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吃,不要浪費。」
他有些嫌棄地看著手中的漢堡,滿臉不情願。
我瞬間被他氣笑了:「你以前親我的時候,口水都互換了,你怎麼不嫌髒?」
陸郁的臉燙得紅了,他猛地站起身:「沈妍!」
我被他嚇了一跳:「我操,你幹嘛啊?」
「你說話能不能……」
得,原來是害羞了。
我認命地去拿他手裡的漢堡:「我幫你揪掉那口,行了吧?我不說這種話了,乖,快坐下。」
他躲開我的手,捧著那咬了一口的漢堡,背過身去不搭理我。
我看他這副樣子,不免有些好笑:「你幼不幼稚?分明就不嫌棄我,還非要裝出一副被強迫的樣子。」
陸郁被噎得直咳嗽,耳尖慢慢紅起來,卻說不出辯解的話。
我拿起一旁的水杯遞過去,他接過來小口地喝著。我逗他:「這也是我喝過的。」
陸郁喝水的動作一僵,但沒有放下,繼續仰頭喝著。
他的半邊臉被水杯擋住,只留下一雙黑沉沉的、閃著星星點點亮光的眸子,格外好看,像只偷腥的小狐狸。
「你又沒吃午飯吧?剛看你一直在睡覺。」
謝林然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附帶著扔過來一個麵包。
我皺眉看去:「我吃飽了,滾遠點。」
他驚奇地「咦」了一聲:「我剛剛不是看你沒醒嗎?」
我還想說什麼,就看到身側安靜喝水、啃漢堡的陸郁猛地站起身,將那半個漢堡扔進垃圾桶,轉身走了出去。
我一個頭兩個大,陸郁好像又生氣了。
我有些無語:「謝林然,你他媽是故意的吧,怎麼老來搗亂。」
「我這不是來看你進度怎麼樣了嗎?我看他整天不搭理你,你還跟在他身後……沈大小姐什麼時候這麼有耐心了?」
「為了那二十萬,真不至於。晚點我問我兄弟借了還給你。」
我還想說什麼,感覺身後一陣冷風吹過。
我回頭,就見到已經離開的陸郁,像鬼一樣出現在身後,不知道聽了多少。
我心裡咯噔一下。
5
謝林然的臉色也不太好。
我瞪了謝林然一眼,他訕訕地拿起麵包,轉身走了。
「你怎麼回來了?」我試探著去看陸郁。
他拿起抽屜里的紙巾,轉身又走了出去。
好在陸郁的反應應該是沒聽到,我微微放下心。
放學時,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故意放慢的腳步,有些好笑。
我走得越來越慢,前面的人分明沒有回頭,步伐卻放得更慢了。
我快步走到陸郁身旁,歪頭看著他的側臉——陸郁生得很好看,就連側臉都這麼完美。
陸郁的嘴唇抿得很緊,眼睛直視前方。
我開口:「陸郁,咱倆再這麼走下去,跟蝸牛和烏龜賽跑沒區別了。」
陸郁眉頭輕蹙,被我說得有些不自在,立馬抬腳快步走。
我跟在他身後:「你慢點,我逗你玩兒呢。」他卻始終沒停下腳步。
直到來到校門口,陸郁的司機正安靜地等在那裡,看到我時,他開心地揮揮手:「沈小姐,好久不見。」
我嘿嘿一笑,沖他打招呼:「好久不見呀,林叔。」
然後自然地拉開他家的車門坐了進去。
陸郁沉默兩秒,也坐在了我身旁。
「還是像從前一樣,先送沈小姐回去?」司機開口。
我乖巧點頭:「林叔,怎麼方便怎麼來,我都行的。」
車窗突然被人敲響。
玻璃微微降下,我看見了自家司機苦哈哈的臉:「小姐,你怎麼又坐別人車裡去了?」
我這才想起,我家司機還在這。
我扭動著屁股,想朝窗外挪,可陸郁的腿實在太長,死死地擋住我。
我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往後點,我跟我家司機說句話。」
他盯了我兩秒,終於將緊繃的腿放鬆下來,微微向後仰。
「王叔,你就跟在我們後面就行。」
我半趴在陸郁身上和王叔說話,等王叔的身影消失在車窗後,才用手肘撐著陸郁的膝蓋,仰頭看他。
「陸郁,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走啊?怎麼把車門堵得這麼死?」
陸郁本來在垂眼看我,聽到這話,整個身形瞬間僵住。
他將頭扭到窗外,薄唇輕啟:「你想走就走,我腿長也沒辦法。」
「噗嗤」一聲,前頭的司機忍不住笑出來。
陸郁的耳尖瞬間紅了。
我從他身上起來,雙手扒著前面的座椅:「林叔,都跟你講了,你這樣會被扣工資的,怎麼老是忍不住笑呢?」
林叔開動車子,蒼老的聲音中帶了些笑意:「對不起,少爺。」
陸郁「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我繼續纏著林叔聊天,陸郁靜靜地看著窗外。
林叔逐漸放鬆,像往常一樣和我嘮嗑:「沈小姐,你最近這段時間是在忙嗎?也沒怎麼見你,我都無聊死了——少爺整天板個臉,你不在,他都沒那麼鮮活了。」
「林叔,好好開車。」陸郁皺眉打斷。
我的嗓門卻比他大,瞬間蓋過他:「林叔,別管他,鬱郁又不好意思了。」
聽到這熟悉的稱呼,陸郁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轉過頭盯著我的側臉,一時有些出神。
7
林叔知道自家少爺的脾氣,面對身旁的少女,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於是也大著膽子和我嘮:「你看少爺這會兒,才像你們這麼大年紀的樣子。還有前段時間,你不知道——我每次送他上學,就感覺跟坐進冰箱一樣,空氣都冷了不知道多少度。」
我哈哈地笑著,扭頭卻看見陸郁垂著腦袋,有些無措地用手輕輕揉捏著書包側邊的小玩偶。
我眼前一亮,瞬間拿起來:「陸郁,你還留著小兔子呢?」
這個小兔子,是我和陸郁戀愛第三天時送他的。
因為陸郁總是板著臉,我便隨手從旁邊的精品店買了一個一按就會叫的小兔子——只要輕輕一按,那小兔子就會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陸郁每次都會被嚇一跳,然後和我一起笑出聲。
我拿著小兔子在手裡捏了又捏,可它都沒有再發出聲音。
我有些奇怪:「是不是時間太久了,它壞了?」
下一秒,小兔子從我手中被陸郁一把搶過。
我有些好笑:「怎麼,一段時間沒見你還護食了?」
陸郁的臉色有些陰沉,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生氣了。
空氣突然有些劍拔弩張,我試圖緩和氣氛:「你瞧瞧,我送你的東西,現在我還碰不得了?」
他終於像是忍無可忍,下一秒打開車窗,在我震驚的目光中,隨手將兔子扔了出去。
他繃直著身體,眼裡帶著我看不懂的執拗,聲音低沉,仿佛要將自己溺斃:「我只是隨手找個稱手的東西捏一捏,是不是你送的,我早就忘了。壞了就壞了吧,壞了就丟掉,不是很正常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沒說話。
前頭的林叔這會兒也識趣地閉上了嘴,整個車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林叔,在前面的站台把我放下吧。」我深吸一口氣。
我從小就不喜歡勉強自己——如果一個人讓我不舒服,那我就不會搭理;如果一件事讓我不開心,那我就不會去做。
在這麼壓抑的氛圍下,我很難保證自己不發脾氣,於是乾脆下了車。
陸郁的嘴唇抿得死緊,甚至有些蒼白。
他黑沉沉的眸子淡淡從我身上掃過,仿佛這一切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林叔看著我下車,一時有些著急:「沈小姐,你瞧瞧少爺就是臭脾氣,你別跟他一般計較。」
我勾唇笑了笑。
我當然知道陸郁就這脾氣,可不代表我就想忍著,隨後毫不留情地將車門一把摔上。
車門震盪的瞬間,陸郁的心猛地向下沉。
他扭過頭,看著後車窗里倒映的、越來越遠的女孩背影,嗓子都有些啞:「待會兒調頭回去。」
林叔嘆口氣,有些無奈:「少爺,何必呢?」
又非要回去找那娃娃,當初為什麼還要扔?
陸郁攥緊自己的指尖,視線都有些模糊——扔娃娃的是他,可像被扔下的人也是他。
他只有這麼點可憐的自尊了,沈妍還要當著他家司機的面拆穿出來。
我氣哼哼地坐上我家司機的車。
王叔正奇怪前頭為什麼突然停下,就見到我回來:「怎麼了,小姐?你被人家趕下車了?」
我瞪了他一眼:「王叔,你這個月工資還要不要了?說話這麼欠。」
8
王叔訕笑著閉了嘴。
我深吸一口氣:「走吧,對了,路上開慢點。」
我並不是執意想要回去找那兔子,只是覺得如果開慢點看到的話,也算有緣,那就撿起來;如果看不到,那就算了。
可王叔明顯把我的話放心上了,他慢吞吞地開得像烏龜爬,不少車在後面按喇叭,然後又超過我們。
我有些無語,但心情不好,也懶得跟他說話。
直到我抬眼看見側邊一輛熟悉的車飛馳而過,才深吸一口氣:「走吧,不用找了。」
我知道陸郁回去找了。
其實我知道,他一定會去找的——因為陸郁根本就沒放下我。
從我那天出現在他面前,跟他說「好久不見」,他的呼吸就亂了。
陸郁喜歡我,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我一直都知道。
我和陸郁相識在一家甜品店,那會兒天空下著小雨。
陸郁只是路過那裡,我手拿著蛋糕,一秒鑽進了他的雨傘。
他被嚇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看我——我覺得有意思極了,遠看這麼清冷的一個帥哥,近距離瞧,分明是個輕輕一碰就會害羞的小鹿。
他沒說什麼,也沒問我為什麼會鑽到他的傘下,我們就這樣沉默地走完了一段路。
最後走到他家司機旁邊,他將那把傘遞給我,我接過傘,順嘴留了他的聯繫方式。
陸郁很好追,甚至可以說不用追——因為在我鑽進他傘的那一秒,他就同意了我踏入他的生活。
我們分手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我有些煩了。
陸郁實在有些無趣,他開心、生氣、吃醋都是一個表情,而且他特別喜歡把什麼事都悶著不開口。
我曾經掰著他的嘴巴教他說「愛我」,可他磕巴到最後,只是一直盯著我的眸子,很認真地說「我很喜歡你」——他似乎覺得「愛」這個字是神聖不可褻瀆的。
再後來,我要吃冰淇淋,他默默將冰淇淋拿走丟掉時,我提了分手。
我記得陸郁當時震驚的表情,他有些無措地拉著我的胳膊,朝冰淇淋店重新走:「我給你買,你前天胃不舒服,我才不讓你吃的,你想吃我就給你買,我不攔著你了。」
我皺眉推開他的手,看著躺在垃圾桶里、已經慢慢化掉的冰淇淋,問他:「那你為什麼剛才不說?為什麼剛才不解釋?如果你說了,我不會那麼生氣。陸郁,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你為什麼不開口呢?」
「對不起。」到最後,他只說出這句話。
後來陸郁給我打了很多電話,來我家找了很多次,我都沒有再見他。
我與陸郁的車擦肩而過時,我看見林叔和他正在路邊撿著什麼——那是被他丟掉的兔子。
他還是這樣,明明在意,卻什麼都不說,全靠別人猜。
換做是誰都會累的。
9
可我沒想到陸郁會示好,這是從前沒有過的。
看著放在桌上的那一排早餐,我差點沒被他氣笑。
陸郁正坐在一旁認真地看書,可他連書都拿反了。
他沒看我,身體卻僵直得可怕。
我將那些早餐全部放進抽屜,陸郁終於忍不住,他轉頭沖我說道:「昨天是我不對,我不該亂發脾氣,下次不會了。」
「不會什麼?」我扭頭看他,「不會再把我趕下車,還是不會亂發脾氣?」
陸郁有些無辜:「你自己下車的,我沒有趕你,我還挽留你了。」
我目瞪口呆:「你什麼時候挽留我了?」
陸郁眨巴著眼睛,臉上慢慢爬過緋紅:「你下車的時候,我拉了你的衣角。」
蒼天大老爺,他那麼輕的力氣,誰能感覺得到啊!
我當時都快氣瘋了,他拉我衣角,還不如拉我胳膊。
「所以你明明想留我,卻不敢說?」我直接被他氣笑了。
陸郁抿著唇,似乎剛剛這些話已經用光了他的勇氣。
我看他這副為難的樣子,深吸一口氣。
算了,本來這次就是想著好好跟他解決矛盾的——從謝林然讓我去追陸郁的那一秒,就等於給我遞了個台階。
這半年裡,我可能沒有陸郁思念我那樣想他,可我也確實忘不掉他。
所以從我再見到他的那一秒,確定自己亂掉心跳的瞬間,我就下定決心好好和陸郁在一起。
他不會說話,不懂表達,那我就慢慢引導,慢慢教。
我們來日方長。
學校老師組織愛心活動,怕我們把小動物養死,於是乾脆一人發了一盆多肉,大家可以和同學互換植物。
老師說完這話,班級里立刻躁動起來,我看到蔣園朝著我們這邊走來。
我替謝林然捏把汗——他的小姑娘好像還沒放棄。
蔣園走到陸郁身旁,小聲問他:「陸郁,我能跟你換植物嗎?」
陸郁還沒回答,謝林然不知從哪裡竄出來,他沒搶蔣園的,反而一把將我的多肉搶了過去,然後把自己那丑不拉嘰的植物塞進我的掌心:「沈妍,你要是給我養好了,我這個月底請你吃大餐。」
我剛想要搶回來,他卻一溜煙跑了,臨走前還朝我身後挑釁地吐了個舌頭。
我有些尷尬地扭頭看著剛剛拒絕蔣園的陸郁——他的臉色果然又陰沉下來。
陸郁將自己的植物強硬地塞到我手裡,然後把謝林然的拿了過去。我目瞪口呆:「你要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