娘早把她趕出克!」
她大聲朝廚房喊:「廚房裡的聽見麼!你媽這個月生活費還麼給!讓她快點打過來!」
我躲在廚房裡,悶悶地應了一聲。
「知道了。」
別的高三生回家只需要吃飯,好好學習就行。而我笨拙地切菜開火,做了一大鍋面出來。
晚餐不怎麼樣,幸好街坊都忙著打麻將,只想填飽肚子,沒有過多挑剔。
一頓面吃完,街坊再次熱火朝天地搓麻。
我穿梭在座位間,收起所有的碗筷,笨手笨腳地洗乾淨,聽著奶奶嫌棄地罵:「一天天沒點眼色,嘞點事情做得磨磨蹭蹭……」
我沉默地忍受她的挑剔,洗完碗再燒水添茶。
忙完都快十點了。
趕緊在角落裡撐開一張小桌子寫作業。
寫完抬頭一看,老式鐘錶的時針已經指向一點。
小麻將館依舊人聲鼎沸。
我蜷縮在簡陋的單人床上,伴著麻將聲難以入睡。
在心裡小聲安慰自己:
再忍忍,等考上大學就自由了。
3
麻將館的清晨是最安靜的。
我從小抽屜里悄悄摸出一張十塊錢,去吃了碗熱乾麵。
踩著自行車迎著晨光去學校。
隨著校門口越來越近,我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周麒陳卓那幫人肯定會犯賤,作弄我是他們上學時唯一的樂趣。
果然,早讀課後,我只是低頭喝了口水,後桌的陳卓就忍不住賤笑。
我心裡一慌,立即翻看水杯,液體很清澈,我的背後也沒有被貼上不明的紙條。
陳卓不懷好意地拍了拍我,笑得賤兮兮的:「你們小兩口好恩愛啊,每天都要間接接吻哈哈!」
他的話引起了哄堂大笑。
我勃然大怒地嗆回去:「你胡說八道什麼!!」
陳卓朝周麒擠眉弄眼。
周麒鬧紅了臉,低頭不吭聲。
我一看周麒這跟我有一腿的樣子就很噁心!
周瑩直接揭露答案:「剛剛周麒用你水杯喝水了,怎麼不算間接接吻?」
陳卓搭話:「你們不用間接,可以直接親哈哈!」
我瞬間噁心爆了!
把水杯砸到垃圾桶,衝著周麒大罵:「你家是窮到一瓶水都買不起了?賤得要偷喝別人的水!」
周麒的臉色瞬間黑了,怒意爬上了他的眼底。
我知道他家窮,我就是故意的!
周圍很快響起了為周麒打抱不平的聲音。
周瑩的聲音最大:「夏昕你沒必要這麼傷害人吧?你家就很富有嗎?!」
我冷冷盯著她的眼睛:「那你的水給他喝啊!」
「或許他渴了你直接跟他親嘴解渴啊!」
周瑩瞬間紅了眼睛,她滿臉屈辱:「你少噁心人!你才跟周麒親嘴!」
呵呵,她也看不上周麒!卻一直硬把周麒往我身上推!
周麒也聽出了周瑩話里的嫌棄,他站起來狠狠踹了一腳書桌。
書桌撞到周瑩的後背,周瑩疼得倒吸一口氣,什麼都沒說,看著周麒走出教室。
陳卓臉色陰沉,手指隔空點了點我,跟著出去安慰好兄弟。
4
周麒自信心受挫,安靜了好幾天沒犯賤。
我總算安心好好學習了幾天,特別希望他能一直安靜下去。
可惜田力的恢復力驚人。
才到周五,周麒又犯賤了。
物理老師還在講台上講卷子。
年過五十的老頭眯著眼睛,語速很快地過知識點,像走個過場,根本不管我們聽不聽。
我聚精會神地聽著,內衣帶忽然被人抓起來。
啪一聲響,在教室里格外清晰。
內衣帶彈回來的痛感打斷了我的注意力。
我愣了一下,等聽到周麒和陳卓的賤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的臉轟地燒了起來。
羞恥和屈辱一層一層漫上來,簡直讓我窒息!
我惱羞成怒地回過頭,周麒笑嘻嘻的:「今天換了新款式啊。」
陳卓也擠眉弄眼地起鬨:「夏昕!他是喜歡你啊!」
「反正以後你們也要結婚,被老公摸沒關係哈哈!」
周麒聽了他的話,耳朵尖通紅,落在我的眼裡卻只覺得格外噁心!
賤不賤?!
賤不賤啊!!
在我理智即將斷弦時。
講台上的物理老師忽然投來一瞥,他很不悅地盯著我:「你們在鬧什麼?」
我張了張嘴。
無名的羞恥感緊緊扼住我的喉嚨,讓我說不出一個字。
我能說什麼?
能對一個男老師——
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周麒彈我內衣帶?
周圍響起低低的竊笑聲,他們擠眉弄眼的,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讓人噁心!
物理老師不耐煩地用講卷敲桌子:「都安靜!夏昕你們再鬧就都出去站著!」
我聽到物理老師點我的名字,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明明是周麒犯賤,為什麼怪我?!
這個破學校我一天都受不了了!
5
人生第一次翹課,是隱秘、不引人注意的。
我連書包都沒背,悄悄躲在學校走廊的拐角。
在過去的 17 年,我都是老師眼裡的乖乖女,老師的話就是聖旨,學校的校規就是天條。
只是一次逃課,在我眼裡卻是最轟轟烈烈的反抗。
瞅準時機攀上學校的圍牆,我心跳如鼓,手心緊張到出汗。
當我看到離我很遠的地面,腦子裡浮現的卻是肖申克的救贖里的主角,在暴雨中張開雙臂,重獲自由和救贖的身影。
不逃出去,永無寧日。
我破釜沉舟地往下一跳!
砰的一聲。
我跳到地面,雙腳很疼,卻沒有想像中那麼疼。
我跑了起來,學校被我甩在身後,離我越來越遠。
一路氣喘吁吁地跑回麻將館,不顧眾多街坊詫異的目光,徑直鑽進我的小臥室。
從單人床的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用顫抖的手指撥出電話。
電話響了十幾聲,才被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