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顯然,他們沒想到我會去查帳。
「你……你查我帳單?」我媽的聲音透著心虛和震驚。
「我的副卡,我不能查?」我反問,「以後,你們的基本生活費,我會按月打到一個新帳戶里,金額按照本地最低生活標準來。
「至於弟弟的鞋、遊戲機、羊肉湯,讓他自己買,或者,你們二老用自己的養老金給他買。」
「林靜,你怎麼變得這麼冷血,這麼算計!」
我媽哭喊起來,「他是你親弟弟啊!一家人分那麼清幹什麼!」
「親弟弟?」我笑了。
「我躺在醫院發燒的時候,我這個親弟弟除了給我炫耀他的新球鞋,問過一句我疼不疼嗎?
「媽,錢我不會再多給一分了。
「你們要是覺得我冷血,那就這樣吧。」
「你就不怕我們去找你?去你公司鬧?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這個不孝女!」
我爸使出了殺手鐧。
「爸,您儘管來。」我毫不畏懼,甚至笑了笑。
「來之前,建議您先想想我怎麼跟公司領導和同事解釋,我為什麼連五千塊手術費都拿不出來。
「因為我每個月賺的錢,大半都打給了家裡,轉頭卻給我弟買了遊戲機和球鞋。
「您說,大家是會同情我,還是會同情你們?
「我還可以把消費記錄打出來貼在公司門口,讓大家看看你們是怎麼『窮』得需要女兒接濟,卻又能『富』得給兒子揮霍的。
「到時候,不知道是我沒臉見人,還是我弟沒臉見人?」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最看重面子,尤其是我弟的面子。
「你……你敢!」我爸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
「要不您試試?」我輕飄飄地反問。
「看看我敢不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我現在工作沒了可以再找,我弟要是伏弟魔、啃老族的名聲傳出去了,不知道以後好不好找對象?」
「林靜,你……你這個白眼狼,我們白養你了!」我媽在那邊哭罵。
「話都說完了。生活費我會按時打到新卡上,其他的,免談。」
我說完,直接掛了電話,然後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
7
我以為消停了兩天是結束了,沒想到我低估了我父母的毅力。
周六早上,門鈴被按得震天響。
我從貓眼一看,果然是我爸媽,風塵僕僕地站在門外,臉色鐵青。
我打開門,沒讓他們進來,就堵在門口:「爸,媽,有事?」
「你讓開!」我爸一把推開我,強行擠了進來,我媽緊隨其後。
「行啊,林靜,長本事了!電話里敢那麼跟我們說話!還敢拉黑我們!」
我爸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興師問罪。
「錢呢?自動轉帳呢?趕緊給我恢復!」我媽直接命令道。
「我上次在電話里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抱著胳膊,靠在牆邊,「不會恢復。以後只有基本生活費。」
「基本生活費?多少?五百?一千?夠幹什麼的!」我媽尖叫。
「根據城鎮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算,一個月一千二足夠了。」
我早就查好了數據,「你們還有養老金,餓不死。」
「你!」我爸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狠毒的東西!你是要逼死我們嗎?」
「爸,逼死你們的是你們自己,是你們那個寶貝兒子。」
我冷冷地看著他,「我住院的時候,你們怎麼沒想過會不會逼死我?」
「那不是情況特殊嗎!你弟要高考!」我媽還在狡辯。
「是啊,特殊。」我點點頭。
「所以我現在情況也特殊。我剛做完手術,身體還沒恢復,又丟了工作,我也需要錢養身體,找新工作。
「所以,以後各顧各的吧。」
「你丟工作了?」
我爸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憤怒,「肯定是你態度不好被開了,活該!
「那更得把之前的錢都交給我們保管,你大手大腳根本存不住錢!」
「交給你們?然後讓我弟幫我花掉嗎?」
我忍不住笑出聲,「爸,媽,咱們別繞彎子了。親密付的消費記錄我列印出來了,你們要不要看看?」
我從抽屜里拿出一疊紙,摔在茶几上。
「過去半年,親密付一共消費兩萬三千六百塊。
「其中,明確是給我弟消費的,包括遊戲機、球鞋、潮牌衣服、遊戲充值。
「甚至還有他請女朋友看電影吃飯的錢,加起來一萬八千多。
「需要我一筆一筆念給你們聽嗎?」
我爸媽看著那疊紙,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你跟蹤我們!」我媽聲音發抖。
「這是我的銀行卡消費記錄,媽。」我覺得無比諷刺,「還需要跟蹤嗎?」
我拿起手機,對著那疊紙拍了幾張照片。
「你們說,我要是把這些圖片,配上說明文字,發到家庭群、業主群。
「再發到抖音快手,標題就寫『揭秘伏弟魔的血淚帳本』,會不會火?
「我弟會不會一夜成名?」
「你敢!林靜,你把手機放下!」我爸猛地衝過來想搶手機。
我迅速後退一步,眼神冰冷:「你看我敢不敢!你們今天敢動手,我立馬就發!
「不僅髮網上,我還要列印出來貼到我弟學校門口去,讓他同學老師都看看,他是怎麼吸姐姐的血的!」
我爸媽徹底被鎮住了。
他們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
「滾出去。」我指著門口。
「以後不要再來了。生活費我會按時打。
「再敢來鬧,這些截圖,下一秒就會出現在所有能出現的地方。」
我媽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麼,被我爸一把拉住。
「好……好……林靜,你夠狠!」
我爸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我們走!」
8
爸媽回去後,消停了一段時間。
我也鬆了一口氣。
高考結束後的一天晚上,我接到了我舅打來的電話。
「靜靜,你媽出事了!」我舅語氣焦急。
「下午雨那麼大,她非要趕著回家給你弟做飯,路上滑了一跤,摔骨折了!
「現在在醫院呢!你快回來看看吧!」
我下意識心裡一緊,但很快冷靜下來:「在哪家醫院?嚴重嗎?」
「挺嚴重的,小腿骨折,要打石膏,得住幾天院。你趕緊請假回來照顧一下!」
我舅理所當然地說。
「舅,我現在工作特別忙,正在一個關鍵項目上,馬上要轉正考核了,實在請不了假。」
我冷靜下來了,現在高考結束了,我弟閒在家,正好讓他照顧。
「讓我爸和我弟照顧吧。林茂高考也考完了,正好沒事。」
「哎呀!你弟一個男孩子,哪會照顧人!」
我舅脫口而出,「這種伺候人的活當然得你來啊!你項目再重要有媽重要嗎?」
我差點笑出聲,強忍著說。
「舅,您這話說的,我當初闌尾炎手術,我爸也說『年輕人沒那麼嬌氣』,『自己堅持一下』。
「怎麼到我媽這,就非得有人伺候了?
「林茂是男人不用照顧人,我當時還是病人呢,怎麼就得自己堅持了?」
我舅被我問得啞口無言:「你……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記仇!那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我反問。
「都是至親的人生病需要照顧。
「要不這樣,您先去照顧兩天?或者讓我姨去?
「你們不是都覺得一家人要互相幫助嗎?」
「你!」我舅被懟得說不出話,最後氣呼呼地撂下一句,「行!我告訴你媽去!就說你不管她!」
掛了電話,我心裡沒有太多波瀾。
過了一會兒,一個新號碼打了進來,是我媽。
電話一接通,她就哭哭啼啼地說。
「靜靜……媽腿摔斷了……好疼啊……你爸毛手毛腳的根本不會照顧人……
「你請個假回來看看媽吧……」
「媽,我很想回來,但我真的走不開。」
我用她當初那種無奈又敷衍的語氣說,「項目正在節骨眼上,老闆說了,請假就滾蛋。
「我好不容易找到新工作,您得體諒我啊。」
「工作工作!你就知道工作!媽都快疼死了!」我媽開始哭訴。
「哎呦, 心疼死我了。」
我毫無感情地繼續嘴上關心,「怎麼這麼不小心呀!哎呦受罪了,您好好休息啊!
「對了,醫保能報銷吧?錢夠不夠?不夠……唉,你先讓我爸找親戚借點應應急?」
「林靜!」我媽終於聽出了我的諷刺,氣得大叫, 「你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媽, 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故作驚訝。
「我這不是關心您嗎?跟我當初生病時您關心我一模一樣啊!
「句句都是愛, 字字都是情。怎麼到您這兒, 就成故意了?」
我繼續補充:「哦對了, 讓我弟照顧您啊。他一個大小伙子, 有的是力氣。
「端茶送水擦身子,正好鍛鍊鍛鍊。
「男孩子嘛, 不能光會讀書吃飯, 也得學會照顧人不是?
「這可是您說的,『一家人分那麼清幹什麼』,讓他也儘儘孝心。」
「你……你個不孝女!你個白眼狼, 我白生你了!」我媽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
「媽,您消消氣, 生氣不利於恢復。」
我語氣輕鬆, 「我這邊老闆催了, 得去開會了。
「您好好養著啊, 等我項目忙完了, 有空就回來看您, 掛了哈!」
不顧電話那頭的咒罵, 我直接掛了電話, 再次拉黑。
後來,從我舅斷斷續續的抱怨中,我得知了後續。
我媽最後還是我爸和我弟輪流照顧的。
我弟根本不會伺候人, 笨手笨腳, 還滿心不情願,整天抱著手機打遊戲。
我爸忙裡忙外,累得夠嗆,忍不住抱怨我媽「瞎折騰」、「非趕著下雨天回去做飯」。
我媽則躺在床上罵我「沒良心」、「白眼狼」, 又罵我弟「沒用的東西」、「一點不會心疼人」。
還埋怨我爸「粗手粗腳弄疼她」。三個人在醫院互相埋怨, 雞飛狗跳。
9
經過這次事件, 我爸媽似乎終於意識到我真的不再是那個任他們拿捏的女兒了。
他們嘗試通過其他親戚來說情,都被我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
我聽說, 我弟高考成績並不理想, 只夠上一個普通的三本, 學費昂貴。
家裡的經濟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媽腿傷好了之後,留下了後遺症。
陰雨天就疼, 幹不了重活。
我爸試圖讓我弟假期去打工賺點學費,我弟去了兩天就嫌累不去了,整天在家玩遊戲。
他們終於嘗到了溺愛兒子的苦果。
培養出來一個毫無責任感、只會索取的巨嬰。
而他們曾經倚仗的女兒,已經遠遠地離開了他們。
除了法律要求的基本生活費, 不再給予半分多餘的熱情和金錢。
而我, 在張楊的陪伴和支持下,身體逐漸康復, 工作也走上了正軌。
我們搬了家,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學會了愛自己,也學會了分辨什麼是真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