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以前在村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廠里技術工人,每月有固定工資。
村裡人見了他都要客客氣氣地叫一聲「林師傅」。
現在風向完全變了。
「林老二,聽說你要被廠里開除了?」
「那以後怎麼辦?回來種地嗎?」
「年紀這麼大了,地里的活還乾得動嗎?」
父親低著頭快步走過,大哥跟在後面,兩人都沒有回應。
我晾完衣服,回到屋裡。父親坐在桌邊,大哥站在門口,兩人都不說話。
「廠里怎麼說?」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讓等通知。」父親的聲音很低。
「會不會……」母親不敢繼續問下去。
房間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弟弟也不敢出聲,縮在角落裡寫作業。
我洗完手,準備回房間複習功課。
「林小雨。」父親突然開口。
我停下腳步,沒有轉身。
「你滿意了?」他的聲音裡帶著疲憊和憤怒。
「我滿意什麼?」我回頭看著他。
「廠里的領導都知道了這件事。讓我回來等處分。」
「那是你自己做的事情。」我平靜地回答。
「我是你爸!」他一拍桌子。
「所以呢?」我反問,「做爸爸的就可以隨便傷害女兒?」
「我什麼時候傷害你了?我供你讀書,給你飯吃,這就是傷害?」
「你讓我大哥在飯里下藥。」
「那不是毒藥!」父親辯解,「就是想讓你睡一覺,冷靜一下。」
「然後把我帶回來,不讓我讀師範?」
「那是為了你弟弟!」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笑了:「所以女兒就該被犧牲?」
「你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父親的話音剛落,房間裡忽然安靜下來。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聲音放低,甚至透著一種憂傷:「只怪爸爸沒本事。」
「家裡就這麼一份工作,以後給你大哥繼承,你弟弟怎麼辦?總得給他找個出路吧。」
「那我呢?」看著他滿腦子只有兒子,拿女兒當外人的樣子,我只覺得一陣悲哀。
「我就活該被你們算計?」
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默。
第二天,廠里的電話打到大隊部。
父親被廠里開除,丟掉了工作。
消息傳來時,他正在家裡喝悶酒。
聽到這個消息,他暴跳如雷,把桌上的碗筷全部掃到地上。
「都是你沒管好那個女兒!」他指著母親怒吼,「害得我丟了工作,你這個晦氣貨!」
母親被罵得縮在牆角,不敢吭聲。
父親又把矛頭對準大哥:「你個沒用的東西,連個女孩都搞不定,害得全家都遭殃!」
大哥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我這一輩子都白乾了!」父親自怨自艾地嘆氣,「被自己的女兒害得身敗名裂!」
他陰沉地看著我,威脅道:「林小雨,你既然這麼有本事,就自己養活自己!」
從那天起,父母拒絕承擔我的生活費用。
我搬到學校宿舍之後,再也沒回過那個家。
我開始利用課餘時間打零工掙錢,維持自己的生活費用。
洗碗、刷盤子、掃地,什麼活都干。
每天累得腰酸背痛,手被洗潔精泡得發白。但我咬牙堅持著。
後來,我利用重生的優勢,偷偷做一些賣磁帶、租書的小生意,慢慢積累了一點錢。
看著手裡的錢,我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自由。
08
縣裡的教育局派了檢查組來徹查此事。
我將早就準備好的申訴材料交給調查組。
裡面詳細記錄了父母如何下藥迷暈我、如何阻止我讀師範、如何為了弟弟的前途而犧牲我的受教育權。
檢查組看完材料後震怒:「這是嚴重的違法行為!阻撓子女接受教育,我們絕不姑息!」
他們問我現在學習和生活有無困難,有無其他需要幫助的事情。
我趁機提出,希望與那個家庭真正脫離關係。
檢查組的組長還想勸我不能輕易說出「斷絕關係」這種氣話。
但還沒等我反駁,組內的女老師已經對他的勸說表示了反對。
女老師們對我的遭遇更加能夠感同身受。
同為女性,可能老師們也曾經歷過被要求讓著兄弟、顧著大家庭的不公正待遇。
就這樣,我徹底擺脫了那個冷漠的家庭,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同時,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悄悄資助村裡最苦但成績最好的兩個女孩子上學。
一個是李小花,父親早逝,母親改嫁,跟著奶奶生活。
另一個是王秀英,家裡的重男輕女比我家更甚,根本是不加掩飾,她每一年的學費都是自己拿命爭取來的。
我通過老師轉交學費和書本費,只說是好心人資助,要求保密。
「真的有人願意資助我們?」李小花激動得哭了。
「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了,再幫助別的女孩子。」我通過老師轉達。
村民們開始議論是誰這麼好心資助女孩讀書。
大隊長找到我,徵得我同意後,在村民大會上說出了真相。
「是林小雨資助的!她自己打工掙生活費,稍微有點餘力了,還想著幫助別的女孩子讀書!」
大隊長的話,令村民們對我刮目相看。
「這孩子心地善良啊!」
「比她那些家人強多了!」
被資助的女孩們學習更加努力,成績突飛猛進,成為村裡的驕傲。
村民們更加譴責我父母的行為。
「這哪裡是父母?簡直是仇人!」
「為了兒子害女兒,這種人太狠毒了!」
母親的道德綁架徹底失效,反而被人指責虛偽惡毒。
「還說什麼為了孩子不想活了,分明是偏心眼!」
「這種母親,不要也罷!」
弟弟在學校被同學嘲笑,哭著回家怨恨父母。
「都是你們害的!現在同學們都笑話我!」他對父親大喊。
大哥被釋放後到處找工作,但沒人願意要他。
「你家那事我們都聽說了,品行不端的人我們不要。」
父親在村裡威信掃地,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
「就是他,為了兒子害女兒的那個!」
09
我不再關注他們的事情,靜心努力學習。
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學校推薦我去省城實習,表現優異可以留校任教。
我需要回大隊部辦理糧油關係轉移手續。
剛走到大隊部門口,就看見一家四口站在那裡。
父親臉色憔悴,母親眼圈發紅,大哥低著頭,弟弟怯生生地躲在後面。
「小雨,你終於回來了!」母親衝過來想拉我的手,被我避開了。
我看著他們,心裡沒有絲毫波瀾。「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求求你回家吧!」母親哭著說,「沒有你,我們怎麼辦?」
他們輪番來求我,但我的心已經徹底死了。
父親痛哭流涕:「小雨,都是爸爸的錯,求你原諒我!」
他的眼淚滴在地上,聲音哽咽:「我不應該為了小輝害你,我後悔了!」
母親抱著我的腿哭喊:「小雨,沒有你我們活不下去了!你不能走啊!」
她的哭聲撕心裂肺,仿佛我真的是她最疼愛的、願意為我付出一切的孩子。
弟弟也哭著說:「姐,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跟你搶師範的名額,求求你別離開我們。」
我冷笑一聲:「可笑!名額本來就是我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什麼叫跟我搶?林小輝,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搶?」
弟弟被我懟得啞口無言。
大哥跪在地上,承諾道:「妹妹,我用一輩子來補償你,願意做牛做馬伺候你!」
我看著他們的表演,心中毫無波瀾。
「太晚了。」我淡淡地說,「有些傷害,永遠無法原諒。」
我背起行李,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外。
「小雨!」身後傳來他們絕望的呼喊。
但我沒有回頭。這個家,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到達省城後,我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從此, 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只有偶爾為了資助的事情與大隊長通電話。
師範學校的生活充實而美好,我的成績優異,深受老師和同學們的喜愛。
我的小商品零售事業也蒸蒸日上,我終於過上了前世夢寐以求的生活。
多年後,我偶爾聽到家鄉的消息。
父親因為丟了工作,又受到村民的指責,一病不起,整日鬱鬱寡歡。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 心中毫無同情。
母親承受不了打擊,精神崩潰,經常在村裡發瘋,成了村民們的笑柄。
「看,就是那個害女兒的瘋婆子!」
大哥因為名聲敗壞,找不到媳婦,成了老光棍,整日借酒澆愁。
弟弟最終沒能上成師範, 只能在工廠當臨時工,過著前世我那樣的生活。
聽到這些消息,我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他們的下場,都是自作自受。
10
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之餘, 我偶爾也會回憶起前世的悲慘經歷。
那時的我孤獨終老, 臨時工的身份讓我在小縣城被人瞧不起。
骨折後落下的殘疾,更令我覺得自己是家人的負擔。
前世,活著的每一天, 我都背負著沉重的枷鎖。
對比今生的幸福美滿,我更加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前世臨時工的卑微, 與今生高級教師身份的巨大反差, 讓我深深感慨命運的戲劇性。
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 我擁有了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家庭,過著精彩的人生。
那個曾經傷害過我的家庭,已經與我毫無關係。
我擁抱屬於自己的精彩人生, 永遠不再回頭。
多年後的一天, 我在省城的街頭偶遇了弟弟。
他正在擺攤賣些小商品,看起來憔悴不堪。
當他認出我時,眼中閃過震驚和激動。
「姐!真的是你!」他激動地站起來。
我冷漠地看著他, 沒有絲毫親情的溫暖。
「姐, 這些年我們過得很苦, 爸媽都……」他哽咽著想要訴苦。
「當年的傷害,我永遠不會原諒。」我冷漠地打斷他。
轉身準備離開時, 弟弟在身後哭喊:「姐!爸臨終前最後悔的就是害了你!他說對不起你!」
我停下腳步, 但沒有回頭, 只是站在那裡淡淡地說道:「那是他活該。」
我沒有再理會弟弟的哭喊, 大步向前走去。
我走在繁華的街道上, 感受著今生的美好和成功。
回憶前世的痛苦已經成為過去, 今生我活得如此精彩。
那個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那些自私冷血的親人,都已經成為歷史。
從此與那個家庭徹底決裂,再見只是陌生人。
我擁抱屬於自己的新生活, 永遠不再回頭。
這就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