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瞄了一眼陳川的臉色。
話鋒一轉,「但是你看這打也打了,氣也該出了吧?川哥他知道錯了,真的,這幾天他也不好過……」
另一個兄弟立刻接話道:「是啊是啊,三年感情啊,多不容易。」
「川哥就是一時糊塗,鬼迷心竅了。男人嘛,有時候難免犯點錯誤。」他說得含糊其辭,試圖將那赤裸的背叛輕描淡寫。
「是啊,哪個男人不在外面玩玩呢?」有人試圖開始辯解。
「嫂子你那麼好,川哥心裡最愛的肯定是你。他真的就是玩玩……」
他們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仿佛事先排練過說辭。
話里話外,無非就是一個核心意思。
陳川有錯,但罪不至此。我人也打了,氣也出了。
看在三年感情的份上,不如就此翻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陳川始終沉默地坐在那裡,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面。
他默認了兄弟們的說辭。
甚至可能這正是他今天帶他們來的目的——他不需要自己低聲下氣地道歉,他的兄弟們自然會替他鋪好台階。
他只需要忍耐一時的不快。
等我「發泄」完畢,最終在眾人的勸說下,一切還是會回歸「正軌」。
9
「說完了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打斷了所有的嘈雜。
他們一愣,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陳川,」我終於看向他,看著這個我愛了三年、如今卻覺得無比陌生的人。
我頓了頓。
「感情是相互的,尊嚴是自己的。」
我重複了自己當初在群里說過的話,此刻聽來,卻有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你自己不珍惜,就別指望我能替你遮掩、讓步。」
目光掃過他那群兄弟,最後定格在陳川身上。
「我今天來,就是通知你——」
「我們完了。」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
「站住!」
陳川的聲音里,藏著再也壓不住的暴怒。
腳步聲急促地逼近,帶著一種極具壓迫性的威脅。
他想要抓住我,將我拽回去。
一種本能的、對危險降臨的預警瞬間竄遍全身!
幾乎是在他動作的同時。
我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拉開了那扇厚重的包廂門!
「哐當」一聲,門撞在後面的牆上。
外面大廳柔和的光線涌了進來,與包廂內劍拔弩張的低氣壓形成鮮明對比。
10
此刻,我踉蹌著衝出來。
身後是陳川追來的身影和包廂里同樣面色不善的男生。
這情況任誰都看出情況不妙。
餐廳經理反應最快。
他立刻快步上前,恰好擋在了我和正欲衝出包廂門的陳川之間。
「幾位客人,請冷靜一下。」他張開手臂,像一道人牆。
他的出現短暫地阻隔了陳川。
陳川被他攔了一下,不得不停下腳步。
但胸膛依舊劇烈起伏,那雙泛紅的眼睛還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冷靜?」陳川猛地揮開經理試圖安撫的手。
指著我的鼻子,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道:「她動手打了我兩個耳光!現在想就這麼跑了,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的兄弟們也站在了他的身後,形成了一種無聲的支持和威懾。
朱傑在一旁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站到了陳川側後方。
11
場面瞬間變成了對峙。
一邊是孤立無援、強作鎮定的我,另一邊是以陳川為首、人多勢眾的他們。
餐廳經理夾在中間,顯得有些左右為難。
「先生,無論發生了什麼,動手確實不對。但請您先冷靜,我們……」經理試圖繼續調停。
「冷靜?我他媽怎麼冷靜?!」陳川根本不聽,試圖推開經理。
「你讓開!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你給我過來!」他再次指向我,命令道。
這時,另外兩名女服務員也趕緊跑了過來。
擋在我身前,護住我。
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姐姐,堅定地對陳川說:「先生!請您控制情緒!我們已經報警了!」
「報警?!」陳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猛地指向自己紅腫的臉頰:「你報啊!我倒要看看警察來了抓誰?!」
他吼道,聲音也充滿了囂張。
震得大廳吊燈的水晶都在微微顫動:「證據就在這兒!你們都看見了吧?是她先打的人!」
「我這邊不僅有物證,還有人證。我看警察來了到底要抓誰?!」
他的兄弟們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指證我。
「看見了!」
「對,就是她先動的手!」
「我們都看見了……」
陳川得到聲援,變得更加有恃無恐。
他挑釁道:「報警了更好!正好讓警察來評評理!我還要告她故意傷害!」
他那副顛倒黑白、仗著人多勢眾反咬一口的囂張嘴臉。
讓我氣得渾身發抖。
我深知,在「誰先動手」這個表面事實面前,我確實理虧。
空氣緊繃到了極點,仿佛一點火星就能爆炸。
對峙沒有結束,卻悄然變了質。
從純粹的肢體衝突威脅,轉入了一種等待法律介入前的僵持。
我和陳川之間,以一種最不堪、最慘烈的方式徹底完了。
而這場鬧劇,還遠未到落幕的時候。
真正的審判,或許才剛剛開始。
12
餐廳門被推開了。
兩名身著制服的警察目光銳利地掃過一片狼藉的現場。
最終定格在我們身上。
「誰報的警?」為首的警官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報警的服務員姐姐立馬上前解釋事情的經過。
而警察在了解到我們均是在校大學生後。
警察便拿出了手機,說道:「通知你們學校輔導員過來吧。」
「你們學校老師需要過來一起調解。」
等待老師來的時間格外漫長。
陳川和他的兄弟們聚在角落,低聲交談,偶爾投來冰冷而充滿警告的一瞥。
我獨自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內心卻不像表面那麼慌亂。
人來得多?正合我意。
觀眾越多,才越能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
輔導員和學校保衛處的老師幾乎是趕來的,臉上帶著焦急和難以置信。
1ţũ₎3
小小的包廂此刻擠滿了人。
警察、老師、當事人……空氣混濁得令人呼吸困難。
「好了,人都到齊了。誰先說?」警官的目光投向了我。
「是這樣的。」我的聲音帶著剛哭過的沙啞,眼淚在此刻恰到好處地涌了上來。
不是表演,而是積壓的委屈和憤怒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我打他,是因為他出軌了!」
我開始了敘述。
從那個猝不及防的視頻。
再到陳川今天帶著兄弟試圖逼我原諒的舉動。
我的話語因為哽咽而時斷時續,但邏輯清晰,每一個細節都像一把小錘子,敲打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輔導員皺緊了眉頭,保衛處老師的臉色變得嚴肅。
「你別胡說八道!」陳川猛地叫喊道。
「根本沒有的事!這種話我也可以亂說,你有本事拿出證據來!」
陳川篤定我沒有證據。
「請你保持安靜,讓她說完。」警察嚴厲地制止了他,眼神中已帶上一絲審視。
陳川悻悻地閉嘴,卻用吃人般的目光瞪著我。
隨後,我看到陳川的嘴角又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認定了我拿他沒辦法。
「所以,你說的有證據嗎?」警察例行公事地問道,語氣平和。
陳川立刻搶白,聲音充滿了被「冤枉」的激動。
「她根本拿不出來任何證據!她就是為她隨便打人找藉口!光靠嘴巴說就可以汙衊人了?就是她先打人的!」
他表演得如此逼真。
甚至帶動了他的兄弟們也開始小聲附和。
我看著陳川這副我從沒見過的嘴臉,心裡一陣陣發寒。
他今天真是一遍遍刷新了我對他的認知。
14
包廂里安靜了一瞬。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待著我的回應。
我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淚眼朦朧的臉。
卻沒有看陳川,而是看向了警察和老師。
我的手伸進口袋,拿出了手機,螢幕解鎖,指尖在上面輕輕點擊了幾下。
「證據我有……」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陳川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甚至下意識扭頭看向了朱傑,而一旁的朱傑連忙示意沒有。
下一秒,一段清晰的錄音從手機揚聲器里流淌出來。
充滿了這個寂靜的包廂:
「……川哥就是一時糊塗,鬼迷心竅了。男人嘛,有時候難免犯點錯誤……哪個男人不在外面玩玩呢……川哥心裡最愛的肯定是你。他真的就是玩玩……」錄音到此為止。
是的,這次來之前,我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時間不長,但每一句țųₙ,都是釘死陳川的鐵證!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陳川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如紙,瞳孔劇烈收縮,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身後的兄弟們也全都傻了眼,朱傑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輔導員和保衛處老師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眼神複雜地在我和陳川之間移動。
真相大白!
警察瞭然地點了點頭。
表情嚴肅地看向面如死灰的陳川:「現在,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陳川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的狡辯在鐵證面前顯得蒼白無力,又極其可笑。
15
接下來的時間,便進入了調解環節。
警察和輔導員輪番上陣。
無非是「年輕人感情衝動」、「畢竟三年感情」、「各自都有錯」、「動手不對,出軌更不對」、「大事化小,好好學習」之類的話。
他們試圖給這場鬧劇找一個體面的收場。
我聽著,心涼如水,卻也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
我知道,即使證據確鑿,我能拿陳川怎麼樣呢?
學校或許會給他處分,但又能改變什麼?
我累了,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切。
於是,在警察再次詢問我是否願意接受調解、就此了結時,我幾乎是麻木地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即將以雙方的「各打五十大板」告終時。
一直沉默的ţüₛ陳川卻突然抬起了頭。
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那裡面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和羞愧,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罐破摔的狠戾和扭曲的無恥!
「調解?可以啊!」他猛地指向自己依舊紅腫的臉頰。
聲音嘶啞卻異常響亮:「但我這兩巴掌不能白挨!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我,這事沒那麼容易完!」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那你想怎麼樣?」警察皺緊了眉頭,語氣已經帶上了明顯的不耐。
陳川死死地盯著我,擲地有聲地說道:「一個巴掌,一萬塊!不然,我就去驗傷,我去法院告她故意傷害!我看她背個處分還能不能畢業!」
我沒想到陳川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他居然還想讓我賠償?!
無恥!
包廂里也瞬間譁然。
連他的兄弟們都露出了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神色,似乎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
警察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
他錯愕地看著陳川:「是你出軌!被她發現打你兩巴掌不是很正常嗎?但你還好意思問人家要兩萬塊錢?!」
「我不管!」陳川像是徹底撕破了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