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蟲,面不改色地用紙巾捏起來,精準地扔進垃圾桶,甚至能面無表情地一腳踩爛,嚇得惡作劇的男生大跌眼鏡。
板凳上被塗滿了膠水。我早有預料,隨手扯過旁邊一個男生的作業本墊上,坐下後對著那目瞪口呆的男生說:「謝了,下次他們塗膠水,記得提醒我再用你的本子。」
他們變本加厲,不知從哪裡弄來兩條逼真的玩具蛇,塞進我的抽屜。
我慢悠悠地拿出來,林萱一直關注著,所以她第一個看見。
她發出能掀翻房頂的尖叫,柔弱無骨地往旁邊男生懷裡倒:「啊!蛇!好可怕!姐姐快跑!」
一群男生立刻圍上去安慰她:「妹妹別怕。」
我把蛇轉了一圈。冰涼的仿真鱗片觸感。
我仔細看了看,眼睛倏地亮了。
呵,限量版機械仿真蛇,一條市場價起碼五位數。
絕對是秦昊那幫富二代的手筆。
「謝了。」我對著臉色鐵青的秦昊方向晃了晃手裡的蛇,小心翼翼地放進背包里,「正愁生活費不夠,轉手賣了能賺一大筆。」
周圍一片死寂。
林萱的哭聲都卡殼了。
「你、你不是最怕蛇嗎?」林萱結結巴巴地問。
「不,我最怕蛇蠍心腸。」我盯著她的心口說。
「我好怕怕。」她躲著我的目光,對男生們哭訴。
「妹妹別怕,我保護你。」
「男人婆,不許你嚇唬妹妹!」
我嗤笑一聲,把他們的噪音當作醒神音樂,低頭做數學題。
5
小打小鬧嚇不到我,他們ƭŭ̀⁹終於失去了耐心,決定展現「男人的英姿」。
開始堵我。
在放學回公寓的小路上,在體育館倉庫後,在少有人經過的樓梯間。
打架。
我求一不得。
一開始是兩個不入流的小混混。
被我乾脆利落地放倒,捂著痛處在地上打滾。
然後是一個接一個,車輪戰。
所幸這幫紈絝子弟還殘留著一點可笑的「騎士精神」,或者說「傻氣」,堅持一對一。
那兩個月,我幾乎每天都在打人。
拳頭砸在人身體上的悶響、粗重的喘息、痛呼,成為我生活的背景音。
我的技巧在實戰中飛速提升,身體反應越來越快,眼神也越來越冷。
關於我的傳言在學校里越演越烈。
「她是個怪物!」
「惡魔一子!不能惹!」
「看見她繞道走……」
當然,有唾罵,也有崇拜。
畢竟這是在男校。
背後有不少人崇拜我,偷偷叫我「大姐頭」。
6
又是一次放學後的堵截。
這次,地點選在了廢棄的舊教學樓後面。
陣仗也不同以往。
秦昊親自來了。
他帶著三個平時跟他形影不離的跟班,抱著胳膊,堵死了我的去路。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戾氣和憤怒。
「林凝,」他咬著牙,「你他媽很能打啊?」
我沒說話,先慢條斯理地把書包放到旁邊乾淨的地上。
「今天老子就讓你知道,誰才是這裡的爺!」他啐了一口。
我抬眼看了看他們四個,又低頭看了看手腕上廉價的電子表。
然後,我說出了一句後來被奉為學校傳奇的中二台詞:
「我趕時間,五分鐘了結。」
頓了頓,在他們錯愕的目光中,我不屑地勾了勾手指,笑得邪氣,平平淡淡道:
「孫子們,一起上吧。」
秦昊和他那三個跟班臉上的表情,從錯愕到暴怒。
「艹!給你臉了!」秦昊怒吼一聲,第一個揮拳衝上來。
另外三人也如夢初醒,從不同方向朝我撲過來。
我沒有硬碰硬,用的全是巧勁,專攻關節和脆弱處。
側身避開秦昊的重拳,手肘狠狠撞向側面一人的肋下,借力一甩,將他砸向另一個衝來的身影。
兩人慘叫著滾Ṱű̂₍作一團。
我再給秦昊一腿。
三招,解決了,不到三分鐘。
「呃啊!」秦昊痛苦地悶哼,像只煮熟的蝦米蜷縮在地。
「廢物。」我吐出兩個字。
就在這時,一直跟在秦昊身後那個有點娘唧唧的跟班,叫楚雪雪的,突然尖叫著沖了過來:「不許侮辱昊哥!」
他張牙舞爪地撲向我,動作毫無章法。
我下意識地格擋反擊,一拳直出,襲向對方胸口。
然而,拳頭觸及的瞬間,那異常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觸感,讓我猛地一愣。
楚雪雪也徹底僵住了,所有的動作都停了,臉上血色盡褪。
呃……不是屬於少年的胸膛。
我收拳,後退半步,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楚雪雪,不是娘,而是真是個女孩子。
她看著我,像是承受不住衝擊,眼睛一翻,軟軟地暈倒在地。
也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
我覺得楚雪雪在碰瓷,書包撂到肩膀上,飛速跑了。
而從這一天起,我「大姐頭」這個稱呼,從背後的竊竊私語,變成Ṱŭ²了明面上的尊稱。
我是男人中的男人,女人中的女人。
7
戲劇性的是,秦昊這人有受虐狂潛質。
他開始用敬畏和詭異崇拜的眼神看我,像是一條狗。
這天上學,在樓梯口,我撞見他和林萱拉拉扯扯。
林萱哭得梨花帶雨,抓著他的胳膊:「昊哥哥,為什麼?為什麼要和我分手?我哪裡不好嗎?」
秦昊一臉不耐煩地甩開她,嘴裡蹦出一句我至今都覺得中二到爆的話:「別煩我。一個人,才能無敵。」
我本想默默吃瓜,然後悄無聲息地溜走。
結果秦昊這廝眼尖,一眼瞥見了我,頓時眼睛一亮,隔著老遠就喊:「大姐頭!」
我腳步一頓,只好站住。
林萱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我,所有的悲傷化為了滔天的嫉妒。
她猛地衝過來,揚起手就朝我的臉扇來:「林凝!是不是你勾引昊哥哥!」
我輕鬆截住她的手腕,微微歪頭:「我不跟女人動手。」
旁邊的秦昊像是被這句話點燃了某種表現欲,立刻搶上前一步,大聲道:「我跟女人動手!」
說完,他掄起胳膊——
「啪!」
一記極其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林萱嬌嫩的臉上。
時間仿佛靜止了。
林萱捂著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秦昊,又看看我,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我也被這騷操作驚得目瞪口呆。
我知道秦昊腦子不太好,但沒想到能不好到這個地步。
打女人,這還是人嗎?
算了,無所謂。
狗咬狗,一嘴毛。
我懶得再看這場鬧劇,轉身就走。
「大姐頭!等等!」秦昊居然還想追上來。
我停下腳步,沒回頭,冷聲道:「我和你一間,只有一件事。」
「什麼事?」他語氣居然有點期待。
我轉身,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前,乾脆利落地把他撂倒在地。
「打你。」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打我的同性。我要報復。」
秦昊躺在地上,黑了臉:「我……我是替你出頭!」
「我不需要一個廢物替我出頭。」我丟下這句話,再沒看他一眼,徹底離開。
一拐角,看到楚雪雪沖我招手,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大姐頭,Ţûₕ能……能和你談談嗎?」她聲音很小,怯生生的。
「可以。」
她告訴我,除了校長和班主任,沒人知道她是女孩子。
她家裡情況複雜,把她當男孩養大送進來,她自己也厭煩那些因為性別帶來的額外關注和麻煩,只想安靜混到畢業。
「求你,幫我保密,可以嗎?」楚雪雪懇求道。
我看著楚雪雪,對她佩服極了。
高手,她才是高手。
「好。」我答應了。
這是強者對另一種形式強者的尊重!
8
林萱則徹底恨上了我。
這天上課,她居然抱了一隻漂亮的布偶貓來教室。
好一招歹毒的陽謀!
天殺的,我對貓毛嚴重過敏!
「妹妹,」我忍著開始發癢的鼻子,儘量保持語氣平和,「教室不能帶寵物,而且我對貓毛過敏,能不能把它請出去?」
老師也皺起眉頭:「林萱同學,學校規定教室不能帶貓,趕緊弄出去。」
林萱抱著貓,嘟著嘴:「哼!老師,姐姐就是嫉妒我有貓貓!她根本沒什麼鼻炎,她就是裝的,想引起大家注意!」
我:「……」
我簡直無話可說。
我呼吸困難,鼻子癢得鑽心,連續打了好幾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整張臉迅速泛起不正常的紅暈,尤其是鼻子,簡直像根紅蘿蔔。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我這過敏反應都快趕上中毒了!
我嘆了口氣,不想因為這破事耽誤上課,無奈道:「算了老師,要不我出去吧。」
「不行!」老師態度異常堅決,「你回去坐著!林萱,立刻把貓弄出去!現在!馬上!」
「嗚嗚嗚……貓貓那麼可愛,老師你怎麼能欺負貓貓……」林萱的眼淚說掉就掉。
老師不吃這套,冷酷無情:「那你和貓,一起出去。」
我知道老師為什麼這麼維護我。因為這所升學率爛到地心的貴族學校,太需要一塊金光閃閃的招牌了——而我,就是那塊能讓他們獲得巨額獎金的招牌。
我能上清北,班主任和科任老師據說能分到兩百萬獎金。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相比一下,那個曾經還有點希望的學霸徐清,早就廢了。
一個窮苦人家出來的孩子,跟著秦昊和林萱廝混,抽煙喝酒打架曠課,唯獨不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林萱見老師這裡行不通,立刻轉向她的「哥哥們」,抱著貓,泫然欲泣地看著班上的男生們:「貓貓和我……好可憐哦……」
男生們面面相覷,看了看我紅得像警報燈的鼻子,又看了看我沒什麼情緒但莫名讓人覺得危險的雙眼,集體沉默了。
礙於我的「赫赫戰功」,沒人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