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會玩,那就由我來擲,你猜點數就行,怎麼樣?」
我點點頭。
她想不到的是,上一世她也曾拉著我玩過這樣的遊戲,只不過那時的賭注是誰輸了誰幫忙跑腿做事。
趙舒的那點小伎倆和習慣,我早已了如指掌。
「第一局!開始!」
趙舒用力搖晃著骰盅,猛地扣在桌上。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於此。
她胸有成竹地看著我,我卻笑了:
「我猜……會很小。」
她打開骰盅,裡面的點數讓她的笑容凝固了。
圍觀的同學立刻爆發出鬨笑和口哨聲,吹著口哨起鬨她手氣太差。
趙舒的臉色有些難看,只能不情不願地將肩上的紗質披肩扯了下來,扔在一邊。
「再來!」
她有些急了,搖晃骰盅的力氣更大了。
第二局開點,竟然又是我贏了。
在眾人的催促聲中,她屈辱地脫掉了身上的印花罩衫,渾身上下只剩下一套比基尼。
連輸兩把讓她徹底慌了神。
第三把開始時,她明顯心不在焉,搖晃骰盅時手一滑,骰盅飛了出去,骰子也灑了一地。
她驚呼一聲,慌忙蹲下身去撿。
在眾人視線的死角里,我看見她快速地將另一副骰子換進了手裡。
「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她站起身,重新將骰子放進骰盅。
這一次開點,她終於贏了。
趙舒長舒了一口氣,立刻得意起來,用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看著我。
周圍的人也都舉起了手機,閃光燈對準了我,等著看我出醜。
「我不想脫。」
我說完轉身就想走,可趙舒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硬是把我拽了回來。
「清昀,願賭服輸哦,你就穿了一件裙子,這下可要光著了!」
我迎著所有不懷好意的目光,緩緩拉開了我連衣裙的拉鏈。
然而,裙子滑落,露出的卻不是他們想像中的春光,而是一件從脖子包到腳踝的黑色緊身潛水服。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趙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圍起鬨的人也目瞪口呆,舉著手機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
「最後一把。」
現在我們兩人都只剩下了最後一件「衣服」,緊張的氣氛到達了高潮。
我看著臉色鐵青的趙舒,微笑著說:
「這次,讓我也試試擲骰子,好嗎?」
趙舒死死地盯著我。
「好!」
她轉動右手的手鐲,咬牙切齒地答應了。
我接過骰盅,隨意地晃了晃,扣在桌上。
「是 1!」
趙舒搶先喊道,眼神里是勢在必得的瘋狂。
眾人發出一陣驚呼:
「怎麼可能是 1?」
我卻搖了搖頭:
「我賭是 0。」
我的話音剛落,趙舒和她身邊的朋友立刻嘲諷起來:
「周清昀你是瘋了吧?骰子怎麼可能是 0 點?沒玩過遊戲也不能這麼傻啊!」
我沒有理會他們。
「我開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一點點地抬起了骰盅。
骰盅之下,原本好好的骰子竟然全部碎裂,成了一堆粉末和殘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我攤開手,無辜地表示:
「你們看,裂開了,沒有點數。」
「是 0,我賭對了!」
趙舒的臉瞬間慘白,她指著我尖叫:
「是你!一定是你作弊!」
我冷冷地反問:
「你剛才都那麼肯定是 1 了,現在怎麼又不可能是 0 了呢?」
隨後,我走近她,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語:
「你這帶磁吸的骰子可不怎麼高級呢,藏在比基尼里不嫌硌得慌麼?」
趙舒的瞳孔猛地一縮,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竟然動了我的東西!是你動了手腳!!」
我向後退開一步,對著眾人朗聲說道:
「第三把你以為我沒看見你換骰子嗎?」
真相大白,圍觀的群眾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對著只穿著比基尼的趙舒大聲叫喊:
「脫衣服!脫衣服!」
趙舒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雙手死死捂住胸口。
「清昀……我……我認輸了,算了好不好……我不能再脫了……」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瞬間激起了某些人的「正義感」。
我還沒說話,人群中就有人開始幫腔了。
「哎,就是玩個遊戲嘛,沒必要這麼較真吧?」
「是啊是啊,周清昀你也大度一點,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趙舒都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啊?真的要讓人全裸啊?別太過分了。」
我簡直要被這群人的虛偽給氣笑了。
幾分鐘前,是誰在瘋狂地起鬨,喊著「脫一件」?
是誰拿著手機,等著拍我出醜的照片?
現在,輸的人變成了趙舒,他們就立刻換上了一副聖人的嘴臉,反過來指責我「斤斤計較」,說我「不大度」?
9
我正要開口,一個暴怒的聲音卻提前炸了。
「臭婊子!你他媽在這裡現什麼眼!」
人群被一股蠻力粗暴地推開,一個身材臃腫、頂著個油光鋥亮大光頭的男人沖了進來。
他脖子上晃眼的金鍊子足有拇指粗,渾身散發著一股酒氣和廉價香水混合的惡臭。
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看樣子是生意夥伴的男人,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齣鬧劇。
我這才看清來的人是趙舒的「二叔」。
趙舒看到光頭男,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抖得比剛才被逼著脫衣服時還要厲害。
「我……我跟同學玩遊戲呢……」
她結結巴巴地解釋,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玩遊戲?!」
光頭男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臉色變得無比猙獰。
他上前一步,掄圓了胳膊。
「啪!」
他狠狠在趙舒臉上扇了一個大耳光!
趙舒被打得一個趔趄,嘴角立刻見了血,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老子一年花幾十萬包你,是讓你來這兒脫光了給這群窮學生看的嗎?!」
光頭男指著趙舒的鼻子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橫飛。
「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放著那麼多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不要,偏偏選了你這個蠢貨!」
「你他媽跟老子保證什麼?國獎?保研?我今天帶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老闆,你他媽就是這麼給老子長臉的?啊?!」
「什麼狗屁名牌大學生,我看你連外面會所里三百塊的野雞都不如!」
男人的咆哮聲迴蕩在別墅上空。
他還不解氣,一把揪住趙舒身上僅剩的比基尼系帶,當著所有人的面,用力一扯!
「嘶啦——」
布料應聲而斷。
趙舒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赤身裸體地暴露在了眾人面前。
現場徹底失控了。
尖叫聲、口哨聲、快門聲混成一團。
那些剛才還在勸我「大度」的同學,此刻卻興奮地舉著手機,鏡頭閃光燈瘋狂閃爍,記錄下這活色生香的一幕。
然而,就在這場混亂達到頂峰時,派對上原本播放著動感音樂的巨大投影幕布突然中斷了。
緊接著,所有人的手機都收到了一個來自匿名藍牙分享的文件。
有人好奇點開,隨即發出一聲驚呼。
很快,不知是誰將手機投屏到了那塊巨大的幕布上,一段視頻開始在所有人面前循環播放。
視頻的背景,是新生見面會那間擁擠的教室。
畫面中,趙舒正悄悄繞到我身後,那隻罪惡的手,精準地解開了我的掛脖內衣。
緊接著,畫面一轉,又切換到了軍訓的操場。
這一次,她的手再次伸向了我軍訓服下的內衣搭扣。
兩個視頻,循環播放,高清,無碼。
人群的焦點,瞬間從光頭男和趙舒的鬧劇,轉移到了那塊巨大的水幕上。
「天啊!原來之前的事都是真的!」
「臥槽,她是不是心理變態啊?專門喜歡解女生內衣?」
「太噁心了吧!虧我剛才還幫她說話!真是瞎了眼!」
輿論瞬間反轉。
我的目光穿過擁擠的人群,對著角落裡的聞昇偷偷豎起了大拇指。
而此刻的趙舒,已經徹底崩潰了。
「周清昀!」
她突然掙脫了光頭男的鉗制,披頭散髮地朝我撲了過來!
「都是你的錯!憑什麼你什麼都有!你有錢,身材好,還有人追!憑什麼!」
「我拼了命,搖尾乞憐,才只能看人眼色生活!而你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一切!」
「我不服!我要撕爛你的臉!」
她張牙舞爪。
就在她的指甲要碰到我的一瞬間,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聞升一步上前,輕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牢牢制服在地。
趙舒還在瘋狂地掙扎。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著她最後的瘋狂,心中沒有恐懼, 只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平靜。
10
泳池派對的視頻像病毒一樣在校園裡瘋狂傳播。
趙舒和那個油膩的光頭男,連同那個一直偏袒她的導員, 一夜之間成了全校的笑柄。
果然,沒過兩天,我就聽說了導員被學校領導約談的消息。
紀律委員順帶查出了他收了趙舒不少好處的事,最終他因收受學生賄賂被學校開除。
緊接著趙舒的退學通知也下來了, 理由是「精神失常, 行為失范」。
我看見校門口一輛破舊的長途汽車停下, 車上走下來一個皮膚黝黑的農村婦女。
那是她媽媽, 聽說從山裡趕了兩天路才來到學校。
看到趙舒, 婦女二話不說就衝過去甩了她一巴掌。
「死丫頭真是丟人現眼!趕緊跟我回去嫁人!」
趙舒拚命掙扎,卻還是被拖回了那輛回村的長途汽車上。
汽車發動, 然後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傍晚,我和聞昇並肩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
「謝謝你, 一直都在幫我。」
聞昇側過頭看我。
「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倒是你,清昀,你真的很勇敢。」
他停下腳步, 認真地看著我:
「你能頂著那麼大的壓力把那些視頻公之於眾, 你已經不再是高中時那個在意別人眼光的小女孩了。」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瞬間涌遍我的全身。
一直以來,復仇的沉重感像一塊巨石壓在我的心頭,讓我喘不過氣。
但此刻,那塊巨石突然被擊碎了。
「是啊。」
我輕聲說,露出了重生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已經長大了。」
11
時間一晃,就是兩年。
我是偶然在一個籌款平台上, 看到趙舒名字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那個連結。
裡面是一張趙舒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的照片,面容枯槁, 眼神空洞。
我從帖子和評論里拼湊出了這兩年她的生活。
原來,她被母親帶回家後, 很快就被家人嫁給了一個同村的老實人。
她不想要那樣的生活, 卻無力反抗。
婚後, 她接連生了三個孩子, 本以為她的生活會這樣平淡地過下去。
然而, 不知道是誰, 將當年泳池派對的視頻傳回了那個封閉的小山村。
一石激起千層浪。
她的丈夫受不了村裡人的指指點點, 開始酗酒,並在酒後對她拳打腳踢。
在一次毒打中, 趙舒被丈夫狠狠推倒, 脊骨撞在了堅硬的床沿上。
劇痛之後,她的下半身永遠地失去了所有知覺。
高位截癱,還等著大家捐救命錢。
我點了螢幕右上角的叉,心中沒有報復的快感,也沒有多餘的同情。
趙舒的悲劇,始於她扭曲的嫉妒,也終結於她自己的選擇, 這是她的因果。
聞昇恰巧發來消息, 問我晚上想吃什麼。
我笑了笑,回復他:什麼都好。
是的, 趙舒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徹底的陌生人。
她的結局不是我故事的終點,我的釋懷才是。
我知道我的生活已經真正重新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