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吳玉嬌立馬收起了楚楚可憐的表情,變得兇狠起來:「你想清楚再回答,不然你後悔都來不及。」
林雲生苦笑著問:「那你說說,你打算怎麼讓我後悔?」
吳玉嬌冷笑一聲,扯亂了自己的頭髮,又打算去解衣扣。
林雲生一看就明白了,他搖搖頭說:「沒用的,你的這盆髒水潑不到我身上。」
吳玉嬌的手頓了頓:「你什麼意思?」
林雲生轉身坐回了辦公桌前,順便指了指文件柜上的擺件:「這裡面有個監控。」
「不……不可能,辦公室里怎麼會有監控,你自己說話多不方便!」
「安全可比方便重要。
「吳老師,你知道我是怎麼從窮小子一步一步走到這個位置的嗎?」
吳玉嬌一臉茫然,她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我不僅努力,腦子還清醒,不貪污不好色,最重要的是,我不相信任何人。
「工作中隨手錄音已經是我的習慣了,我不害人,但防範意識特彆強,只有面對老婆女兒,我才會卸下防備,你又怎麼能輕易誣陷得了我呢?」
林雲生一字一句地讓吳玉嬌明白,她的這些小把戲,沒用。
14
見希望破滅,吳玉嬌漸漸恢復了常態,她面無表情地說:「如果能幫我弟弟入學,我願意做任何事情,需要多少錢,你開個數。」
「這壓根不可能,別說新生已經開學了,就是沒開學,他也進不來,這牽扯到很多流程,不是某個人說了算的。」
吳玉嬌聽到這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怎麼辦,他可是我家唯一的希望。」
林雲生沒有耐心再安撫她:「吳老師,你自己回家再想想吧,我這邊幫不了你。」
說著他就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吳玉嬌默不作聲,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離開了。
當林雲生回家給我描述這一段的時候,我心裡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我以為吳玉嬌是為了權貴才勾引他,沒想到繞這麼大的圈子,就是為了讓自己弟弟走後門來讀研?
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罵她沒有底線,還是該稱讚她是個好姐姐。
「對了,你可真變態,竟然在自己辦公室安監控!」我忍不住吐槽。
「這簡直是反人類的操作。」
林雲生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你還是太單純啊。」
「什麼意思?」
「我說有監控就真的有監控嗎?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
「你可……太陰了,要是吳玉嬌不相信怎麼辦?」我忍不住問。
「這招雖險,勝算卻大,她自己心裡有鬼,自然很容易相信。」
我點點頭,心裡有鬼的人,最容易被詐。
只是我不明白,如果是為了弟弟上學,她只用針對林雲生就行,為什麼還會給其他幾位家長發照片呢?
15
羅梓豪媽媽,最終還是鬧到了學校。
為了調查這件事,所有跟這事有關的家長,都被請到了學校。
羅梓豪媽媽作為家長代表,首先發言:「賈校長,吳玉嬌的這種行為是嚴重違反師德師風的,我們要求必須處理她!」
「是的,必須嚴肅處理。」
「直接開除得了,這種人可不能當老師。」其他家長附和道。
賈校長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說:「大家冷靜一點,我們要理性地看待這件事。
「吳老師確實有發送照片的行為,但人家也解釋了,是手滑、不小心發過去的。
「如果刻意而為之,那確實有違師德師風,但無心之過,還上升不到這個高度。」
賈校長的話冠冕堂皇,句句都在替吳玉嬌開脫。
能遇到這樣保護下屬的領導,吳玉嬌可真是幸運。
「您這麼說就不對了,這件事是故意,還是無意的,都是吳玉嬌自己說了算,但發不雅照片的行為,是客觀存在的,是違規的。」
羅梓豪媽媽果然厲害,一下就抓住了重點,我忍不住暗暗佩服她。
「大家也別太保守了,那張照片是不夠嚴肅,但是穿著衣服呢,還算不上是不雅照!」
賈校長這個老狐狸,三言兩語就把家長的話堵了回去。
其實他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就是要保住吳玉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你不願意處罰她,那就給孩子們換班主任吧。」
我先提出了這個要求,眼下保證孩子們有個好老師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提議得到了其他家長的支持,大家紛紛要求先換班主任。
賈校長思索了一會兒,勉強點頭答應了。
16
吳玉嬌被調到了其他班級,照片風波也告一段落了。
佑佑很喜歡她的新班主任,每天回家都在給我念叨新老師今天說什麼了、做什麼了。
看著她能心無旁騖地感受上學的快樂,我也放心下來。
像往常一樣,我提前來到校門口接佑佑,沒辦法,她總是想讓我第一個把她接走。
還沒等到佑佑放學,卻看見幾個人連嚷帶罵地從學校走了出來。
八卦心極強的家長們,立馬扒著欄杆看起熱鬧來。
只見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大姐,一邊扯著吳玉嬌的頭髮,一邊高聲叫罵。
「臭婊子,你真是誰的男人都敢睡,搞破鞋都搞到我頭上來了!
「我要是再不發現,這整個學校都得跟你姓了!」
吳玉嬌被扯住頭髮,又被幾個人前後扯著,反抗不得,只能被這麼拽著走。
見校門口滿是家長,她含著眼淚求饒:「賈太太,我錯了,求求你先放開我。」
「放了你,做夢!我今天就帶你去教育局問一問,明明筆試只是過線,排名那麼靠後,怎麼面試以後你立馬成了第二名!
「是老賈面試的你吧?怎麼就面試到床上去了!」
這位應該就是賈校長的老婆。
難怪那天賈校長會力排眾議,一直護著吳玉嬌,原來他倆還有這層關係。
情節這麼跌宕起伏,我真應該把它寫進小說里。
17
賈太太一行人扯著吳玉嬌的頭髮,走到了校門口。
因為圍觀的人太多,行走艱難,賈太太轉身就把氣撒在了吳玉嬌身上。
她朝著吳玉嬌臉上啪啪就是兩巴掌。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打耳光,吳玉嬌的臉連羞帶臊,頓時紅腫起來。
賈太太還不解氣,伸手就要扯吳玉嬌的衣服:「來來來,讓大家都看看,你是什麼樣的爛貨!」
這時擠在前排的一位家長出手攔住了她:「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老公出軌,小三有錯,你老公更有錯,你怎麼只打小三,不打你老公!」
眾人立馬附和:「對啊,你得收拾你老公啊,不然他還有下次!」
賈太太聽了,伸手一指:「誰說我沒打?我不會放過這種賤男人!」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大家看到了鼻青臉腫的賈校長。
他正一邊求饒,一邊被兩個壯漢推搡著朝校門口走來。
前幾天還是衣冠楚楚、說話理直氣壯的校長,眼下就變成了扯破襯衫、摔碎眼鏡、流著鼻血的姦夫。
果然,人的體面都是自己給的,不作死就不會死。
眼見躲不過去了,賈校長捂著臉就要衝出校門。
但層層疊疊的人把校門口堵得嚴嚴實實,他一時竟也走不出去。
他老婆絲毫不留情面,對著他破口大罵道:「當了幾天校長,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你能坐到校長的位子上,靠的是誰!
「現在你敢對不起我,咱這日子就別過了,老娘才不會受你這份窩囊氣!」
一頓連扯帶罵,賈太太拽著這兩人,坐上一輛商務車,直奔教育局去了。
18
很快教育局就對這次的事做出了處理,賈校長和吳玉嬌都被開除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傳言說,當初吳玉嬌本來考不到這所學校的,但她搞定了賈校長,面試反超,成了第二名,才被錄取了。
或許這份工作,本來就不屬於她。
但面對這樣的結果,也談不上大快人心。
因為聽到她勾引林雲生,是為了讓弟弟讀研的時候,我就隱約覺得不對勁。
原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卻沒想到反而越鬧越大。
吳玉嬌租住的房子就在學校旁邊的小區。
所以事發那天,很多家長都再次目睹了這場鬧劇,包括我。
隔著老遠,大家就看到賈太太跟羅梓豪媽媽,帶著一幫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了小區,門衛攔都攔不住。
我見狀就給林雲生打電話:「不是說開除就行了嗎,怎麼羅梓豪媽媽還在鬧,她剛剛帶人衝進吳玉嬌小區去了。」
「你不知道,羅立業給吳玉嬌借了二十萬塊錢,被他老婆知道了。」
「啊?那羅立業人呢?」
「羅立業在上班啊,他說反正也管不住自己老婆,隨她去鬧吧,畢竟借出去的錢也是夫妻共同財產。」
這話讓我大跌眼鏡:「借錢的時候怎麼不說是夫妻共同財產呢?要錢的時候倒把老婆推到前面,自己躲起來當王八。」
見我憤憤不平,林雲生笑著安慰我:「別生氣了,這事跟你沒關係,早點跟孩子回家,晚上我們吃火鍋。」
掛了電話,我忍不住感慨吳玉嬌真是厲害,因為羅梓豪媽媽和我的干涉,她沒吃上回扣,竟然跑去問羅立業借錢,關鍵還真被她借到了。
看來這羅立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19
我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就聽到一聲驚呼:「天吶!有人要跳樓!」
我抬頭看去,吳玉嬌正搖搖晃晃地站在六樓天台。
稍有不慎,她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見周圍有人在打電話報警,我沒再猶豫,立馬往六樓趕去。
「跳啊,你倒是跳啊!」
「拿死嚇唬誰呢!」
「有種你把錢還給我們再跳樓,還想著賴帳呢,沒門兒!」
天台上,幾個人還在大聲嚷嚷著,吳玉嬌顫顫巍巍地站在天台邊上,臉上新舊傷重疊,有些地方還在滲血。
我制止道:「你們這樣是違法的。」
「我們違法?你知不知道她騙走了我家多少錢,三十萬!」賈太太義憤填膺地說。
「對啊,我們幾家被騙的錢加起來快一百萬了,她這才是違法,女騙子!」
我看向吳玉嬌,不明白她借這麼多錢幹嘛。
吳玉嬌十分無助,她一邊擦眼淚一邊解釋:「我說了,這錢是我借的,我以後一定會還上的,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我放過你,誰放過我們?」
「你倒是挺會啊,只找男人借錢,這錢怎麼借到的你心知肚明!」羅梓豪媽媽冷笑著說。
吳玉Ṭũ₄嬌再次求饒:「我保證,我一定會還錢的。」
她的腿腳開始顫抖,感覺支撐不了太久了。
「別保證了,你現在就還錢!」
聽到這話,吳玉嬌滿臉絕望:「我現在沒有錢,錢都給我弟弟買房子用了。」
這話讓我愣住了,什麼樣的家庭,能讓女兒用這種方式給弟弟買房?
吳玉嬌低聲哭著,緩緩蹲ťų⁰下了身子。
「你個賠錢貨,還嫌老娘不夠丟臉嘛!」
一聲突如其來的怒罵,把大家嚇了一跳。
吳玉嬌更是一個踉蹌,差點掉下去。
「小心!」
警察往前,想要拉住她,她卻立馬後退一步,情緒激動地說:「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跳啊,你立馬就跳!你個賠錢貨,死了也沒人看!」
這名頭髮花白、滿嘴髒話的老婦人,應該是吳玉嬌的媽媽。
「你注意言辭,我們找你來是勸她的,不是讓你刺激她的!」警察厲聲呵斥。
誰知這老婦人沒有收斂,反而拍著大腿哭喊起來:「哎呦,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生出這種喪門星來!
「為了你們姐弟倆,我這麼多年守活寡,我容易嘛我!
「你不但丟了工作,還干出那麼多丟人現眼的事兒來,我真是沒臉ƭŭₕ見人了……」
20
吳玉嬌聽著這一聲聲的咒罵,氣到渾身顫抖。
「我……我為什麼會這麼做,不都是你逼我的嗎?
「我不僅要供自己上大學,還得供我弟,我哪來的錢,你說我哪來的錢!
「靠自己,我掙不了那麼多錢,我只能走歪路,你和我弟一邊靠我養活,一邊還嫌棄我髒!
「你們才是最髒最噁心的!」吳玉嬌邊哭邊罵。
吳玉嬌滿臉是淚:「不,沒人能幫得了我,我解決不了弟弟上學的問題,我也還不了這麼多錢。」
羅梓豪媽媽插嘴道:「錢給你弟買房了,就讓你弟還這筆錢啊!」
誰知道老婦人立馬炸毛了:「憑什麼?她欠的債憑什麼讓我兒子來還!」
隨後她又跳著腳對吳玉嬌大喊,「你還不如死了算了,你活著就是個禍害!」
聽到這話,吳玉嬌呼吸更加急促,眼底滿是怒氣,忽然她沖了下來,拿起樓頂廢棄的啤酒瓶,啪的一聲敲掉了瓶底。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她已經一把揪住了老婦人的頭髮,發瘋般地捅了下去。
眾人驚聲尖叫著,警察撲上去控制住她,但老婦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腹部鮮血直流,場面慘不忍睹。
而她看著眼前的一切,不停地冷笑著,嚇得其他人捂住嘴,不敢出聲。
就這樣,警車帶走了吳玉嬌,救護車帶走了老婦人,只留下一地玻璃碴兒跟污泥般的鮮血。
不久後,醫院傳來消息,吳玉嬌的媽媽因為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了。
吳玉嬌被警方正式逮捕,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的審判。
學校換了校長,家長群也恢復了平靜。
只有茶餘飯後,才會偶爾有人提起這對令人唏噓的母女,以及吳玉嬌那個從未露面的弟弟。
有時我也忍不住會想,如果吳玉嬌能早點擺脫原生家庭的規訓,如果她能早點明白,那些趴在她身上吸血的,不是家人,而是螞蟥,是不是,她就會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
番外:吳玉嬌篇
我媽生氣的時候,會叫我爛貨,其實我也嫌自己爛。
但不當爛貨,我怎麼活下去?我媽、我弟弟怎麼活下去?
自從我爸死了以後,我媽就常常念叨:「長姐如母,你弟弟是咱們家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多幫襯他。
「等你結婚了,你弟弟就是你的靠山,好多事你還得指望他呢!」
於是我無怨無悔地供弟弟上學,想辦法讓他去讀研,甚至按照我媽的要求,給他買房子。
但這些事,早就超出了一個普通女孩的能力。
只有我知道,這一筆又一筆的錢是怎麼來的。
當初,我好不容易通過了學校的筆試,終於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了。
可競爭這麼激烈, 以我的名次, 被錄取的希望很渺茫。
我只能去求人。
當著他的面,我一件一件地脫掉自己的衣服, 我每脫一件,勝算就大一分。
還好,我賭贏了。
我終於有了這份體面的工作。
可這份體面的工作,月薪卻不到五千。
這根本不夠維持我家的開銷, 媽媽常年吃藥、弟弟買這買那,還要上考研培訓班……
我還是得繼續想辦法弄錢。
今年弟弟考研失敗了,他悶在家裡,不肯去工作。
看著他這樣,我媽就成天哭鼻子抹眼淚。
她一會兒罵我沒本事,不能給弟弟托關係、走後門;一會兒又說弟弟情緒不好, 給他買套房子吧, 這樣他有個依靠, 心裡也就踏實了。
可我拿不出錢來啊。
她見我不答應給弟弟買房,立即破口大罵,氣急了還衝上來撕扯我的頭髮。
「賠錢貨、賤人、爛貨……」
我的母親, 就這麼毫無保留地,把所有惡毒的話都用在了自己女兒身上。
因為不能給弟弟買房,我成了家裡的罪人。
被家人孤立的感覺,真的很痛苦。
最後,我媽又來勸我:只要給弟弟買房, 就算我盡到了做姐姐的責任, 以後他的事, 我就不用再管了。
我咬著牙答應:「好, 這是最後一次。」
我只能繼續出賣色相, 私聊了很多男性家長, 總算有兩個上鉤的。
我終於湊夠了錢,給弟弟買了房子。
買房的那天, 我媽樂得眉開眼笑。
當我以為終於解脫了的時候,她卻附在我耳邊說:「乖女兒, 你再努一把力,把這房給裝修了!」
短短几個月拿出這麼多錢來買房,她猜不出我是怎麼「努力」的嗎?
可她, 卻要再次把我推向深淵。
醜事突然暴露的那天,我被人侮辱、被毆打,甚至被趕出學校, 丟了工作。
直到她們發現我還欠了債,找上門來時,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我本來想一死了之, 可我媽趕來了,她看到我沒有絲毫心疼、擔心,反而無休無止地辱罵我。
聽著這些刺耳的話, 絕望再次浮上心頭, 即使我死了她也會站在我墳頭罵個不停, 讓我不得安寧……
我控制不住地朝她衝去……
鮮血噴出的時候,天空變得格外藍,我內心暢快極了。
我媽死了, 我的世界終於安靜了。
雖然監獄的天空只是四四方方一小塊,但陽光照進來時,依舊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