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泊祈在客廳倒了杯水,還沒遞到我手裡,就見我一趟趟往出搬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壓著怒意:「趙元意,你有意思沒?」
東西其實挺少的,我上次給新家就搬過去不少,現在已經清的差不多。
聞言,我只是從幾個盒子裡掏出小熊玩偶,放進自己的包,才回過神打量他。
「你讓我來搬東西的。」
「你現在又生什麼氣?」
宋泊祈將杯子重重磕在玄關上,惱怒道:「你鬧脾氣也有個限度,我都已經道歉了,你就不能尊重我一下?」
我抬眼,出乎意料的平靜:「宋泊祈,咱們倆到底誰不尊重誰?」
「你其實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才拿我說的話當放屁。」
「你覺得我說分手是氣話,覺得我來找你搬東西是同意和好,覺得我就應該繼續低下頭舔你。」
「宋泊祈,你拿我當人看了嗎?」
趁著他愣神的時候,我已經出了門,坐進了車裡。
每每跟他對話總是讓我心浮氣躁,我不想再任由自己的情緒被人牽來扯去。
宋泊祈跟著我出來,有些愣神:「你還會開車?」
「你不是說害怕,絕對不會學車嗎?」
宋泊祈喜歡飆車,各種各樣的賽車運動他都很喜歡。
我只在他副駕上坐過一次,就嚇得心臟都快要吐出來。
但我不會開車。
為此,吳若宇那幫人沒少嘲笑我。
我也是在那時候,下定決心去學了車。
那時候想的是能盡力靠近他一點也好,哪怕是讓我害怕的極限運動,我也願意嘗試。
但現在,只是方便了我自己,也不錯。
宋泊祈的手搭在我的車窗,盡力做出鬆弛的模樣。
「多少錢,我給你報銷。」
十萬塊。
我攢了很久的錢,但是比不上他吃一頓飯。
宋泊祈車裡隨便一樣東西都比我的整個車貴。
他皺眉:「你怎麼不跟我說?別生氣了,我給你換個好的開,行嗎?」
6.
宋泊祈最後還是被我趕下了車。
他一直都在說他不明白,不理解我為什麼這麼生氣,為什麼一定要分手。
我連跟他掰扯的力氣都沒有,感覺自己像一個笑Ṫû₋話。
好像在他眼裡我再怎麼用力的掙扎也只是在Ťů⁻賣萌打滾。
他的不明白,我明白。
他不愛我。
我把他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可他沒有把我放在同等位置的時候,我很痛苦。
宋泊祈也許是明白的,那些被他的圈內好友奚落霸凌的時刻,我都很不舒服。
但我對他的愛讓他僥倖,讓他覺得我只是在耍小性子。
「我沒有這樣覺得……我只是……我只是沒意識到對你造成了這麼多傷害。」
宋泊祈捏著幾隻玩偶的耳朵,手指用力到泛白。
好蒼白的辯解。
「宋泊祈,你一直在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嗎?」
「你在明知道我會難過的情況下放棄我,依然選擇那麼做,就證明在你心裡,我一點也不重要。」
我的心又擰成一個酸澀的果子,撲通撲通的掉在地上。
直到宋泊祈撫上我的臉,我才發覺自己又掉了眼淚。
直到後視鏡里的人影越來越遠,我才平復下心情。
只是懊惱又湧上心頭。
承載我少女情懷的禮物到底還是沒有要回來,要是被宋泊祈發現,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心煩意亂的回到家,我又接到了編輯的電話。
「元意啊,你上次出版的那本繪本被人舉報了,來人挺有錢的,說你的作品荼毒小朋友,還說要告你。」
我心頭一跳,掛了電話匆匆搜索相關信息。
舉報我的視頻模糊不清,甚至認不出來是不是我的作品。
但有好幾個大 v 和營銷號率先攻擊我,輿論也愈演愈烈。
跳的最歡的,還是吳若宇跟他的幾個狐朋狗友。
他們靠炫富積累了不少粉絲,輕飄飄幾句莫須有的指責,就把我釘上了恥辱柱。
「這女的就是個拜金的撈女,能有什麼三觀?」
「之前爬過我們一個朋友的床,不過那朋友也不待見她,跟狗一樣。」
吳若宇給我發來一條私信,語氣中的惡毒毫不掩飾。
「還學會告狀了?別搞笑了,合法的弄死你,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很快有人扒出我的個人帳號,辱罵的語句像潮水一樣湧來。
我咬牙關機,將自己所有手稿和編輯記錄整理成冊。
但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我。
我大張旗鼓的追宋泊祈成功後,就被這麼搞過一回。
那些人把我發到網上,說我是痴心富二代的底層拜金女,被富二代掃地出門求原諒。
這不是第一遭了,我安慰自己,我可以應付。
連日的心力交瘁讓我疲憊。
通宵上傳所有證據後,我卻突然發現,面對我的所有不利發言都消失了。
7.
大量水軍控制了我的評論區,清一色的道歉誇獎。
好輕鬆容易。
宋泊祈發來一條消息:「還好嗎?」
我有些無力的攤回沙發,望著天花板出神。
上次的網暴,我花費了很長時間,向別人說明我跟宋泊祈是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
甚至列出我的流水清單,用力證明網絡傳言是假的。
但我還是被攻擊了很久。
這次,僅僅一個晚上,所有的惡意都消失了。
因為宋泊祈的出手。
是啊,他消息靈通,怎麼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
只不過結局在於他願不願意站在我這邊而已。
眼睛長時間對著熒幕,酸痛的要命。
是我咎由自取。
明明早就了解兩個人的差距,為什麼一定要死死拉著不放手呢?
我遲遲沒有回覆他的消息,宋泊祈打來電話,聲音已經比之前平穩很多。
「元意,我向你道歉。」
「那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大家鬧得很難看,對你也不好。」
「你總是跟他們產生齟齬,我知道,錯不全在你,但是……」
我捂住額角尖聲叫住他:「不要說了!」
「但是後面的話,不用再說了。」
「我知道你幫我平定了輿論,很快,謝謝你。」
宋泊祈察覺到我語氣不對,還想要找補什麼,但我已經掛了電話。
我終於絕望的意識到,我對他的幻想還是太多了。
人在最無助的時候需要的是共情,而不是那些讓我順從的大道理。
我處在眾矢之的的環境下,只想要親密的人作為靠山,而不是判官。
宋泊祈的行為,讓我輕易回想起年少時父母離婚的場景。
我被一群親戚圍在中間,誰也不願意接受燙手山芋。
再後來父母又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我在哪邊都像個異類。
所以被誤解,被責罵,成為被排除的對象。
好像已經是家常便飯。
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幻想可以有一個站在我身邊的人。
好在,我已經不在乎了。
如果沒有人,那我就做那個永遠為自己站台的人。
時間緩緩流淌一周,我一直待在家裡,繼續我的繪本。
只有逼著自己工作,我才能短暫的不去回味痛楚。
到新的稿件完成的時候,我已經好了很多。
蓬頭垢面的拎著一袋快餐垃圾出門的時候,我撞上了一直在樓下的人。
宋泊祈直挺挺的站在路燈下,輕聲叫我的名字。
「我也買了這邊的房子,環境挺不錯的。」
「你的花園越來越好看了,打理的很不錯。」
他生硬的跟在我旁邊沒話找話。
我一邊將垃圾丟進垃圾桶,一邊推了推眼鏡,回身冷漠的看向他。
「我說的分手是認真的,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不見面不好嗎?」
宋泊祈抿著唇盯著我,半晌,才吐出兩個字:「不好。」
隨之而來的,是一顆從他眼眶掉下來的水珠。
8.
「你不覺得你也欠我很多嗎?」
宋泊祈連表情都沒有變,但眼淚不停的湧出。
「是你先說喜歡我,先圍在我身邊轉的,為什麼要先說離開?」
「你喜歡我,是因為我的錢,還是我的皮相?要是我這些都沒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會喜歡我?」
「他們說的有錯嗎?比起喜歡我,其實你更喜歡自己吧?」
「你隨時隨地都可以抽身,一句話也不和我說,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我怎麼辦?」
說到最後,他語氣都顫抖起來。
我也跟著發抖。
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出門只穿了一件薄衣服。
「對不起。」我先打破了僵局。
我沒有哭的力氣了,只想心平氣和的離開:「我就是喜歡你的皮相和錢,是的,我現在不喜歡了。」
「你覺得我曾經讓你不舒服了,我道歉,對不起。」
「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沒等轉身,宋泊祈已經把我緊緊抱在了懷裡,怎麼也掙不開。
他的氣息和眼淚一起落在我頸窩。
「沒關係,我原諒你。」
「沒有人天生就會談戀愛,我們只要說開了……就好了……對嗎?」
「我也有很多對不起……對不起,我原諒你,你也原諒我好不好?」
我正想開口,卻透過他的肩膀,看到了一抹火光。
是我家的方向。
宋泊祈還在那裡糾糾纏纏,我急得快要吐血:「我家裡著火了!」
一個人影埋伏在暗處,等我們跑過去的時候,猛的竄了出來。
宋泊祈後腦生生挨了一棍,悶哼倒地。
是吳若宇。
他點燃了我院裡的一堆雜物,並擋住了我進門的路。
「一對賤人……」
火光映在他臉上,透著一股瘋癲與惡毒。
「趙元意!就因為你,老子明天要一個人去非洲!」
「家裡那麼多生意,我連聞味都不行了……你真是長本事了,跟姓宋的告狀他都能搭理你ŧű̂⁻了,嗯?」
他手裡的棍子還沾著宋泊祈的血,明晃晃的。
我不動聲色的後退:「關我什麼事?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讓你大少爺出國?」
吳若宇沉下臉,步步逼近:「跟你廢話什麼?我不好過,你們倆跟我一起陪葬。」
我的心又慌又急。
宋泊祈流了一腦門血,不知死活。
就算我現在跑,體力肯定也比不上瘋癲的吳若宇,話療也沒作用,手機更是沒帶。
我能依靠的,只有陽台門的一串鑰匙。
眼見吳若宇就要動手,我深呼吸一瞬,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卯足勁撞了過去,趁他反應不及,鑰匙尖利的那一端,已經捅進了他的鼻孔。
驟然的撕裂傷讓他失去分寸,他這樣金貴的少爺,哪裡嘗過這種痛。
吳若宇痛的尖叫,而我的下一個目標,是他的眼睛。
我趁機將他的兇器踢遠,冷聲道:「再動一下,我立馬捅瞎你。」
9.
是暫時制住了他,但很快我們就陷入了不上不下的僵持。
我大叫救命半天,也沒人應聲。
吳若宇已經漸漸從痛覺里掙脫,我拖延時間的行動馬上就要進行不下去了。
嗓子乾的要命,我微微側頭確認宋泊祈的身影。
剛剛後退的時候,我感覺到腳靠著他的地方微微動了動,證明他還有一點意識。
拜託了,哪怕報了警,通知一下你的保鏢也行啊!
得罪了這麼個神經病,怎麼連安保措施都不做啊!
最終,我還是沒抵過吳若宇發瘋用力的力氣,被一腳踹開。
那串鑰匙被他捏在手裡,我趴在地上險些喘不過氣。
「真是個好辦法,趙元意,不如先讓你瞎了吧!」
我側過臉,看見他身後有個晃晃悠悠的人。
咚的一聲,吳若宇被砸倒在地。
不枉我把那根棍子踢到宋泊祈身邊。
宋泊祈又下狠手沖吳若宇身上來了幾下,直到他徹底成為一攤爛泥,只剩下出氣。
我緩過神,先撲滅了小花園的火。
等我報完警拿著繩子出來的時候,宋泊祈正坐在吳若宇身上發獃。
我將吳若宇的手腳綁緊,才回過神看他。
「我先給你包紮一下吧,救護車可能還得等一會。」
他悶悶的點頭,倚在小花園的台階上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