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我手段了得。
他做什麼,我都會雙倍奉還,手下不留情。
一來二去,他實在遭不住了。
接到周尋電話,婆婆當即出招:
「別找我,找你岳母,她對你可比林絮親,你把她請到家來坐鎮,林絮還能讓你幹活?就算林絮讓你做,親家母也會心疼你!」
就這樣,我媽被周尋當做外援,請了回家。
當天,周尋忙前忙後,燒了一大桌子菜。
周尋在廚房忙活得熱火朝天,我在沙發上不動如山。
我媽氣得攮了我兩下:
「林絮,你就站著不動,看周尋這麼忙活?」
我翻了個白眼:
「少見多怪,這是我們夫妻情趣。」
「你也過去搭把手啊!不然,你讓周尋怎麼想?」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周尋親媽呢!還是婆婆好,溫柔又體貼,要是我婆婆在這兒,一定會勸我老老實實在沙發上休息。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要是婆婆是我親媽就好了!」
我進廚房前,又給我媽下了一劑猛藥。
「媽,我們小兩口在廚房忙活,你在客廳也別閒著,去打個電話把我婆婆請來。周尋長這麼大,還沒給婆婆做過這麼多飯呢?他不心疼婆婆,我還心疼呢!」
「白眼狼,你是誰養大的?」
「哎呀你養大的!你快給我婆婆打電話嘛!」
我媽氣得要死,可畢竟周尋做飯,也不好意思不請婆婆來。
於是,在我媽陰陽怪氣地一通輸出下,婆婆匆匆趕來。
灶火下,周尋的臉通紅。
他手腕一抖,炒好的小龍蝦險些喂了地板。
嚇得他一激靈。
「老婆大人明鑑,我真是一時失手!」
周尋打包票,他真不是故意的。
因為上一次故意,他被罰顛勺。
五斤鐵砂,十斤重的鐵鍋,生生炒了三小時。
他中途倒是想放棄。
可林絮不知道怎麼和他領導成了好友。
兩人約好周末來家,吃他特製的糖炒栗子。
那天,周尋在廚房汗如雨下。
領導和林絮在客廳磕著瓜子吹著空調。
周尋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周尋很想拚命。
可那天后,公司卡了他好久的晉升名額突然就給到他了。
領導把他叫到辦公室,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
「周尋,好好對你老婆!」
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林淼姐說,調教周尋,得胡蘿蔔大棒一起來。
不止讓他害怕,還要給他好處。
我一通疏通走動,撬動了周尋的領導。
周尋的領導是女人,家裡婆媳問題也很尖銳。
這麼一來二去,我們就有了共同話題。
周尋能力本就不差,加上領導鬆鬆手,升職是早晚的事。
那之後,周尋對我是又愛又恨,又敬又怕,又服氣又想找人小小給我個教訓。
周尋偶爾做噩夢,都在向我求饒。
見我媽在客廳一動不動,周尋心裡跟貓抓一樣,恨不得她衝過來把我抓走。
一不留神,手抖了一下。
「老婆饒命,我真不是有意的。」
周尋急得快哭了。
但這次,我只是溫柔地看向他:
「咱媽一會兒也來吃飯,你多給媽夾點菜。在家那麼多年,少爺一樣,也不知道伸手幫幫咱媽,讓她一個人受了那麼些罪!」
周尋震驚:
「咱媽?誰?我媽?」
「不然我說誰呢?」
周尋腦子一根筋,始終沒繞過這個彎來。
「啊老婆,你……」
周尋不敢說。
你叫我來,是不是想給她下毒趁機藥死她啊!
他再傻,都回過味兒來了。
他和他媽的聊天肯定被發現了!
9
餐桌上,最後一道紅酒燉牛肉被端上桌。
我去廚房給婆婆盛了一碗飯。
遞飯時,周尋一把抓住我手腕,嘴都快翻白沫了:
「老婆,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偷偷在這碗飯里給我媽下了毒鼠強。」
「?」我氣笑了,「下你奶奶個腿!」
直到飯遞到婆婆面前,我還能聽見周尋的喃喃低語:
「不應該啊!這不應該啊!」
看到我給婆婆盛飯,我媽開始陰陽怪氣:
「呵,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見你對我這麼殷勤過!」
婆婆替我圓場:
「老姐姐,林絮是個好孩子,如今這麼孝敬我,不過因為我是外人。對外人才講究客氣禮貌,對自己的血脈至親,才沒這麼多講究嘞!」
你聽聽我婆婆這話。
換誰聽,都挑不出一點錯!
要不說她是婆媳大戰的頂級高手,我能被忽悠得團團轉呢?
我媽這麼一聽,軟了心腸,看著我陰陽怪氣:
「那還是姐姐教育得好。咱小尋多好一孩子,哪像外面那群老爺們,回家吆五喝六地當大爺!不知怎麼瞎眼,看上我家這個蠢丫頭!」
「媽,小絮她很好。」
周尋臉色微紅,為我說話。
我媽自討沒趣,嘁了一聲。
我不搭理她,起身給婆婆敬了一杯酒:
「婆婆,這第一杯酒敬您。感謝您,把周尋培養得這麼懂事聽話又孝順。」
婆婆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我又端起一杯酒:
「這第二杯是感謝您,沒有故意為難我。從古至今,婆媳的問題都是老大難。可您心存寬宥,溫柔體貼,把周尋教育得好,讓他沒有給我難堪。不僅如此,您對我,比我媽對我還親。在我心裡,您就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親的人!」
婆婆臉紅得更深。
本來有點表演成分,這下倒是羞愧了。
我又端起第三杯酒:
「媽,這杯酒是我和周尋一起敬您。我知道您心疼周尋,在家從沒幹過重活,一點家務都沒讓他插手。我倆結婚後,他做飯買菜十項全能。外面人都羨慕我嫁了個好男人,可我知道,我不是嫁了個好男人,我這是找了個好婆婆。
「全天下,沒有哪個母親願意看著金嬌玉貴養大的孩子去伺候另一個人。看著自己捨不得的寶貝被生活小事磋磨得不成樣子。
「您心疼歸心疼,卻對我沒一句不滿,反而天天炫耀我是個好兒媳,這點我受之有愧。您生養周尋、照顧他二十七年不容易。今天這一桌飯談不上是什麼山珍海味,可從買菜到洗菜,都是周尋一手操辦。
「周尋說宴請我媽,讓她過來敘舊。可我來看,這桌飯菜,合該是為您準備的。我們夫妻倆沒別的本事,這一桌飯菜,聊表孝心。
「媽,周尋說您愛吃帶魚。您來嘗嘗這塊紅燒帶魚,是周尋起了大早去海鮮市場挑的。」
話說到這兒。
婆婆早已潸然淚下。
話做偽,可這淚,這情卻打動人心。
我拽了拽周尋:
「傻愣在那兒幹什麼?沒看見咱媽都哭了?你說句話啊!」
周尋瞳孔微張,指了指自己:
「啊?我?」
周尋天塌了。
啊,不是,你話都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
最後,周尋給婆婆夾了一筷子糖醋小排,乾乾巴巴地道:
「媽,您吃好喝好!」
10
這一頓飯,吃得我媽心不甘,氣不爽。
飯沒吃完,她就撂下筷子,跑了。
我跟婆婆道歉:
「媽,您和周尋吃你們的,我先替我媽賠個不是。」
我媽走得不快,下電梯的時候,我就把人追上了。
她一把甩開我的手:
「哼!說得那麼親,好像她才是你親媽一樣!現在知道追我來了,早尋思什麼去了,告訴你,我可不跟你回去!」
「您放心,我也不是請您回去的!」
「林絮,你眼裡有沒有我這個媽!天天在我面前誇你婆婆,早知道你投我肚子裡幹什麼?虧得我十月懷胎,受盡了苦,到頭來就換來你這麼個白眼狼。」
「媽,不是您說的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您說女人找到好婆家,才算得上成功。我按照您的要求,一一做了,怎麼倒頭來,您又不滿意了?」
「你……你這是在強詞奪理!婆婆再好,那也是人心隔肚皮,算計你的!你別以為她跟我說你兩句好話,在我面前誇你,是真得為你好,你婆婆那人心機深著呢!」
聽到這話,我快要笑出眼淚。
原來她都知道!
原來她也知道!
她什麼都知道,可什麼都不在乎!
「媽,您覺得婆婆不好,為什麼還勸我別小題大做,跟周尋鬧矛盾呢?您知道婆婆心懷鬼胎,怎麼還讓我跟婆婆道歉呢?媽,你到底是為我好,還是維護你的面子?是不是只要我不離婚,就算我被剝皮拆骨,你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你!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這麼想了!」我媽掛不住臉,氣得跳起來打我。
卻被我輕輕側身,靈活躲過。
「您不是這麼想的,卻是這麼做的。無所謂了,從今往後,別讓我聽見您說婆婆一句不是,否則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媽!」
說罷,我轉身離開。
徒留我媽在身後破口大罵:
「小沒良心的!」
「白眼狼!」
「生你不如生塊叉燒。」
我聽著卻很安心。
我媽不在乎我的死活。
但她在乎她在我心中的排位。
現在,婆婆在我心中地位更高,就是她的敵人。
她只會揪住婆婆的錯處,向我證明我眼瞎。
不會跟婆婆聯盟,往我身上捅刀了。
我呀,得留一手,切斷她們的後路。
11
我回家時,婆婆正坐在沙發上。
她把手上的翡翠手鐲褪下來,交給我。
「小絮啊,這一趟媽來得急,沒帶什麼好東西。這鐲子水頭不錯,你就收下吧。全當媽謝謝你教導尋子的報酬。」
「媽,您這說得哪裡話?」
婆婆笑了笑,指揮周尋:
「尋子,媽想吃榴槤了,你下樓買點。」
周尋連聲應「好」。
周尋走後,婆婆和我對視。
眼神純粹,不作半分虛偽。
婆婆感慨一聲:
「小絮,你看到媽給周尋發的信息了是不是?」
我沒說話。
「不承認,那就是看了。媽得承認,媽技不如人。可你也別怪媽。」
婆婆自顧自說著:
「你看我給周尋發那些消息,覺得我手段深,風光極了。可我這一身上不得台面的本領也是承了婆婆的招,從她手底下悟出來的。可恨我當初沒你的手段!
「今天來這一趟,媽得承認,技不如人。可敗給你,媽覺得不丟人。
「我不討厭你,你人機靈,腦子轉得活,說話還好聽,除了有個拎不清的親媽,簡直十全十美。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憑什麼我就是一路風風雨雨地過來,到你這兒,卻如此稱心如意?
「這樣的日子,我能過,你為什麼不用過?」
「可是媽,你為什麼要過這樣的日子呢?」
婆婆聞言, 愣在原地。
「我能過得這般順利, 不在於我本身有多厲害,而是周尋本性不壞。他孝順又聽話,只是被您寵得太好,沒經過生活的一點波折,才想著逃避偷懶。
「可過日子,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憑什麼事事都要女方負責呢?和他過日子的是媳婦,不是照顧他的新娘!
「媽, 累了就放放手。您辛苦了幾十年,也該換個人了!」
「你不知道你公公他那臭脾氣!」
「哎,媽,男人的脾氣都是慣出來的,周尋從前也不見多勤快!」
婆婆醍醐灌頂。
「這關鍵還在您!您不嫌棄的話,我這兒有位高人。」
臨走前,我把林淼姐的微信推給婆婆。
婆婆看得熱血沸騰!
不等周尋回來,她先走了。
婆婆仰天大笑, 放下狠話。
「老不死的,看老娘不鬥死你!」
周尋回來時,我望著窗口笑。
「老婆,你笑什麼呢?」
「笑你爹。」
「老婆, 罵人不對。」
算了。
懶得解釋。
反正, 公公的苦日子要開始嘍!
三個月後,公公坐在門口罵我:
「林絮,你個敗壞家風的攪家精, 你不得好死!
「周尋,你快跟林絮這個攪家精離婚!」
周尋聞言, 噗通一聲, 圓潤滑跪:
「老婆明鑑, 我一點都不知道這事!都是他自作主張,你在我心中,就是天使!我才不跟你離婚呢!」
周尋說完, 忙給婆婆打電話:
「媽, 你也不知道看著點我爸!趕緊把人弄回去,不然小絮要罰我跪搓衣板了!」
公公豎著來,橫著回去。
臨走前, 他還被周尋踹了兩腳。
公公走後, 周尋有些泄氣:
「小時候, 他嫌我總粘著他,故意拿煙頭往我大腿根燙, 讓我見到他就哭!我以為我記不住, 可看到他那刻我知道, 我從來沒忘記過。
「原來那種為了逃避責任, 無所不用其極的模樣這麼噁心。
「其實, 我最討厭他的。
「可我長著長著, 居然長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老婆,對不起。」
「沒關係,你也不想的。」
我回抱住周尋,輕聲安慰。
那一晚, 周尋在我懷裡哭得很慘。
林淼姐說,家庭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而真誠是最頂級的陽謀。
沒有永遠的敵人,卻有一致的槍口。
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要讓槍口對準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