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僵完整後續

「這不是李六家嗎？」

跟我一起走在前面的人開口。

「李六？」

我詫異地翻過後牆跳進院子裡，一股濃烈的腐氣蔓延開來，我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這院子恐怕不只有活僵，還有死僵，就是人們俗稱的殭屍。

身後的八人也想跳進院子，我趕緊攔了下來：

「你們先回去吧，這沒你們事了。」

有殭屍在的話，他們幾個就很危險，萬一被咬了，敵方英雄增加，又是年輕力大的，我可怎麼打？

那八個人本就睏覺，再加上李默被擄走給他們增加了心理陰影，一聽我說沒事了，個個跑得飛快。

待眾人都走了，我握著桃木劍往腐氣最濃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片空地，地上有個圓形的地窖門。

裡面窸窸窣窣的，似乎還有聲音。

我趴下，將耳朵緊貼在門上。

木質門本就隔音效果不好，加上我貼得近，裡面的聲音我聽得清清楚楚。

「媽媽，我今天就可以為你報仇了！」

「嘶嘶嘶……」

「哈哈哈，想不到那蠢道士真的以為我在林子裡，現在估計已經被惡鬼撕咬乾淨了吧。」

「嘶嘶嘶……」

「其實我不想殺她的，可她偏偏是那個死道士的弟子，當初要不是死道士告訴村長可以讓雌性吸收屍氣，村子怎麼會逼你和秦姨去！讓你和秦姨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他們甚至把秦姨燒死了！要不是我將你藏起來！如今你恐怕也……村子裡所有人都該死！等我把他們都殺了，我就下去陪你，好不好啊媽媽？」

李六的聲音不似以前的天真爛漫，反而帶著幾分瘋癲。

「嘶嘶嘶……」

回應她的，也只是嘶吼。

我聽了個大概，心中的疑問漸漸明朗，她還提到了秦姨，這秦姨恐怕是李默的母親，難怪李默是活僵？

可我明明親眼看見，李默被活僵擄走，既然如此……

難不成……

活僵就是李六！

她七月半吸食了全村牲畜的血氣，賊喊捉賊地讓村長以為村子裡還有殭屍，村長必然就會去找師父，她本想將師父和村子裡的人都一網打盡。

可是萬萬沒想到，師父會讓我來。

而如果我只是個半吊子，壓不住那些邪祟，今天我肯定就和那八個青年交待在林子裡了。

等到月圓時分，李六吸收乾淨陰血，那這武嶺村就將變成人間煉獄。

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也有可能邪祟並不是李六，只是和李六相關。

我起身，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快到子時，隨即握緊桃木劍，準備破門而入。

17

濃烈的腐氣從地窖門的縫隙鑽出，我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揚起桃木劍，朝著地窖門掐訣：

「雷公助我！五雷得令！雷來！」

巨大的雷順著桃木劍直接破門，整個地窖直接坍塌成一個巨大的窟窿。

「誰？」

裡面有東西迅速跑了出來，在飛沙中我得以看清，是白天襲擊李圓的邪祟。

它口吐人言，卻是李六的聲音。

「你居然沒死。」

「李六？」

我終於確定，活僵就是李六。

李六仰起頭大笑：

「想不到，你居然有點本事，能從林子裡活著出來。

她說完，放下手中的黑影，溫溫柔柔道：

「媽媽，你先等我一下。」

說完，她直接朝我撲來，兇惡的表情似乎要將我撕碎。

我敏捷一躲，桃木劍直直朝她劈去。

她毫髮無損。

「就這？」

她朝我詭異一笑，張開大嘴朝我手臂咬來。

我迅速一巴掌甩她臉上，李六一愣。

我趁著她愣神之際，咬破自己手指，將血抹在桃木劍上。

「吾乃鬼王神荼後人夭若，特請鬼王助我！」

桃木劍散發出縷縷白光。

我這次改變目標，對準李六小心呵護的黑影刺去。

如果我沒猜錯，那便是導致李六變異的殭屍。

「不！！」

李六反應過來，她飛快撲過來，但為時已晚，我的桃木劍已經快刺到黑影。

李六立刻擋在黑影面前。

我急忙將劍一歪，桃木劍擦著李六的臉頰刺入地窖門。

李六臉上頓時出現一道口子，黑色的血從口子流出，止不住。

「你……」

她驚訝於我的手下留情。

我將桃木劍拔了出來，看著她道：

「我又不是一個黑白不分的道士，我只想知道一個真相。」

李六聞言愣住了一秒，隨即自嘲般笑笑：

「什麼真相。不就是村子裡的人在後山林子裡發現一座古墓，以為裡面有錢財就擅自打開，結果古墓里錢財沒有，千年殭屍倒有一具。殭屍被一個路過的道士消滅了，可是屍氣卻沒有消散……」

李六撫摸著懷中的殭屍，我這才看清她的模樣。

她閉著雙眼，和一般人睡著了的樣子沒什麼兩樣，只是嘴上長了兩對巨大的獠牙，膚色也泛青。

「那道士的徒弟告訴村長一個解決辦法，用圈養的雌性牲畜去吸屍氣，再燒死即可，可村長居然嫌棄慢，硬逼著我母親和李默母親去了！」

她越說越激動：「可憐她們不過是倆死了丈夫的寡婦，手無縛雞之力，只得被他們送進林子，再出來時已經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他們還想把我母親和秦姨燒死！我拼了命才將我母親偷偷帶回來。可秦姨，被他們活活燒死了！」

李六越說越激動，可我卻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村子裡鬧殭屍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情，而你和李默看起來才……」

我話沒說完，忽然想起活僵是不老的，既然如此，那李默豈不是也……

「我媽被我帶回來後，一直都是我在照料，不知不覺中我也變成了這半人半鬼的樣子，只能靠吸血而活，還不老。李默偶爾也會來地窖，沒我嚴重吧，還能勉強靠著常人的食物飽腹。只不過衰老的速度也緩慢了不少。」

我點頭，看來我猜得不錯。

這些真相我已經明了，可我總覺得還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18

「既然你已經知道真相，我便給你兩條路走。」

李六小心翼翼地將殭屍放在地上。

「一、這件事你別管，我報完仇自然會自殺去陪我媽媽。

「二、你硬要管這事，那我便殺了你，再去報仇。」

我聽愣了，她怎麼敢說這句話的？

她剛剛可是差點被我一桃木劍捅了個對穿啊。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走過去將桃木劍從門裡拔出來。

劍剛到手，我就聽見門裡有動靜。

我下意識退後一步，地窖門突然爆開，李默從里跳出，朝著我就撲過來，我揚起手，沖他一笑。

「啪」。

一巴掌給了他一個大鼻竇，清脆響亮。

李默被扇得蒙在原地，捂著臉不作聲。

「還不滾？」

我出聲呵斥。

李默捂著臉，心有不甘，但目前來看他又打不過我。

於是只能委屈地捂著臉又縮進了地窖，還不忘順手關上門。

看著他這個心不甘情不願但又迫於無奈的動作，我突然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剛準備開口問，就看見村長直接從大門走了進來。

他八十多歲依然硬朗。

「夭若道士啊，要幫忙嗎？」

李六聞言暴起：

「就是你，硬逼著我媽媽去吸收屍氣，害得她變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一驚，趕緊上前想攔住李六。

卻沒想到村長老當益壯，他舉起拐棍，將李六敲了一棍子，她抱頭鼠竄。

「啊……這……」

想不到這是個外強中乾的繡花枕頭。

李六憤恨地捂著頭，看向村長的眼神充滿怨恨。

這時村長才反應過來：

「我們沒有逼著你媽媽吸收屍氣，她和李秦都是自願的呀。」

李六滿臉不信，作勢又要衝上前。

我手機鬧鐘也在提醒，還有十分鐘就要子時了，若是不將李六控制住，那到時候事情就真的朝著不可控的地方發展了。

我握緊桃木劍，暗自掐訣，準備最後五分鐘時，直接將李六用捆仙繩控制住帶回道觀處置。

若是捆仙繩控制不住她，那就只能……

讓她灰飛煙滅。

就在我倒數時間的時候，村長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遞了過去。

「這是你媽媽和李秦進林子前留給你和李默的信，我準備在你們成年的時候給你們的，可感覺你們像是長不大一樣。」

我：「……」

李六將信將疑地接過信，上面的內容似乎在述說另一個真相。

和她理解的全然相反的真相。

「你媽媽和李秦本不是我們村子裡的人，是被遺棄在我們村子門口的。她們在村子裡吃百家飯長大，又在村子裡嫁了人。可後來，她們倆的男人為了補貼家用，去林子裡找草藥，不小心用鋤頭挖開了那個棺槨啊。」

村長似乎不願意想起那次可怕的經歷，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們瞬間就被棺材裡的鬼怪吸乾了血死了，那鬼怪進了村子，青壯年都上了，還是抵不住啊。我們村裡的人死傷無數，幸好有位路過的道長，帶著他的小徒弟將殭屍制服了，不然我們村可就完了。

「後來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那小道長給的辦法管用是管用，可是太慢了，屍氣蔓延得太快，當時的村子就像是瘟疫橫行，有些體質弱的老人完全承受不住這麼強的屍氣，第二天就直接去了。

「你媽媽和李秦不忍心養大她們的老人一個個離開，再加上是自己丈夫為了補貼家用采草藥時挖開的棺槨，出於愧疚和報恩，她們……她們自願成為引子，在林子裡吸屍氣啊。」

村長頓了頓，看向不遠處的黑影，和偷偷從地窖探出頭的李默：

「我其實也知道你帶走了你媽媽，可我總抱著僥倖心理，想著萬一呢？萬一你媽媽沒事呢？萬一她只是輕微有一點症狀，所以不敢見光呢，可我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會變成這樣……」

村長將手中的拐棍丟下，掩面痛哭。

我看著時間，還有最後 6 分鐘，現在李六還是一臉警惕的模樣。

我盤算著一旦到最後 5 分鐘，李六還是不肯放過全村，那我就捆住她, 如果捆不住……

那我便殺了她……

19

李六將信將疑地放下手，她盯著手上的信紙，悽然一笑，既然母親是自願的, 那她這些年的處心積慮都是什麼，她懷著怨恨, 日夜照顧母親，因為相處時間太久變成活僵，她以為她終於能報殺母之仇，可到頭來卻知道自己母親是自願的。

李六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地上的殭屍，那殭屍還是緊閉雙眼，面容安詳地躺在那裡, 臉上沒有一絲痛苦。

她緊緊將殭屍抱住, 隨即衝著我們一笑。

「給你們添麻煩了。」

話音未落, 只聽見一聲巨大的——

「嘭」。

李六和她母親, 自爆了，灰飛煙滅。

漫天的黑煙遮住了月光。

村長站在灰塵中，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終於，都結束了。」

他緩緩轉過身, 朝著院子大門走去。

我站在他的身後，瞥了一眼地窖方向，開口：

「李叔，李六母親和李秦真的是自願的嗎？」

村長腳步一頓：

「自不自願重要嗎？救了人，她們就是村子裡的恩人。她們會永遠被村子裡的人牢記感恩的。」

我笑了笑，不再說話。

此時已經子時了, 我餘光瞥到地窖閃過一絲紅光。

我將桃木劍握緊，最終還是沒有扎過去。

20

這件事解決了，村長讓我住在李六家裡, 等明天天亮就回道觀。

我知道他怕再生變故讓我守著這裡, 於是答應了下來。

一夜無夢，我睡得無比輕鬆。

次日, 我是被警笛聲吵醒的。

原來是村長和李默被發現死在了村長自己家院子裡。

我連忙穿上道袍去看。

到那兒時院子已經被封住，我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村長被李默死死咬住脖子, 他臉上的表情盡顯兇狠。

圍觀的村民不由得發出唏噓。

「村長這麼好的人啊，李默這麼乖的孩子啊。怎麼會這樣啊？」

「說不定李默就是為他媽媽報仇。」

「唉，誰能想到啊, 村長那麼好, 生的兒子居然會去強姦那倆寡婦, 還把寡婦給丟進林子裡啊。」

「唉……」

我站在人群中, 聽著他們一言一語地還原最真實的真相。

等人群散去, 我才離開。

21

到了道觀, 師父正開心地擺弄著生犀。

「來了？去洗洗晦氣, 準備吃飯。」

我聽話點頭, 開口問出了我最想問的事情：

「師父, 你怎麼能告訴別人去除屍氣要活物去吸啊。」

師父聞言一愣：

「放屁，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話？」

我也愣住了，將村長說的話轉述出來。

師父聽完冷哼：

「自己用邪術還怪在我頭上，難怪不得好死。

「我出手還需要活物吸屍氣？一場暴雨就能將那些東西沖得乾乾淨淨。」

「那你為什麼不用呢？」

師父莫名其妙看著我：

「他們沒跟我說啊。」

我：「……」

「這些都是命數。」

師父說完，便催著我出去洗澡吃飯。

我剛出三清殿大門就看見奠沐推著行李箱準備出門。

「你去哪？」

奠沐苦哈哈地看著我：

「師父說給我在網上報名了通靈大戰, 讓我去為國出戰。」她喪著臉，「外國鬼怕桃木劍嗎？」

我搖頭表示不知道，並選擇祝她好運。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