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我幾乎喊到破音,我真看不懂,媽媽為什麼張口閉口管少年要錢。
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少年瞬間收了剛剛對我的笑臉。
他一挑眉毛:「你在說我嗎?你女兒昏倒,可是我親自背到急救室的,沒有我她的屍體在外邊曬熟了,曬臭了估計都沒人給她收拾!」
媽媽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語言有問題,但她可不怕這二十多歲的小崽子。
她眉眼低垂,轉頭就開始嚶嚶地哭。
「你這小伙子怎麼這樣,我可都聽說了,我女兒是昏迷狀態下被你背過來的,這期間你占了多少便宜你自己心裡清楚!」
「而且醫生都說了,是宮頸糜爛,那不是和你亂搞的怎麼可能?」
許滄臉色漲紅,他想反駁,卻突然想到當時背上確實有不一樣的觸感,當時為了救人沒注意,現在想想確實有些曖昧了。
然而他的沉默卻給了我媽發揮的機會:
「我的乖女兒你怎麼這麼慘啊,被人摸了個遍人家還不認,我苦命的女兒喲~」
不止許滄,我也被我媽這突如其來的表現弄得不知所措,我滿臉歉意地看向少年,示意他我來解決。
等許滄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後,我再也忍不住低吼出聲:
「媽!你在做什麼啊!人家只是好心送我來醫院,僅此而已!」
「而且宮頸糜爛,這還不是我長時間用不衛生的衛生巾導致的嗎!」
我媽不以為然,她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
「哎呀,媽還能不知道嗎?媽可都打聽了,你是在你們學校的富人區暈倒的,在那裡的人可都是非富即貴!你把握住這個機會,要不訛他一筆大的,要不先搶個名額,做他的小的!」
小的?
我疑惑重複,媽媽卻語重心長:
「媽媽這可都是為了你好,趁這個機會,訛這個富家子弟一大筆,你大學的學費都不用愁了,甚至還有錢可以還媽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可是!」
「可什麼是可是!教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就行,務必把握好這次機會,多撈點是點,正好靈靈參加那什麼主持人活動,要買一條禮裙。你這個做姐姐的,肯定不能眼睜睜看著對吧。」
靈靈,靈靈,又是靈靈。
媽媽像是被下了蠱,反覆地壓榨我只為了讓妹妹過得更好。
可我也是她的親生女兒,不是嗎?
難道就因為妹妹的生父是繼父,她就該騎在我的頭上,汲取我的養分為生嗎?
若是之前,我會答應的,無論媽媽提出多麼過分的要求,為了這唯一的家人,我都不會拒絕。
但這次,我想到那雙布滿善意光芒的眼眸,安心可靠的臂膀,破天荒地,我對媽媽說了:
「不。」
媽媽還在那滔滔不絕地幻想著訛下來的那筆錢該如何花銷,乍然間聽到我的話還有些不可置信。
「白夢,你瘋了是嗎?」
我打掉媽媽探向我額頭的手掌,很認真地和她說著我的想法。
我不想,也不願去傷害那樣一個對我好的人。
我媽面色難看,卻也沒多說什麼。
這讓我有些意外,畢竟她做的決定還真的少有改變的時候。
媽媽幫我請了假,替我付了醫藥費,帶著我去吃大餐,好多東西,都是我只在妹妹朋友圈裡看到過的。
媽媽在這的這幾天,是我近幾年最快樂的時候。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我直接墜入深淵,對親情再無一絲嚮往。
在我請假的第五天,學校里瘋狂傳播著一張照片。
我走在校園的小路上,只覺得各種不懷好意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射過來,最後粘在我的身上,企圖扒下我的衣服。
最後還是舍長看不下去,支支吾吾半天把手機遞給我:
「夢夢,你真和校霸……那個了啊?」
我低頭一看,只覺得血液瘋狂上涌。
照片上的內容,赫然是我與許滄的不雅照片!
5
「不,不可能,月月,這照片哪裡來的?這肯定是假的,我和許滄什麼都沒有!」
我和許滄唯一的交集就是一周前的那次意外,在這之後可以說是再無交集。這樣的大尺度照片,怎麼可能是我和他的呢?
舍長一臉同情地安慰我:
「別害怕,可能是誰的惡作劇呢,這個也只是在我們私下傳,學校官方還不知道這個事。」
我沉默地看著她手機里的相冊,整整 32 張照片,各個角度,我和許滄的各種不堪,通通記錄在內。
惡作劇嗎?有誰會這麼無聊地 P 這樣的圖。
而且,好多照片,雖然擋住了重要區域,也加了模糊,可我還是能一眼看出,那就是我的身體!
能如此近距離地拍到我的裸體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後背一陣發涼,頭皮陣陣發麻,身體也僵硬得厲害。
一個驚悚混著荒謬的念頭爬上心頭,我緊張得不停大口喘息,不能吧,不會是她吧?
我試探地找我媽聊天,企圖能套出些什麼來,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沒說幾句話,我媽主動開口要給我生活費。
「這 500 塊錢,你拿去買點護膚品回來,把自己收拾收拾,別造得和非洲偷渡者似的。那手和臉都沒腳後跟滑溜。」
「這 500,你去買點木瓜之類的,補補身體,這都二十多了怎麼還乾巴的呢?二兩肉都沒有,誰還能要你!」
「這 500,你拿去買點衣服,這都 2025 了,就流行些無袖衫,你怎麼還穿著好幾年前的過期款?多買點時尚的,這樣別人才願意看你。」
「還有最後這 500,你買點化妝品,畫吧畫吧,和你出去別人還以為你是我媽呢?」
對於我媽如此傷人的話,我內心毫無波瀾。
反倒是一連串的轉帳 500 元,讓我眼花繚亂。
媽媽從未給過我這麼多錢。
就連交學費,她都不放心地一對一找老師對接,生怕我私吞一分錢。
可隨著巨大的驚喜而來的,就是止不住的恐慌。
我媽她這反常的行動,一定有問題!
我和許滄的私密照還在繼續傳播,再怎麼說,他也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能,也不願他受此無妄之災。
因為照片這事,我都不敢去兼職了。
在快遞驛站時,一堆人排著隊來看我,有來自女生鄙夷的眼神,有來自男生猥瑣的打量。
原本取件的人就多,這下更是水泄不通。
驛站的大叔沒辦法,只能委婉地讓我休息一陣,然後提前給我結了工資。
我數著手裡的紅票票,多了兩張!
我慌張地想把這錢還給他,他卻摸了摸我的頭,笑得一臉慈祥。
「丫頭,拿著吧,雖然不知道為啥這麼多人盯著你,但就你平日幹活的勁,叔信你!」
「叔也沒多少,就這二百你拿著,買點好吃的補補,吃得胖點,那些人要是再敢說你,你去打跑他們!」
說著還衝著空氣揮了揮手臂。
這一刻,我鼻子微微發酸,眼睛瞬間被霧氣籠罩。
這世界,總有這麼多好心人。
初中的保潔阿姨,高中的保安大爺,大學的驛站大叔,每個人都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動力。
糟糕的事總是不止一件,這場「艷照風波」非但停止反倒愈演愈烈。
緊接著我的其他幾份兼職也都泡了湯,臨走的那天,食堂阿姨上上下下地看了我好幾眼,然後陰陽怪氣地朝著旁邊人撇嘴:
「你看我說的不啦,這種窮溝溝出來的小姑娘哦,就是沒什麼禮義廉恥的觀念嘍,為了錢,她們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年紀輕輕就亂搞,嘖嘖嘖!難評哦~」
我抿唇不語,不明白有些人的惡意怎麼這麼大。
我沒錢,黑黢黢的,她們說我為了錢亂搞。
舍長張月,有錢有顏有身材,卻也被她們背地裡嘀咕造黃謠,說這錢指不定是伺候哪個大哥出來的。
反正,我們的清白,都在她們嘴裡。
算了,還是忍下了吧,若是爭吵,媽媽又該失望了。
我拿著食堂的東西轉身就走,沒注意到身後一道眼神緊緊地粘著我,直到我徹底離開。
6
晚上,我猶豫再三,還是套上口罩,戴上帽子,全副武裝地出了門。
我現在沒了送外賣的工作,白天根本不敢踏足富人區。
好吧,其實不是白天黑夜的事,是我太膽小了,我有點怕,怕那樣善意的少年被我的污濁染上顏色。
怕他看向我眼中的光芒熄滅,以至於出事好幾天了,我根本不敢去找他。
但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於是,在這個夜晚,我鼓足勇氣去為自己造成的惡劣影響道歉。
再次見到許滄時,他正愁眉苦臉地看著眼前的外賣。
「這烤肉,怎麼味道就不對了呢?」
我在一旁盯了好久,還是沒忍住上前。
「你這調料放得就不對,那不是給了你一張紙嗎?應該放這個和這個,你那不對勁,吃起來肯定不對啊!」
一番忙活之後,許滄嘗下一口。
「嗯!就是這個味道!上次吃過一次我就記住了,家的味道!」
「嗯?你是誰?大晚上的來我這做甚?」
「嗯……那個……我,我是那個……」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的身份,難道說我是你那個艷照門的女主,這事不是我乾的,我來找你道個歉?
這也……太尬了吧。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麼,許滄卻眼神一亮認出了我的身份。
「哎呀,是你呀妹子,你咋打扮成這樣就來了呢?」
陽光少年的模樣,配上偶爾蹦出來的方言,有點出戲啊。
見我盯著他愣神,許滄摸了摸頭:
「哎呀,這一激動就說點家鄉話,別笑嗷。」
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地緩和氣氛了,可他越這樣,我越是無地自容。
「那個,你應該看到了吧?」
聲音很輕,但是我確定他聽到了。
因為原本一臉善意的少年眼神瞬間肅殺凌厲,顯然是知道這事的。
想到有些露骨的照片,我臉色瞬間漲紅,對著他深鞠一躬:
「對,對不起!」
他沒說話,我低著頭彎著腰,想著應該是我的誠意不夠,既然道歉就得拿出點道歉樣。
膝蓋一彎,我身體伏下去。
「滄哥!對不起!」
說完還咚咚咚地磕了好幾個頭。
「我去!給同齡人磕頭,你折我壽啊白夢夢!」
眼看著許滄燙腳似的躲開,我有些茫然:「啊?——」
「啊個屁啊!你來道的這是什麼歉?你我心知肚明,咱倆啥事沒有,那些照片純屬造謠!而且大多數都是你的那種照片,怎麼都該是你受傷害更多一點吧?」
說到這,許滄感到有些發燙,想到這他就覺得好笑,他也不是沒見過女的,怎麼還這副純情樣子!
沒出息!
我卻沒心思去看他的懊惱表情,滿心都是我對此事的歉意。
我將自己的猜想沉聲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