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安慰她。
「媽,陳哲對我很好的,有什麼好東西都想著我,不會累的。你放心吧。」
媽媽嘆了一口氣,輕輕拍著我的手背。
「孩子,看男人,不能只看他眼上對你好。」
「也要看他心裡有沒有真正裝著你,能不能在你需要的時候,幫你撐起一把傘。」
此刻,看著沙發上安然自得的陳哲,
我似乎懂得了媽媽那句話里的深意。
6
接到幼兒園園長電話的那天。
我正在主持一個重要會議。
看到來電顯示,
我心臟猛地一縮!
入學一年來,
平時都是老師和我聯繫的。
園長是第一回。
我有種不詳的預感。
難道歡歡……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
我趕緊暫停了會議。
「歡歡媽媽,「電話那頭,園長的聲音急速得都變了調。
「歡歡在幼兒園玩滑梯摔下,後腦著地,還流血不止。我們做了緊急處理,必須馬上送醫院才行。」
當時選這所幼兒園,
就是因為離家不到 10 分鐘的車程。
園長說,
歡歡出事後,園長、老師第一時間撥打了陳哲電話。
想著爸爸能更快過來安慰孩子。
卻全部石沉大海。
聽完園長的電話,我幾乎窒息。
衝出了公司。
一邊往樓下停車場狂奔。
一邊近乎失控地重複撥打陳哲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機械的女聲反覆響起,
陳哲的電話,不管怎麼撥打,都無人接聽。
我甚至嘗試打了小區物業、鄰居的電話,讓人去敲門。
一想到歡歡流血的畫面。
恐懼與怒火幾乎要把我撕裂。
我把油門踩到底,在路上疾馳。
公司到醫院原本 1 個多小時的路程。
我硬是不到半小時趕到了。
終於在急診室的長椅子上。
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頭上裹著紗布,縮在老師懷中小聲哭泣著。
「歡歡!」我衝過去一把把她緊緊摟進我的懷裡Ţṻ₊。
心稍稍定了下來。
「媽媽!嗚哇!」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歡歡放聲大哭。
更是緊抱著我不放。
園長在一旁解釋:
傷口已做初步處理。
但還要進一步檢查。
拍片子排除腦震盪的風險。
我胡亂地點點頭。
視線根本無法從歡歡蒼白的小臉上移開。
出生到現在。
歡歡是第一次受傷流血。
她該有多害怕!
而陳哲呢?20+個電話,依然杳無音信。
我心裡的怒火已達頂點。
又煎熬了一個多小時。
歡歡在我懷裡疲憊地睡去。
電話螢幕亮起,陳哲Ṫũₔ終於回復了。
「喂?咋了?怎麼給我打這麼多電話?」
電話那頭的他,還聽得出來的睡意朦朧。
一肥怒意直衝我頭頂。
「歡歡摔破頭進醫院了。現在在人民醫院急診。你現在、立刻、馬上過來!」
也許是路上堵車。
待陳哲趕到醫院,仍然比預想中遲了一會兒,
看到孩子受傷,他也慌了。
「我…我下午太睏了,開了個會就趴著睡了,沒聽見…」
我直接打斷他的話,聲音不高,但字字如刀。
「沒聽見?呵…幼兒園老師打了你多少次?我又打了多少次?20 個?還是 30 個??和Ŧù₎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手機靜音不手機靜音!
「陳哲,在你設置靜音、關掉聲音、選擇與世隔絕的那一刻,你有沒有想過你就已經選擇了放棄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放棄了我們在需要你的時候出現的擔當!」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這麼巧……」
陳哲試圖解釋。
我想到歡歡在急診室小聲哭泣的樣子。
長期積累下來的怨氣不滿失落厭倦。
心底最後一絲理智崩斷。
我聲音陡然拔高,徹底爆發了。
「不是巧!是必然!因為你心裡根本就沒有這根弦!以前是家電、是魚蝦、是爸媽的心意,甚至我,今天輪到歡歡!撞破頭流血了!」
「如果……如果是更嚴重的意外呢?!如果今天不是摔傷,是別的要命的事呢?你能及時處理嗎?你能負起責任嗎?」
「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過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陳哲,我要和你離婚!!」
7
萬幸的是,
經過醫院一系列的檢查。
歡歡排除了腦震盪。
醫生建議留院觀察 1 周。
如果無任何異常就可以出院了。
我向公司請了半個月的假。
日夜在醫院陪著歡歡,
在這期間。
爸媽來看望了幾次。
看著歡歡腦袋上的傷口。
媽媽還差點哭了出來。
陳哲表現得也是出奇的好。
他主動包攬了一日三餐。
每日變花樣的精心準備。
還時不時主動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他大概覺得,只要他像從前一樣。
放低姿態,耐心地哄我幾句,
事兒就翻篇了。
直到歡歡出院後。
當晚,我把一份早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
放到他面前。
「看看,沒問題的話簽字吧。」
8
「林薇薇,你瘋了嗎?!」
陳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語氣更添幾分嘲諷。
「我只不過是沒及時接電話,你就要鬧離婚??」
「你以為你還是三歲小孩?要是每個家庭都像你這樣的,民政局的門檻豈不是要被踏破?」
他甚至還嗤笑了一聲。
「女人,就是矯情!」
萬萬沒想到,
這樣的話竟會從他嘴裡說出來。
站在我面前的,仿佛是一個陌生人。
我看著陳哲,閉了閉眼。
使勁壓下那股瞬間冒尖的氣。
「歡歡發高燒,39 度 8,引起熱性驚厥。」
開口時,我的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意外。
「我害怕得給你打了無數個電話,你是怎麼做的?」
陳哲手指緊了緊,張了張嘴。
「我不知道……我那時加班,」他說,語氣里有一絲遲疑,「但我後來不是回電話了嗎?馬上就趕回來了。」
「嗯,是回了。」我糾正他,「在我打完 120,獨自在這醫院守著歡歡等了 4 個小時之後。」
屋子裡很安靜。
牆上掛鐘的「滴答」聲格外清晰,一下一下。
「就為這麼件事?」
他問,但這次的問句虛弱了許多。
我轉頭看他。
這個與我朝夕相處了好幾年的男人。
我曾經堅定的認為他會是遮風擋雨的大樹,
能在我需要時穩穩撐起一片天。
現在卻只覺得遙遠。
「陳哲,第幾次了?」
「什麼第幾次?」
「上次我出差,學校老師臨時在群里通知提前放學,你的手機靜音,沒看到消息。」
「結果歡歡在學校等了很久,最後還是我找爸媽去接的。」
他張嘴想要反駁,我繼續說了下去。
「我生日那天,爸媽安排了吃飯。我們全家人到了餐廳,你卻遲遲不見人影。我發信息、打電話,都聯繫不上你。我們等了一個多小時……」
窗外突然傳來了雨聲,敲打著玻璃。
「還有,去年冬天我媽做手術,你明明知道我一個人處理不來,手機卻還是失聯狀態。」
「而這樁樁件件,你不覺得做為一家之主,你很失職嗎?」
他的臉色終於變了。
「你這是要翻舊帳?」
「需要翻嗎?這每隔幾天就會發生的事情。」
陳哲看著我,突然猛的站了起來。
「就因為這幾個沒接的電話,你就要鬧離婚?多大點事兒啊,你至於這麼較真,非得到這一步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胸腔里翻湧的情緒。
「這怎麼會是小事?陳哲,你看到的只是電話,但在我這裡,是孩子發燒嘔吐我打不通你電話時的害怕,是家裡水管爆了我找不到你人的無助,是我一次次需要你,你都不在的時候的不安!」
「你的靜音,隔開了我和這個世界的風雨,也隔開了你在這個家的所有責任。」
「陳哲,我要的很簡單,不過就是凡事有交代,事事有回應,件件有著落。你做到了嗎?」
陳哲聽著,沉默著。
他忽然拔高了聲音。
「我……我只不過是沒有及時接電話。可我上班努力工作賺錢,我對這個家是負責的。我只是可能……沒有做得那麼完美,薇薇,你不能因為這個,否定我的一切。你這是無理取鬧,小題大做!」
他不能理解這怎麼會成為我提出離婚的理由。
他甚至覺得有些委屈。
可他卻不知道,
他眼裡的所謂「小事」
就像鈍刀子割肉,
帶來的是更深、更持久的痛。
我輕輕說道:「陳哲,關於你的這個習慣,我們已經溝通過很多次了。可直到現在,你還認為我是在計較那幾個電話。」
「你從來沒有想過,你的手機靜音,靜掉的是你作為丈夫與父親的全部角色。而你剛剛的那番話,只不過證明了,我們早就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裡了。」
陳哲徹底愣住了。
他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離婚協議上,
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我不是在鬧脾氣。
他突然按住了我的手腕。
「薇薇,我不同意離婚。我真的……不知道你這麼在意這個,我改……我真的會改。你相信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曾經讓我沉溺的那片深海,如今只剩下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和無措。
我輕輕抽出手。
「你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有真正的放在心裡罷了。」
「簽字吧,陳哲。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9
我和陳哲進入了冷戰期。
剩下的幾天假期。
就在家裡專心陪著孩子。
陪她讀繪本,給她扎小辮子。
在歡歡咯咯的笑聲中,
我才感覺自己一點點活了過來。
與此同時,
陳哲卻顯得異常的焦躁。
他破天荒地將手機調成了震動,
開始頻繁地檢查,顯得焦慮且神經質。
但對我而言,
傷害已成,信任已碎。
這天,陳哲帶著歡歡到樓下公園玩耍。
剛出門不久,
桌子上不停的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陳哲忘記帶手機了。
我隨手瞥了一眼。
發信人是陳母。
我一直是知道陳哲的手機密碼的。
想著老人家或許是有急事,
便順手劃開了螢幕。
可僅僅一眼,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
凍得指尖都發麻。
陳母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字字刺目。
「林薇薇說要和你離婚,趕緊同意!你們結婚幾年就生了這麼一個丫頭,還不願意生二胎。老陳家怎麼可以不生兒子?可不能在你這裡斷了香火啊。」
「我之前教你,家裡的事少插手,看來你都聽進去了!等她有意見,主動提離婚,正好!省得你落個壞名聲。」
「要不是她家是本地的,能幫襯點……反正你現在工作穩了,房子也有了,要找個年輕好生養的姑娘容易得很,媽這邊好多人都打聽你呢……」
轟——
我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
一下,又一下,沉重得發痛。
我扶著桌子邊緣,緩緩蹲下身,
陳母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進我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