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機收回來,緊緊攥在手裡,姿態放得極低。
「我今天來找您,不是想把事情鬧大。我只想好好工作,我跟了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要……只要林經理離開,這些東西,我保證,永遠不會有第三個人看見!」
周總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猜忌。
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我只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許久,他臉上的緊繃線條終於鬆弛下來。
他靠回椅背,看著我的眼神,從警惕變成了輕蔑。
在他眼裡,我不過是一個被逼到牆角,搖尾乞憐的失敗者。
而林嵐,只是一個不聽話、會惹麻煩的玩物。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我知道了。」他疲憊地揮了揮手,「你出去吧,我會處理掉她。」
11
我不知道周總是怎麼處理的。
我只知道,周一早上,我看到林嵐哭著抱著一個紙箱從公司大門沖了出去,臉上是震驚、屈辱和不甘。
她被辭退了。
以「能力不足,無法勝任崗位要求」的理由,被毫不留情地踢出了公司。
我坐在那個靠著衛生間的角落工位上,慢慢地喝著一杯熱咖啡。
周圍的同事們都在竊竊私語,看向我的眼神又變了,從躲閃變成了敬畏和恐懼。
下午,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館,「偶遇」了失魂落魄的林嵐。
她雙眼紅腫,妝也哭花了,再沒有了往日的囂張氣焰,像一隻斗敗了的公雞。
我端著咖啡坐到她對面。
她看到我,眼神里瞬間迸發出刻骨的恨意:「姜右!是你!是你搞的鬼!」
我嘆了口氣,把手機推到她面前,語氣里充滿了同情和惋惜。
「我真沒想到,周總會這麼對你。林嵐,你太傻了,你以為他是你的靠山,其實你不過是他隨時可以丟掉的一顆棋子。
「他為了保住自己,就把你推出來當替罪羊了。」
林嵐渾身一顫,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說話。
我點開了一段音頻,那是我和周總在辦公室對話的錄音,我提前在口袋裡放了錄音筆。
周總那句輕蔑的「我知道了,我會處理掉她」,清晰地傳了出來。
「你自己聽吧。」
我輕聲說:「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為你辯解一句。在他眼裡,你給他惹了麻煩,就該被立刻處理掉。」
錄音不長,很快就播放完了。
咖啡館裡,林嵐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她放在桌上的雙手死死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
被愚弄的憤怒,被背叛的怨毒,在她臉上交織成一副扭曲的表情。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這麼對我……」
她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
我收回手機,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就像她曾經無數次看我那樣。
「林嵐,別告訴我,你真蠢到連枕邊人的證據都絲毫沒有掌握。
「那樣我真會看不起你。」
說完,我轉身離開,留下她在原地,被巨大的恨意徹底吞噬。
……
一周後,集團總部的調查組空降公司,帶走了周總。
他與林嵐的醜事,以及他們聯手侵占公司財產的罪證,被一封附著了完整證據鏈的匿名舉報信,捅到了董事會。
舉報人,是林嵐。
她用她那被愛情和金錢喂養出來的愚蠢和任性,完成了我復仇計劃的最後一塊拼圖。
……
三個月後,法院開庭。
周總因職務侵占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
消息傳來的那天,我剛剛被總部任命為分公司新一任的銷售部經理。
我站在窗明几淨的、曾經屬於周總的辦公室里,俯瞰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心中一片平靜。
職場如戰場,我從不主動挑起戰爭。
但誰要是敢把戰火燒到我身上,我一定會讓對方,連灰都剩不下。
12
周總和林嵐的事情塵埃落定後,公司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曾經對我避如蛇蠍的同事們,又重新圍了上來,一口一個「姜總」,叫得比誰都親熱。
「姜總,我就說林嵐那種人肯定長不了!」
「就是,還是姜總你厲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面目!」
我微笑著聽著這些馬後炮,心裡卻一陣陣地犯噁心。
這地方,從根上就爛了。
趕走了一個林嵐,扳倒了一個周總,可這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還在,這片滋生骯髒的土壤還在。
這場勝利的喜悅,在日復一日的虛偽應酬中,被消磨得一乾二淨。
我不想再在這灘爛泥里耗下去了。
在拿到新經理任命的第二個月,我遞交了辭職信。
人事經理極力挽留,總部也打來電話許諾更高的職位和薪水。
我只是淡淡地回覆:「這個廟太小,容不下我這尊佛。」
說完,我掛斷電話,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座讓我名聲大噪,也讓我噁心透頂的寫字樓。
……
休息了一陣後,我開始物色新的工作。
憑著我過去幾年閃亮的業績和新添的「臨危受命,整頓部門」的功績,很快就收到了一家業內頂尖公司的終面邀請。
終面順利得毫無懸念。
我拿下了這家業內龍頭公司銷售總監的職位。
緊接著,開始為這個全新的部門招兵買馬,組建一支屬於我自己的鐵血戰隊。
招聘信息一發布,簡歷如雪片般飛來。
經過人事和部門經理的幾輪篩選,最終的名單會送到我這裡,由我進行終面,做最後的定奪。
這天下午,助理小陳敲門進來,遞給我一份新的簡歷。
「姜總,這是今天最後一位終面候選人。」
我接過簡歷,目光落在姓名那一欄時,手指頓住了。
林嵐。
世界真是小。
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靠在椅背上,對助理說:「讓她進來吧。」
幾分鐘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一股濃得嗆人的香水味先於她的人,衝進了我的辦公室,霸道地占據了每一寸空氣。
我抬起眼。
林嵐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職業套裝,頭髮盤得一絲不苟,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試圖營造出一種幹練專業的精英感。
她走進辦公室,看到坐在巨大辦公桌後的我時,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精心維持的笑容瞬間凝固。
「姜……姜右?」她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我沒理會她的震驚,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對面的椅子。
「坐。開始你的自我介紹。」
我的平靜和漠然,讓她有一瞬間的慌亂。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拉開椅子坐下。
「我……我叫林嵐,畢業於……」
她開始磕磕巴巴地背誦簡歷上的內容,眼神卻控制不住地四處亂瞟,打量著這間辦公室,打量著我身上高定的西裝,眼底的嫉妒和不甘幾乎要溢出來。
我耐心地聽著她空洞的陳述,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噠、噠聲。
每一聲,都像踩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終於,她講完了,辦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她緊張地舔了舔嘴唇,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擺出一副等待垂詢的乖巧模樣。
我身體向後靠去,靠在柔軟的皮質椅背上,學著她當初的模樣,微微皺起眉,在空氣中誇張地嗅了嗅。
然後,我笑了。
「哎呦,噴這麼香,準備勾引誰呀?」
13
一模一樣的話,一模一樣的語調。
時間在這一刻出現了奇妙的重疊,只是攻守之勢,早已逆轉。
林嵐的臉「唰」地一下漲成了豬肝色,精心描畫的眼線都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姜右!你別太過分!」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再也裝不出那副職業精英的樣子,聲音因為破防而刺耳。
「我過分?」我挑起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當初你在公司生日會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問我這句話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過分?」
「你!」
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得意什麼?你不就是運氣好,扳倒了周總嗎?兜兜轉轉這麼大一圈,不也還是出來給別人打工?跟我又有什麼區別!」
她試圖用這種話來刺痛我,拉我跟她站在同一個泥潭裡。
可惜,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會被她一句話激怒的我了。
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居高臨下的憐憫。
我按下了桌上的內線電話。
「小陳,進來一下。」
助理小陳很快推門而入,恭敬地站在一旁:「姜總,您有什麼吩咐?」
我的目光, 始終沒有離開林嵐那張因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臉。
「把這位林小姐送出去。」
而後, 又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清晰地補充道:
「另外, 通知人事, 這個人, 我們公司,永不錄用。」
林嵐臉上的血色,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乾二淨。
那抹囂張的、憤怒的紅色,瞬間變成了死灰般的慘白。
她踉蹌著後退一步, 嘴唇哆嗦著,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終於明白,我們之間, 早就有了天壤之別。
我,是執棋者。
而她,連做一顆棋子的資格, 都已徹底喪失。
14
後來, 我再也沒見過林嵐。
只是偶爾從一些舊同事的閒聊中, 拼湊出她和周總的後續。
聽說周總出獄後,整個人都廢了。
他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林嵐身上,覺得是這個女人毀了他的一切。
他不甘心就這麼被一個玩物拉下馬,於是動用他剩下的人脈, 找到了窮困潦倒的林嵐。
他準備把她賣去了國外一個混亂的灰色地帶,用最殘忍的方式,收回了他曾經在她身上投資的一切。
而在被帶走之前, 林嵐瘋了一樣地告訴了周總所有真相——是我, 姜右, 在他們之間兩頭挑撥,坐收漁利。
周總果然把新的仇恨目標對準了我。
可惜, 他晚了一步。
在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 我正坐在飛往紐約的頭等艙里。
我的新公司剛剛指派我作為開拓北美市場的負責人。
起飛前,我收到一條前同事發來的信息, 字裡行間充滿了驚恐:
【姜右, 快跑!周總出獄了, 他到處找你,說要讓你不得好死!】
我關掉手機,看了一眼舷窗外。
夜幕下的機場燈火璀璨,一架飛往東南亞的廉價航空飛機, 正與我們並排滑向跑道。
我端起香檳,對著那架飛機遙遙一敬。
林嵐, 一路走好。
我和你, 是同一天的飛機。
可惜,我們飛往的, 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一條通往新生,一條,走向地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