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舊車補貼完整後續

「行了，都別吵了，該道歉的人是我！」

沉默許久的老弟突然厲喝一聲。

他五官緊繃，雙手緊緊握成拳。

「姐，對不起！媽，對不起！這一切都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錯，我有罪，我該死！」

啪啪，他狠狠抽了自己兩耳光。

兩邊臉頰立刻冒出紅紅的手指印。

所有人都驚住了。

老媽「哇」地大叫一聲，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我可憐的孩子，你要心疼死媽嗎？錯的明明是別人，你為什麼要打自己？」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都怪媽無能，護不住你，讓你被人欺負成這樣，天殺的，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啊！」

老爸的眼圈也紅了。

他從冰箱裡拿了兩個冰袋，手舉著給老弟冰敷。

一家三口緊緊相依，親密無間，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我呆呆地看了很久，最後低頭苦笑。

是啊，在他們心裡我一直都是個外人，為什麼非要擠進去呢？

我今年三十二歲，工作穩定，收入可觀，有自己溫馨的小家。

為什麼還要跟原生家庭糾纏呢？

我拿起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屋裡傳來老媽的哭嚎，「小遠，媽以後就只有你了！」

我在門口站定，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老弟的回應。

回到家，我把所有人都拉黑了。

感謝他們今天大鬧一場，讓我下定了決心。

不然我還在傻傻地糾結和掙扎。

老爸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樣著急勸和。

一連數天，他都沒有動靜。

我知道，他也生我的氣了。

因為我，他的寶貝兒子挨了巴掌。

要知道從小到大，他和老媽可是沒捨得動過老弟一根汗毛。

他肯定心疼壞了。

老爸是典型的「妻管嚴」，結婚幾十年來一直被老媽壓制。

讓他往東不敢往西，動輒還要訓斥和謾罵。

小時候為了維護他，我沒少被老媽揍。

長大參加工作後，我更是隔三差五就偷偷塞錢給他。

沒想到最後，他還是選擇站在老婆和兒子這邊。

我想不明白，卻也沒有太難過。

畢竟比起老媽的重拳出擊，他這種方式真的算溫和的。

也好，從此我對那個家就沒有任何留戀了。

過了一段清凈日子，老弟突然登門造訪。

他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進門就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姐，你真的不管爸媽和我了嗎？這個家不能沒有你啊！」

8

做了三十多年姐弟，即使是我過生日，老弟也沒送過任何東西。

今天這一堆，我掃了一眼，至少得五六百塊錢。

有意思。

我嗤笑一聲，「別開玩笑了，我不過是個自私又小氣的不孝女，你才是這個家的頂樑柱。」

一聽這話，老弟趕忙擺手。

「姐，你就別拿我開涮了，我哪兒哪兒都不如你，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他把桌上的禮品往我這邊推了推。

「老媽那天確實過分了，我跟她談了談，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你就原諒她吧。」

說完，他滿眼期待地看著我。

我偏過頭去，「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不管她是真的知錯了，還是假的，我都不在乎了。

老弟：「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她畢竟是咱媽，老話說生養之恩大過天，你就別不依不饒了，成嗎？」

不依不饒？

「你說這話就證明你沒有真正理解我。」

老弟急得抓耳撓腮，「那你打算怎麼著，真的不管他們了嗎？你可別忘了，你作為子女是有贍養義務的！」

終於說出了今天來的目的。

我雙手抱臂，「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盡好自己的贍養義務就行。」

以前有我，父母的所有事情他都不用管。

小到充話費，大到住院看病，都是我一手包攬。

如今看我跟老媽鬧僵，他生怕老兩口變成他一個人的負擔。

「小遠，你今年三十了，該學著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了，爸媽那麼疼你，你可不能讓他們失望。」

老弟悻悻地走了。

一個月後，他們一家三口離開了這座城市，去往弟媳娘家所在的南方沿海。

理由是在這邊賺不到什麼錢，想趁年輕去那邊打拚一下。

還說早幾年就有這個打算，只是最近才下定決心。

據說送別那天，爸媽哭成了淚人，拚命挽留也沒讓他改變主意。

弟弟離開的第二天，老爸打電話給我老公。

他說老媽檢查出心臟問題，需要住院做手術，希望那天我能過去幫忙。

「爸爸歲數大了，腿腳也不好，一個人真應付不過來。」

「我沒時間，讓小遠去吧。」

我斬釘截鐵地拒絕。

老爸默了默，「小遠去南方創業了，昨天剛走。」

「那就讓他回來，或者你們飛過去找他。」

畢竟他最孝順，是老媽口中唯一能指望上的孩子。

老爸不悅，「你這孩子，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揪著不放？她不是外人，是你媽。」

又來這套。

「那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媽。」

這麼多年，我做得夠多了。

我再也不想當那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費力不討好的冤大頭。

見我態度堅決，老爸語氣軟下來。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這次你媽病得不輕，我們但凡能自己解決，也不想麻煩你。」

「醫院有陪診，有護工，只要捨得花錢，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

老公給我倒了杯水，在桌對面坐下。

「那天你真的不去嗎？」

他表情凝重，「如果是別的事不去就算了，但心臟手術可不是小問題。」

9

「無論如何還是過去看一眼吧。」

老公說當年公公心臟病突發病逝，他正在外地上大學。

沒能趕回來見他最後一面，一直都覺得很遺憾。

他不希望我有同樣的遺憾。

我沉默地望著窗外，什麼都沒說。

手術那天，他早早叫我起床，然後開車把我送到醫院門口。

「去吧，哪怕手術結束立馬就出來呢！」

我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轉身進去了。

老爸看到我很開心。

「我就知道我們佳欣是個孝順孩子，不可能扔下爸媽不管！」

老媽偷偷瞧我一眼，然後便低下頭，再也不敢與我對視。

病痛讓她變得憔悴又萎靡，完全沒了之前張牙舞爪的樣子。

大概是對於即將到來的手術感到緊張，她揪著衣角，身體微微顫動著。

我按照醫生的吩咐，跑上跑下地填表格、辦手續、取報告。

最後拿著一摞繳費單來到病房。

爸爸接過來看了看，又抬頭看看我，有些錯愕。

畢竟以前他們看病都是我掏錢，沒讓他們和老弟出過一分。

為了不讓他們心裡有負擔，我還會把繳費單藏起來，騙他們說沒花幾個錢。

跟老媽對視一眼，老爸表情有些窘迫。

「沒想到要花這麼多錢，佳欣啊，爸媽手頭只有幾千塊，要不剩下的你先幫我們墊上吧，等我們把退休金攢攢，攢夠了立馬還你。」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不用問，這些年的退休金肯定都用來接濟弟弟了。

「那你們打個欠條吧。」我冷冷道。

老爸一僵，滿臉寫著不敢相信。

老媽瞬間紅了眼眶，低下頭強忍著沒哭。

我不為所動，「金錢往來最好白紙黑字寫清楚，省得以後起糾紛。」

老爸苦著臉，問護士借了紙筆，給我寫了張欠條。

我接過來，走出病房，把繳費單一一拍照發給老弟。

【這是媽看病的花費，你轉一半給我。】

老弟回了一個問號。

【不是吧姐，得罪你的是老媽，我又沒惹你，你幹嘛沖我撒氣？】

他覺得我跟他 AA 是在沖他撒氣。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以前真是太慣著他了。

久而久之讓他覺得這一切都本該由我來承擔。

【這是我跟你之間的事，與老媽無關，你作為子女，就有贍養老人的義務。】

我把他之前對我說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他瞬間沒了動靜。

【別磨嘰了，媽等著做手術呢，你也不想我把他們送到你那邊去吧？】

一聽這話，老弟立刻把錢轉了過來。

【還有，這次我陪他們看病，下次再有什麼事你出面。】

他懵了，【不是姐，我在外地呢，怎麼出面啊？】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辦法。】

別以為躲出去就萬事大吉了，我再也不會慣著他。

說完，我退出微信，不再理他。

手術很成功。

我幫老媽請了一個護工，後續的事情就沒再管。

轉眼幾個月過去，春節到了。

初二回娘家的日子，我本來不打算去。

但老爸一再給老公打電話，說要還錢, 我只好去了。

10

老媽瘦了一大圈兒。

一場手術, 讓她元氣大傷。

眼眶和臉頰都凹陷了進去，臉色變得蒼白而憔悴, 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我倆誰也沒有主動跟對方說話，但她臉上一直掛著討好的微笑, 對我女兒朵朵也熱情了很多。

之前她偏愛小侄子, 對朵朵各種挑剔和嫌棄。

這次見面, 她不停給朵朵塞吃的，還包了一個大紅包。

「朵朵, 姥姥對你好不好？喜不喜歡姥姥？」

小孩子不記仇，一邊吃著零食一邊開心地點頭。

老爸把我叫到臥室, 遞給我一個厚厚的信封。

我沒有任何猶豫, 接過來放進包里，然後把欠條還給他。

「欣欣啊, 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你幫了我們大忙。」

說著他嘆口氣，「不像你弟, 從你媽手術到現在都沒露過面, 這麼多年真是白疼他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

沒人願意在這裡聽他嘮叨。

「等一下！」

老爸拽住我, 「欣欣，爸知道你心裡還有氣，你媽也確實做得不對，但她已經知道錯了。」

他面帶愧色, 「你媽讓我替她給你道個歉，對不起欣欣，讓你受委屈了！」

他說老媽拉不下這個臉, 只好由他代勞, 希望我不要介意。

我什麼都沒說, 掰開他的手，帶著朵朵離開。

有些事, 不是你說一句對不起, 我就必須要回一句沒關係。

已經碎掉的心，就算再拼湊起來, 也不是原來的樣子。

外面下起了雨夾雪, 寒冷的北風吹在身上, 讓人不由自主地縮起脖子。

老媽站在陽台的窗邊大喊：「欣欣，你先別走，媽這就給你送傘下去！」

我裝作沒聽見，把外套罩在朵朵頭上, 抱著她衝進雨雪裡。

沒有人會永遠站在原地，當失望攢夠, 我寧可獨自面對風雨。

朵朵摟著我的脖子, 回頭看了一眼。

「媽媽，姥姥好像哭了, 我看見她在擦眼淚。」

我沖她笑笑，「是嗎，可能是想你舅舅了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