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重重地嘆了口氣,「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我爸臉色也很難看。
二叔公發了話:「秀娟,你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
「今天起,你別再登林家任何人的門。」
他頓了頓,又對其他親戚說:「誰要是敢借錢給她,就是跟我們整個林家作對。」
這話一出,徹底斷了姑姑所有的後路。
親戚們如鳥獸散,走的時候,看姑姑母女的眼神,充滿了鄙夷。
客廳里只剩下我們一家三口,和癱在地上的姑姑母女。
我爸看著她們,皺著眉說:「你們也走吧。」
姑姑爬起來,還想求我媽,我媽搖著頭退後了一步。
林清漪從頭到尾,除了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扶起她媽,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了我家的大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爸媽走過來,緊緊抱住我。
「聽然,是爸媽對不起你,是我們瞎了眼,當初真不該答應她來借住。」
我爸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自責。
我媽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都是我們的錯……」
我搖搖頭,回抱住他們:「不怪你們,都過去了。」
但我的心裡很清楚,對於一個被高利貸逼到絕路的賭徒來說,事情絕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10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爸媽就遭到了姑姑的電話轟炸。
我媽心軟,接了一次,電話那頭姑姑哭得撕心裂肺,說她走投無路了,求我爸這個親哥拉她一把。
還說只要肯借錢給她,她當牛做馬報答我們。
我直接從我媽手裡搶過電話,冷冷地說了句:「再打電話騷擾我家人,我就報警。」
然後直接拉黑了她的號碼。
我以為這樣能讓我們清靜幾天。
沒想到,更大的麻煩找上門了。
那天下班,我剛把車停進小區的地下車庫,就被幾個流里流氣的男人圍住了。
為首的是個光頭,脖子上戴著一條粗金鍊子,滿臉橫肉。
「你就是林聽然?」光頭男叼著煙,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我。
我心裡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不重要。」
光頭男吐了個煙圈,「你姑姑林秀娟,欠了我們豹哥二十萬,人跑了。」
「我們打聽到,她女兒住在你這兒。」
「她已經不住我這了。」
「不住了?」光頭男笑了,「那沒關係,父債子償,姑債侄女償,天經地義。」
「你們把她女兒交出來,或者,你替她還錢。」
他身後的幾個混混往前逼近了一步,將我團團圍住。
昏暗的車庫裡,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又長又扭曲。
我握緊了手裡的車鑰匙。
我知道,跟這些人講道理是沒用的。
我冷靜地看著光頭男。
「錢,我沒有。」
「人,我也不知道在哪。」
「但如果你們想找到她,我或許可以提供一點線索。」
光頭男挑了挑眉,示意我說下去。
「她老公林強,在城東的建築工地上班,是個包工頭,手裡應該有點錢。」
「林強剛跟她鬧離婚,估計正愁找不到人呢。」
「我把他的電話和工地地址給你們,你們去找他,比在我這兒浪費時間強得多。」
我把姑父的信息,平靜地報了出來。
光頭男眯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似乎在判斷我話里的真假。
最後,他咧嘴一笑,「行,算你識相。」
「兄弟們,走!找那個姓林的男人去!」
一群人呼嘯而去。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我緩緩靠在車門上,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姑父,別怪我。
我一個弱女子,實在應付不過來這些壯漢。
11
我以為這件事會很快傳到親戚群里。
沒想到,第二天,公司前台打電話,說有個叫林清漪的女孩找我。
幾天不見,林清漪憔悴了很多,但眼睛裡的恨意卻愈發濃烈。
她一進我的辦公室,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又是這招。
「姐,求求你,救救我爸!」
她哭著說,昨天那群人衝到工地上,把工地砸得亂七八糟,還打傷了幾個工人,我姑父也被打得頭破血流。
「他們說,三天之內不還錢,就要我爸的命!」
「姐,我知道錯了,以前都是我的錯!」
「求你看在血緣的份上,幫幫我們吧!」
「那二十萬里,有我的一份,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我把錢還你!」
她聲淚俱下,楚楚可憐。
要不是重活一世,我可能真的會動搖。
「林清漪,你覺得你現在這副樣子,還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她愣住了。
「你爸被打,是你媽欠債不還。憑什麼要我來買單?」
「可是……可是我們是親戚啊!你就不能幫幫我們嗎?」
「幫你們?我可不敢!」我冷笑一聲。
我打開手機,點開一個音頻文件,那是我在車庫裡跟光頭男對話的錄音。
「你聽聽,討債的都找上我了。」
「他們怎麼找過來的?」
「現在,你跑到我這裡來,不就是同樣想把我也拖下水嗎?」
「如果我今天幫你們還了這二十萬,以後就會有第二個二十萬。」
林清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我告訴你,錢,我一分都不會出。」
「不過,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她抬起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希望。
「去找你媽。」
「讓她去自首,坦白她聚眾賭博,再把那些放高利貸的人供出來。」
「這樣,性質就從民事糾紛變成了刑事案件。」
「高利貸是違法的,只要立案,你爸那邊至少能暫時安全。」
林清漪的眼神暗了下去,「我媽……我媽她不會同意的。」
「那我就沒辦法了。」我攤了攤手。
「滾吧,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林清漪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知道,她不會放棄的。
像她這種人,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當天晚上,我的社交帳號突然湧入大量惡毒的評論和私信。
點開一看,是一個新註冊的帳號,發布了一篇聲淚俱下的小作文。
標題是:《我那開豪車住豪宅的堂姐,是如何逼死我們一家的》。
文章的主人公,自然是我和林清漪。
在她的筆下,我成了一個嫌貧愛富、冷血無情、見死不救的惡魔。
而她,則是被惡魔堂姐逼到絕路,父親重傷垂危,母親下落不明的可憐少女。
文章里還附上了我公司的地址、我的車牌號,甚至還有我家的門牌號。
最毒的是,她還貼出了姑父被打得頭破血流的照片,和我那張「冷漠」的臉作對比。
煽動性極強。
一夜之間,我再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只是這一次,我沒有慌亂。
我只是默默將她發的所有都截了圖。
林清漪,你終於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那我也該送你一份大禮了。
12
第二天,我照常去公司上班。
公司樓下,已經聚集了不少所謂的「正義網友」和一些聞風而來的記者。
他們舉著橫幅,上面寫著「林聽然滾出本市」、「冷血吸血鬼,不配為人」。
看到我出現,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就是她!那個逼死自己親戚的女人!」
「穿得人模狗樣的,心怎麼這麼黑!」
無數的鏡頭和閃光燈對準了我,記者們把話筒懟到我臉上。
「林女士,請問網上爆料是否屬實?你真的對你姑姑一家見死不救嗎?」
「作為親人,你這麼做良心不會痛嗎?」
我沒有回答任何問題,只是在保安的護送下,艱難地走進了公司大樓。
公司的氣氛也很詭異。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探究。
老闆把我叫進了辦公室,臉色凝重。
「聽然,這件事對公司的聲譽影響很不好。你看……你是不是先停職一段時間?」
「老闆,」我平靜地看著他,「給我一天時間。」
「如果一天後,我不能解決這件事,我自己辭職。」
老闆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打開電腦,將我準備好的所有證據打包發送給了幾個影響力比較大的本地媒體和新聞博主。
證據包括:
1、姑姑給我發的團購券截圖。
2、我和姑姑、林清漪的所有通話錄音。
3、林清漪之前網暴我的小作文截圖。
4、姑姑聚眾賭博的證據(我找私家偵探拍到的照片和視頻)。
5、高利貸上門騷擾我的車庫監控錄像。
做完這一切,我靠在椅子上, 靜靜地等待著。
半個小時後,網絡輿論開始反轉。
最先發聲的是幾個收到我郵件的媒體。
他們以《豪門親戚反目成仇?扒一扒「可憐少女」背後的真相》為題, 將我提供的證據原封不動地放了出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
之前還在對我口誅筆伐的網友們,全都傻眼了。
「我靠!驚天反轉!這個林清漪才是真正的惡毒女配吧?」
「我吐了,虧我昨天還那麼同情她,給她打賞了一百塊錢!」
「林聽然也太慘了, 碰上這麼一家極品親戚,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輿論的風向, 在短短一個小時內, 徹底調轉。
林清漪那個賣慘的帳號, 被憤怒的網友們沖得體無完膚。
無數的謾罵和人肉搜索,讓她之前對我做過的一切, 百倍千倍地還給了她自己。
而我則從一個「冷血惡魔」,變成了全網最受同情的「大冤種」。
13
警方根據我提供的證據, 迅速將姑姑抓捕歸案。
聚眾賭博,加上涉嫌教唆,夠她喝一壺的了。
而那群放高利貸的, 也因為暴力催收, 被一鍋端了。
姑父在得知所有經過後,徹底心死。
直接向法院提起了離婚訴訟,並且登報聲明,和林秀娟、林清漪母女斷絕一切關係。
至於林清漪,在經歷了這場巨大的網絡風暴後,她不僅被學校開除,還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之前那些同情她、給她打賞的網友, 聯名起訴她網絡詐騙。
她的人生,在十八歲這一年,徹底毀了。
聽說她後來精神出了點問題, 被送回了鄉下老家。
因為這場風波,我不僅沒有被公司辭退, 反而名聲大噪。
很多人佩服我的冷靜和果敢, 公司老闆也對我刮目相看, 甚至給我升職加薪。
一場持續了兩世的噩夢, 終於畫上了句號。
周末的午後, 陽光正好。
我開著車, 路過一個老舊的城中村。
無意間, 我瞥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女人正在垃圾堆里翻找著什麼。
她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我的生活費……我的八千塊……姐姐,求求你……」
我下意識地踩了剎車。
定睛一看, 那張布滿污垢的臉, 赫然是林清漪。
她已經徹底瘋了,眼神空洞,不再是上一世那個精緻的白蓮花。
她從垃圾堆里翻出一個發餿的包子,如獲至寶地塞進嘴裡,又哭又笑。
路過的人對她指指點點,滿眼鄙夷。
她活在了自己親手製造的地獄裡,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我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心中閃過對上一世那個愚蠢的自己的憐憫。
然後,我淡然地升起車窗, 驅車離去。
未來的路還很長,我會帶著我的勇氣和智慧,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