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失敗，撿到男二完整後續

我剛要跳樓，眼前突然出現彈幕。

【來了來了！男二就是因為看到有人跳樓摔成肉泥，才沒敢跳的！】

【跳樓基礎，跳樓結果就不基礎。】

【好血腥！前⽅⾼能！！！】

⾁泥？我嗎？

我偏頭看向不遠處坐在欄杆上的男人，跨出去的腿收了回來。

「哥哥，你能帶我回家嗎？」

1

我，姓名不詳，年齡不詳。

低頭看看⾃己，嗯，性別⼥。

我貌似是被這個世界隨機刷新出來的 NPC，腦海中只有⼀個任務：跳樓。

我可以死，但不能死得難看，尤其不能變成⼀灘需要鏟⻋才能收拾的肉泥。

眼前半透明的彈幕還在瘋狂滾動：

【高能預警！護眼模式啟動！】

【⾮戰鬥⼈員撤離——】

我那條已經懸在二十八樓狂⻛⾥的右腿，瞬間縮了回來。

我扭頭看向不遠處欄杆上坐著的一個男⼈。

這就是彈幕里說的男二？

哥們⼉長得那叫⼀個帥啊，就是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副「地球這破副本⽼子不玩了」的決絕。

彈幕繼續飄過：

【啊啊啊顧醫生別跳！看看那個即將摔成番茄炒蛋的！】

【前面那個你沒看過原著嗎？男二就是被嚇軟了腿才活下來的！】

【對啊對啊，經此一役，男二回去繼續做醫生，還救了富豪老頭，變成人⽣贏家了（除了愛情）】

我悟了。

我不⼩⼼闖進了⼀個大型沉浸式追劇現場，差點變成死狀慘烈的路人甲。

那可不行。

我一個箭步衝到那位人生贏家旁邊，一把抓住他冰涼的手腕。

「哥哥，」我眨著眼，「天颱風好大，我好怕，你能帶我回家嗎？」

顧醫生：「……？」

【？？？？？】

【這姐妹拿錯劇本了？】

【神特麼帶你回家！妹妹你看清楚這是天台，不是託兒所！】

【顧醫生：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自殺的時候為什麼混進了奇怪的東西？】

「你不是也要跳？」他問。

我頭搖得像電動馬達。

「不跳了不跳了，摔成肉泥會粘在地上，環衛工人多辛苦啊！」

「你走吧，我的事跟你無關。」他還是一臉決絕。

「有關有關！」我抓著他手腕不放，生怕一鬆手這帥哥就變成流星沒了，「你想想，你要是現在跳了，我眼睜睜看著你這麼帥一張臉啪嘰變成二維碼，我後半輩子肯定得有心理陰影啊！你這不等於間接毀了一個花季少女的美好人生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特麼二維碼！】

【掃出來是啥？感謝你掃一掃，本人已死，有事燒紙？】

【這女的嘴是借來的急著還嗎？】

顧醫生大概沒料到自殺還能遇到個道德綁架的，整個人都懵了。

「你不明白……」他聲音苦澀，作勢就要往下掙脫我的束縛。

「我明白！」我死命拽著他，「哥哥，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但真有跳下去會摔成餅的樓！」

我抬手指了指他腳下。

他順著我指的方向往下看了一眼，臉更白了，抓著欄杆的手指微微發抖。

【添如亂！】

【對啊，顧醫生的白月光正在樓下咖啡廳和他死對頭約會……】

原來是為了愛情要死要活啊。

死戀愛腦，我都不想勸了。

但是想到他是有錢又有編制的帥男二，我有一絲不忍。

我要是變成他的救命恩人，應該在未來會得到一大筆感謝費吧！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於是我拽著他大喊：「不就是白月光嗎？哥哥你看看我！」

他下意識看向我。

「你給我點兒錢，我整成她那樣兒。無論是當牛做馬，還是挨打挨罵，你儘管招呼！你開心了就行！」

見他皺眉，我又提出了第二套方案。

「要不然，你把我養成大家閨秀，我去勾引她男朋友，保證讓他們這輩子死生不復相見！」

【……牛批。】

【《論如何讓自殺者忘記自己是來跳樓的》】

【顧醫生：突然就不是那麼想死了】

趁他愣神，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把他從欄杆上拽了下來。

我倆一起摔在天台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壓了我一半胳膊。

我疼得齜牙咧嘴，但心裡樂開了花。

沒變成肉泥還救了個人生贏家，我後半輩子不用愁了！

2

我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把顧醫生也拽了起來，轉圈拍著他身上的灰。

【這姐妹是在給寵物狗撣毛嗎？】

【顧醫生：懵逼中，勿擾】

「所以，」我搓搓手，「是要我整容成你白月光那樣，還是去勾引她男朋友？你錢給夠，我幹啥都行！保證專業！」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送你回家吧。」顧醫生揉了揉被我拽紅的手腕。

我立刻語氣悲痛道：「我沒有家……我是這個世界隨機刷新出來的 NPC，刷新點就是那個欄杆，任務就是跳樓。我不想變成肉泥，現在也無家可歸。」

顧醫生：「……」

【？？？？】

【哈哈哈哈艹！她是怎麼一本正經說出來的！】

【顧醫生：遇到碰瓷的了，還是魔幻碰瓷。】

【關於我跳樓途中撿到一個自稱 NPC 的沙雕這件事……】

顧醫生看起來頭疼欲裂，自殺的悲傷情緒被我攪和得稀碎，現在只剩下茫然和無語。

他看了看我真誠的臉，又看了看那危險的欄杆，最終嘆了口氣。

「那……」他頓了頓，「我帶你回家？」

【哦？】

【帶回家了！直接快進到同居劇情？】

【這展開原著沒有啊！】

【顧醫生！警惕新型跳樓詐騙啊！】

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防止他反悔，趕緊說：「謝謝老闆！老闆大氣！老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老闆你放心，我吃得少乾得多，還能給你暖被窩！」

顧醫生想抽回胳膊，但失敗了，只能僵硬地被我拖著往天台門口走。

彈幕已經笑瘋了：

【暖被窩哈哈哈哈哈哈】

【顧醫生：現在跳還來得及嗎？】

【男二帶妹妹回家了，那白月光怎麼辦？】

【男女主都在一起了，我們男二就不能有自己的愛情了？】

【可是……起碼得找個般配的吧……】

彈幕格局小了。

什麼狗屁愛情？我抱著的可是未來長期飯票的胳膊！

3

顧醫生住的出租屋比我想像的還要小一點，但收拾得異常整潔，瀰漫著一股消毒水味兒和……失意男人的淡淡憂傷？

客廳小得可憐，沙發更是迷你。

我立刻擺出最懂事的表情，指著那個沙發說：「老闆！我睡這就行！絕對不占地兒！我睡覺可板正了，跟屍體一樣！」

「別叫老闆。」顧醫生把鑰匙扔在玄關的柜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的哥哥！」

他脫外套的動作頓了一下，道：「……也別叫哥哥。」

「那……醫生？大佬？好心人？」我眨巴著眼，努力想詞。

他像是被煩到了，擺擺手說：「算了，你愛叫什麼叫什麼吧。」

他走到廚房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然後靠在廚房門框上打量我。

「多大了？上學沒有？」

我挺起胸膛，理直氣壯道：「我不知道我多大了，可能是剛刷新的，系統沒加載年齡數據。」

顧醫生放下水杯，走到我面前，身高差讓我不得不仰頭看他。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忽然伸出手，捏了捏我的手腕，又用指節按了按我的肩胛骨附近。

他的手有點涼，動作很快，像是在做專業檢查。

【啊啊啊上手了上手了！】

【顧醫生職業病犯了哈哈哈哈哈……】

【這是摸骨嗎？顧醫生還有這技能？】

他收回手，說：「骨骺線差不多閉合了，但還沒完全定型。你應該十六七歲左右。」

「哇！哥哥你好厲害啊！這都能摸出來！你是不是什麼隱藏的武林高手？」我立刻海豹鼓掌。

「你沒成年，不能留在這兒。我現在送你去派出所，他們會幫你聯繫家人。」顧醫生沒接我的茬，直接拿出手機。

【哈哈哈哈哈哈翻車！】

【顧醫生：底線突然覺醒！】

【從自殺抑鬱到遵紀守法好公民只需要一個沙雕！】

【妹寶啊，你人設卡年齡 bug 了！】

我瞬間戲精附體，抓住門框，嚎得情真意切。

「我不去！派出所沒有哥哥你這麼好看又心善的醫生！我沒有家人！我就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你把我交出去，他們肯定會把我送去解剖研究的！哥哥你不能這麼狠心啊！」

顧醫生按手機的動作停了，他看著我，眼神里摻雜了點「這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精神病」的無語。

他揉了揉眉心，看起來比剛才在天台還想死。

「鬆手，」他聲音冷冷的，「門框要被你抓壞了。」

「那你不送我去派出所了？」我抱得更緊了，企圖用耍無賴矇混過關。

他沉默地看了我幾秒，最終輕輕嘆了口氣。

4

我抱著顧醫生扔給我的乾淨被子，迷迷糊糊在他臥室的床上閉上了眼。

【這就睡了？心真大啊！】

【顧醫生好人啊，居然把床讓出來了！】

【他睡哪？那個迷你沙發？】

半夜我起來上廁所，偷偷拉開一點門縫。

客廳沒開燈，只有窗外一點月光漏進來。

顧醫生那雙無處安放的長腿委屈地蜷縮在那個小沙發上，身上只蓋了件外套，眉頭即使在睡夢裡也微微蹙著。

【啊啊啊好可憐又可愛！】

【嘴是那麼毒，心卻這麼軟！】

【這男人該死的甜美！】

嗯，彈幕說出了我的心聲。

第二天一早，我揉著眼睛拉開臥室門，一句「哥哥早上好」卡在喉嚨里。

客廳沙發上，顧醫生已經起來了，坐得筆直。而他旁邊，一左一右，坐著兩位穿著制服的警察。

我瞬間清醒，看向顧醫生的眼神充滿了被背叛的控訴。

【臥槽！真報警了？】

【顧醫生：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哈哈哈哈妹砸你的表情仿佛在罵負心漢】

「你醒了？這兩位同志想了解一下你的情況。」顧醫生語氣平淡。

警察姐姐看起來很和善，問我叫什麼、多大了、家在哪。

我立刻進入狀態，雙手緊張地絞著顧醫生借我的舊 T 恤，說：「我……我不記得了。」

警察叔叔拿出一個便攜設備，說：「沒關係，我們錄一下指紋比對一下。」

我乖巧地把手指按上去，心裡七上八下。完蛋，這要是查出來我真是個黑戶，會不會直接被抓走？

幾分鐘後，結果出來了。

警察姐姐看著螢幕，念道：「寧一，17 歲，在星星孤兒院有檔案，院長前天報案說你偷跑出去了。」

寧一？孤兒院？

難道是路人甲升級成小配角，世界自動給我補全設定了？

顧醫生對警察說：「既然找到出處了，那就麻煩兩位警官送她回去吧。」

無情無義啊顧醫生！虧我昨天在天台上救你一命！這就把我打發了？

我癟著嘴，一臉悲傷，慢吞吞地跟著警察往外走。

剛走出門，身後傳來腳步聲。

顧醫生追了出來。

「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

【嘴硬心軟實錘！】

【他急了他急了！】

【顧醫生：我倒要看看什麼孤兒院能養出這種沙雕！】

5

到了孤兒院，那棟灰撲撲的老樓一出現，我腦袋裡突然閃回幾個畫面：年幼的我被推搡進陰暗的角落，飯盒被打翻，幾個年紀大點的孩子圍著我又笑又罵……

我的身體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後補的人設這麼悲慘嗎？

我立刻縮到顧醫生身後，緊緊抓著他的外套，說：「那些小孩總是打我、搶我東西……我才想不開跑出去跳樓的……」

我抬起頭，眼淚要掉不掉地看著顧醫生。

「但是後來看見哥哥，我又覺得世界還是有光的，我又想活下去了！」

顧醫生身體僵了一下。

【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白蓮·茶·花の綻放】

【但好像又是真的慘？顧醫生快看她可憐的小眼神！】

顧醫生把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他們真的打你？」

我瘋狂點頭，努力擠出兩滴眼淚。

他沉默地看了我幾秒，然後走向兩位警察和院長。

「警察同志，院長，請問我能收養她嗎？」

警察叔叔愣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

「顧先生，您的心情我們理解。但這不符合規定，您未婚，不符合收養條件。」

6

顧醫生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答案，立刻追問道：「那怎樣才能符合規定？」

「一般情況下，成年或者考上大學後就需要離開孤兒院獨立生活，」院長推了推眼鏡，「她目前還在讀高三……」

顧醫生打斷她，問：「我可以資助她嗎？直到她成年，或者完成學業。」

【？？？】

【哥你醒醒！你剛被搶了升職機會情場失意還得租房子住！】

【落魄男二妄想資助孤兒少女？】

【這突如其來的霸總氣息是咋回事？】

院長似乎也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點頭，說：「當然可以，如果有社會人士願意資助，我們是歡迎的。」

然後，在場所有人都看著顧醫生從他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個看起來乾癟的錢包，從裡面把所有的現金全都拿了出來，直接塞進了我手裡。

動作乾脆利落，甚至有點莽。

我：「！！！」

其他人：「？？？」

哥！親哥！我知道你好心！但你當著院長和那幾個欺負我的小混蛋的面，把這麼多錢直接塞我手裡？你是真不怕我今晚就被堵在廁所里借錢啊！

【臥槽直接給現金？】

【顧醫生：別問，問就是社會經驗不足。】

【妹啊快藏起來！】

我捏著那疊鈔票，手心冒汗，腦子飛速運轉。

「院長！警察叔叔！警察姐姐！有了這筆錢，我能不能申請住校？我保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絕對不再亂跑給國家添麻煩！我想考大學！」

院長和警察對視一眼，似乎覺得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於是，我們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去了我就讀的高中。

那是一所管理鬆散、升學率感人的普通中學。

我的班主任看到我，甚至反應了幾秒，才在院長的提示下想起了我，甚至沒問我為什麼逃課。

很合適，我就是個背景板，沒人會注意的那種。

顧醫生全程沉默地跟著，聽著院長和老師溝通，然後去財務處，用手機支付了我半年的住校費。

他操作手機時，我眼尖地瞥見他的餘額，上面顯示的數字好像並不太樂觀。

【嘶……看著都肉疼。】

【男二真的好慘，但也是真的好善良。】

【這男人我哭死！】

一切手續辦妥，我終於拿到了宿舍鑰匙。

我立刻對著兩位跑了一上午的警察同志九十度鞠躬。

「謝謝警察同志！辛苦你們了！人民公僕真的為人民！」

警察被我逗笑了，擺擺手走了。

【？這就完了？不謝謝你的金主爸爸？】

我轉過身，非常認真地看著顧醫生說：「謝謝哥哥！錢我以後一定會還給你的！連本帶利！」

顧醫生瞥了我一眼，毒舌地說：「算了。指望你還，還不如……你好好讀書，別再往天台上跑了。」

他說完，似乎覺得任務完成，轉身就要走。

「哥哥！」我喊住他。

他停下腳步，沒回頭。

「你……」我頓了頓，「你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再去天台吹風了哦！」

他背影僵了一下，沒回應，快步離開了。

【他聽到了！他心虛了！】

【啊啊啊雙向救贖（雖然方式很沙雕）】

【顧醫生你給我好好活下去！帶著沙雕妹妹的那份希望！】

7

我打開門，發現三個室友都在裡面，她們對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住校生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你就是新來的寧一？哇，你頭髮好順！」

「你之前哪個班的呀？好像沒見過你。」

「吃不吃餅乾？我媽自己烤的！」

我受寵若驚，果然離開了孤兒院那個環境，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正當我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友情中時，腦子裡嗡地一下，好像被塞進了很多東西。

我看著桌上攤開的數學練習冊，那些扭曲的符號和圖形忽然變得無比親切。

我，寧一，莫非是個被埋沒的學霸？世界幫我補全設定還附贈知識大禮包？

我激動地拿起筆就開始寫，思路如尿崩，一發不可收拾。

寫完後，我自信滿滿地遞給旁邊啃餅乾的室友。

「看看！是不是全對！」

室友接過本子，表情從好奇逐漸變為困惑，最後凝固成了一言難盡。

「那個……一一啊，」她委婉地說，「第五題，答案好像是根號三，你寫了個π……」

「還有第十二題，這個導數……好像不是這麼求的……」

「最後這個大題……步驟很新穎，但結果……呃，離標準答案有點遠。」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裂了！】

【自信放光芒】

【本以為是天降學霸，原來是自信學渣！】

【這知識它進腦子了，但沒完全進！】

我看著滿篇的紅叉，沉默了。

路人甲不僅身份是背景板，連智商都是背景板級別的嗎？

不行！

我猛地站起來，把室友嚇了一跳。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從學習開始！

於是，接下來的一周，我開啟了頭懸樑錐刺股的瘋狂學習模式。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啃書本。室友們都被我的勁頭嚇到了，紛紛貢獻出她們的筆記和零食給我補充能量。

周末，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宿舍只剩我和另外一個本地的室友。

她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拎著一大袋零食塞給我。

「一一，樓下宿管阿姨說是你哥哥給你的，讓我幫忙帶上來。」

哥哥？

顧醫生！

我愣了一下，丟下句「謝謝」就旋風般衝下樓。

跑到宿舍樓門口，我氣喘吁吁地四處張望，卻根本沒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

走了嗎？

我心裡莫名有點空落落的，嘆了口氣，準備轉身回去。

「不謝謝你哥？」

一個清清冷冷，帶著點熟悉嘲諷調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後響起。

我猛地回頭，看見顧醫生正懶洋洋地站在宿舍樓外牆的陰影里。

「哥哥！」我眼睛瞬間亮了，想也沒想就張開手臂朝他撲過去，「一周沒見！我都想死你了！」

顧醫生顯然沒料到我這熱情似火的歡迎儀式，在我即將撲到他身上的瞬間，他猛地往旁邊側身一躲。

我撲了個空，「啪嘰」一聲，結結實實摔在了水泥地上，膝蓋和手心火辣辣地疼。

【哈哈哈哈哈哈躲開了！他居然躲開了！】

【顧醫生：莫挨老子！】

【平地摔技能 get！】

【妹啊，你的投懷送抱失敗了哈哈！】

我趴在地上，心裡的那點感動摔得粉碎。

顧醫生大概也沒想到我能直接摔地上，愣了兩秒，才遲疑地走過來。

我默默爬起來，低頭看著自己摔破的褲子和擦紅的膝蓋，委屈巴巴。

「你賠我褲子！都摔破了！」

顧醫生沒說話，他蹲了下來，仔細看了看我紅腫滲血的膝蓋。

雖然眼神中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開口還是很欠揍。

「破洞褲不挺時髦的嗎？一條褲子而已，哭什麼？」他站起身，「走吧。」

「啊？去哪？」我還在心疼我的褲子。

「賠你褲子。」

我愣了一下，趕緊小跑著跟上。

結果，我們先去了學校旁邊的藥店，買了碘伏和創可貼。

顧醫生讓我坐在藥店門口的台階上，自己蹲在我面前，用棉簽蘸著碘伏，仔細地給我清理膝蓋上的擦傷。

「嘶——」碘伏碰到傷口，我疼得吸了口氣。

他動作頓了一下，抬頭看我一眼，道：「現在知道疼了？撲人的時候想什麼了？」

話雖這麼說，他手上的動作卻放輕了許多。

【啊啊啊他真的好嘴硬心軟！】

【雖然但是，有點好磕！】

【顧醫生：自殺未遂後開始養女兒（不是）】

【這該死的溫柔！】

貼好創可貼，他站起身，把剩下的碘伏和創可貼塞給我。

「自己收著。走了，買褲子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膝蓋上那個創可貼，突然覺得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8

顧醫生帶我進了商場，燈光亮得晃眼，衣服的標價牌更晃眼。

我當機立斷，拽著顧醫生的袖子就往出口拖。

「幹什麼？」他被我拽得一個趔趄，莫名其妙。

「這裡空氣不好，」我一臉嚴肅，「我知道有個地方物美價廉風水佳！」

五分鐘後，我們站在了商場後門熱鬧嘈雜的地攤一條街。

顧醫生看著眼前「清倉甩賣」和「50 兩件」的招牌，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是在替我省錢？」

我誠實地說：「主要是怕你等會兒付錢的時候發現錢包比臉還乾淨，那樣你會很難堪，我作為你的臨時掛件也會很沒面子。」

【哈哈哈哈大實話！】

【妹啊，瞎說什麼大實話！】

【顧醫生：尊嚴受到挑釁】

我迅速在一個攤位前掃蕩，拎起幾件看起來還算順眼的 T 恤和一條耐磨的牛仔褲，一股腦塞到顧醫生手裡。

「哥哥！幫我選選哪件好看！」

我以為他會挑剔一番，結果他直接對攤主說：「都包起來。」

攤主喜笑顏開。

【？？？】

【哥！你清醒一點！你的錢包在哭泣！】

【破產男二的強行挽尊】

我抱著那袋加起來只有一百五的便宜衣服，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顧醫生立刻看向我。

我馬上表示自己很好養活。

「哥哥，你給我買個煎餅就行，五塊不加料的那種。」

「回家。」他朝著另一個方向邁開步子。

「啊？」我沒反應過來。

「我給你做飯。」

我小跑著跟上，說：「誒？你不是說不收留未成年嗎？警察叔叔剛走你就……」

「廢話真多。不吃拉倒。」

「吃吃吃！」我立刻表態，生怕他反悔。

回到他那間小小的出租屋，他脫下外套，捲起袖子就開始在廚房裡忙碌。

洗菜切菜的動作流暢，一看就是經常自己做飯。

我窩在小沙發里，抱著膝蓋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感覺這小小的屋子好像突然有了點家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他正忙著炒菜，轉頭對我說：「幫我接一下，開免提。」

我趕緊湊過去，笨拙地按了接通和免提鍵。

一個帶著哭腔和焦急的女聲瞬間充斥了整個小廚房。

「顧辰……我爸爸他……突然胸痛得厲害，喘不上氣，送到你們醫院了……醫生說很危險……可是……可是……」

電話那頭的女人哽咽了一下。

「顧辰，我知道我不該再麻煩你……但是……我真的很害怕……你能不能來看看？」

【來了來了！白月光的召喚！】

【醫院三人相見，大型修羅場預定！】

【男主呢？哦對，男主是心外的，這是胸外的事兒，專業不對口。】

【工具人男二已上線，心疼一秒。】

廚房裡炒菜的聲音停了，顧醫生拿著鍋鏟的手僵住了。

我立刻識趣地小聲說：「那個……哥哥你先忙？給我五塊錢，我自己去買個煎餅就行……」

顧醫生卻像是沒聽到我的提議，直接對著電話那頭說：「別慌，把具體科室和床號發我。」

他掛了電話，關掉灶火，將鍋里的菜盛到盤子裡，放在小桌上。

「不急，先吃飯。」他把筷子塞進我手裡。

【？？？】

【啥？救人不急？】

【顧醫生你人設崩了！說好的痴情工具人呢？】

「可是……電話里不是說很危險嗎？」我指著手機，比他還急。

顧醫生遞給我一碗飯，說：「急性胸痛，要排查心梗、主動脈夾層、肺栓塞，需要做心電圖、CT、超聲，請相關科室會診，確定手術方案，聯繫手術室、麻醉師……這一套流程下來，最快也要一兩個小時。」

他拿起筷子，敲了敲我的碗邊。

「不差這一頓飯。吃完再去。」

我扒拉著碗里的飯，偷偷瞄顧醫生。他吃得很快，但動作並不慌亂，只是眉宇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沉鬱。

吃完飯，他二話不說，拿起外套就帶我出門。他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然後對司機報了醫院的地址。

車開到醫院門口，他飛快地掃碼付了車費，又額外抽出一張鈔票塞我手裡。

「自己回學校。」

他關上車門，剛要轉身，又敲開車窗，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一定把她送到二中門口，我記下車牌號了。」

司機師傅連連點頭，然後他才大步流星地衝進了醫院急診樓的大門。

【嘖，還說不急，這腳步慌得就差跑起來了！】

【口是心非的男人啊！】

【白月光輕輕一勾手，顧醫生魂都沒了，實慘。】

計程車啟動，我捏著鈔票，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心裡莫名有點酸溜溜的。

這個男二，又出錢又出力，還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也太慘了點……

我捏緊拳頭，暗下決心：我一定要幫哥哥找個漂亮又溫柔的新嫂子，氣死那個白月光！

9

回到學校，我把那點莫名其妙的酸澀情緒轉化為學習的動力，又埋頭苦學了一周。

周末，我正盤算著怎麼打聽哪位女老師單身，就在宿舍樓下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醫生靠在牆邊，似乎等了有一會兒。

他看到我，沒什麼表情，只是遞過來一個盒子。

我接過來，打開一看，愣住了。

裡面躺著一部嶄新的手機，按鍵超大，螢幕超小，看起來異常堅固抗摔。

「上課不許玩。就是方便你有急事能找到我，裡面只存了我的號碼。」

【老年機！哈哈哈哈！】

【這手機上課能看啥？玩貪吃蛇都嫌螢幕小吧！】

我卻眼睛一亮，如獲至寶地捧起來。

手機！這是我人生中第一部手機哎！

「謝謝哥哥！」我興奮地擺弄著那幾個碩大的按鍵，忽然想起我的報恩大計，「哥哥！你喜歡老師嗎？我們學校有很多漂亮又善良的單身女老師！」

「不喜歡。」顧醫生額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

我不死心，壓低聲音說：「那……也有單身男老師……氣質都挺好的……」

顧醫生突然瞪我一眼，說：「寧一，你皮癢了是不是？」

「我們老師說了！愛情，絕不能卑微！要平等！要雙向奔赴！」

「哪位老師教的？我找他聊聊。」顧醫生眯起眼。

我：「……」

【哈哈哈哈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老師：這鍋我不背！】

【顧醫生：我倒要看看是誰在帶壞我家小孩！】

10

又在顧醫生家蹭完一頓飯後，我一邊幫忙收拾碗筷一邊忍不住八卦。

「哥哥，那個姐姐的爸爸，手術順利嗎？」

「嗯，順利。」顧醫生擦著灶台，頭也沒抬。

我繼續試探道：「那姐姐是不是特別感動？會不會回心轉意發現還是你最好……」

「寧一，」他打斷我，「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哦，」我識趣地閉嘴，但沒過幾秒又憋不住了，「對了哥哥！快放寒假了，你到時候能帶我出去玩嗎？就一天！我保證不吵不鬧！」

「那也就是說快期末考試了吧？你考好了，我就考慮帶你玩一天。」

「真的？考好的標準是什麼？」

「我看過你這個學期的成績，還不到滿分一半。要求不高，期末比上次進步一百分，否則免談。」

「一百分？哥哥你這是要我的命！」

【臥槽魔鬼！】

【從學渣到進步一百分？顧醫生是懂激勵教育的。】

【妹啊，你這比讓顧醫生忘記白月光還難啊！】

顧醫生無視我的哀嚎，說：「走了，送你回學校。」

剛走到門口，還沒等他拉開門，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顧辰……顧辰你在家嗎？開開門……」

是一個帶著哭腔和醉意的女聲，軟綿綿的，有點耳熟。

【名場面預警！】

【女主和男主吵架喝多了來找備胎了！】

【男二悉心照顧一夜，還以為自己有機會了。】

【結果只是人家小情侶吵架的一環罷遼！】

【第二天男主就來接人回家和好了！啊啊啊啊！】

哇靠，這麼癲的劇情居然發生在我眼前了？

顧醫生皺起眉頭，拉開了門。

門外，白月光姐姐踉蹌著倒了進來，直接軟綿綿地靠在了顧醫生身上。

她臉頰緋紅，眼神迷離，長發有些凌亂，身上帶著酒氣。

但不得不說，她真是我見猶憐的大美人，怪不得顧醫生念念不忘。

我反應極快，立刻縮成一團蹲到沙發後面，還把剛才吃飯時不小心蹭到油漬的衣角使勁往褲子裡塞了塞。

接下來，按照彈幕劇透，顧醫生應該把她扶進來，悉心照顧，一夜無眠……

然而，我蹲在沙發後，只聽到顧醫生冷靜甚至有點冷淡的聲音。

「林小姐，你喝多了。」

白月光姐姐似乎還在哭訴什麼「他不懂我」之類的。

下一秒，我就聽到顧醫生打電話的聲音。

「蕭墨深，你女朋友喝多了在我家。地址發你，過來接一下。」

【！！！！！！】

【臥槽？？？？】

【直接 call 正主？】

【顧醫生這操作我驚呆了！】

【說好的痴情備胎呢？劇本拿錯了吧！】

【男二：休想讓我接盤，謝謝。】

電話那頭似乎愣了一下，然後說了句什麼。

「我沒空。還有，」他頓了頓，「家裡有小孩，不方便。麻煩快點。」

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

11

顧醫生也沒扶白月光進來，就讓她靠著門框站著，自己則退開半步，保持著禮貌又疏離的距離。

我蹲在沙發後，捂著嘴，眼睛瞪得溜圓。

「寧一，過來幫忙。」

我慢吞吞地挪出來，指了指靠在那裡的醉美人，小聲說：「哥哥，你是醫生哎，扶一下沒事的吧？」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

【？？？】

【好傢夥，這界限劃得清清楚楚！】

【男二這是徹底清醒了？還是被傷透心了？】

我只好走過去，費力地把軟得像麵條一樣的漂亮姐姐扶到沙發上躺好。

她嘴裡無意識地念叨著「墨深……對不起……顧辰……」，聽得我頭皮發麻。

我笨手笨腳地給她喂了點水，又拿濕毛巾給她擦了擦臉。

顧醫生則轉身進了廚房，沒多久端出來一碗看著就很難喝的醒酒湯放在茶几上，絲毫沒有要親手喂的意思。

整個過程，他站得離沙發至少兩米遠，雙手插在褂兜里，像個監工的。

大概過了半小時，門外再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毫不客氣的敲門聲。

顧醫生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另一個男人，身高腿長，長相是那種帶有攻擊性的帥氣，就是臉色黑得嚇人。

這就是傳說中的男主蕭墨深吧，果真人如其名。

他一進門，銳利的視線先是掃過沙發上不省人事的女主，然後猛地定在我身上。

「你是誰？」

我被他看得一怵，下意識往顧醫生身後縮了縮，嘴上卻飛快回答道：「家裡的小孩。」

「把你的人帶走。」顧醫生語氣更冷，直接下了逐客令。

蕭墨深狠狠瞪了顧醫生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殺人，但最終沒說什麼，一把將沙發上的女主打橫抱了起來，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帶著點怒氣。

女主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往他懷裡蹭了蹭。

蕭墨深抱著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被他摔得震天響，然後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用手肘捅了捅顧醫生，說：「哥哥，你真不趁虛而入一下？多好的機會啊！」

顧醫生抬手就給了我一個腦瓜崩。

「你個小屁孩，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什麼？」

我捂著額頭，不服氣地嘟囔著：「可是我明明記得某人之前還為了她要死要活差點跳樓……」

話沒說完，顧醫生臉色一變，猛地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閉嘴！」

「哇！我知道你的黑歷史了哎！」我趁機討價還價，「那個……看在我幫你保守秘密的份上，一百分能不能打個折？」

「……最多八折。」

「謝謝哥哥！哥哥最好啦！那我先回學校了！」

「站住，」顧醫生叫住我，「我送你回去。」

我看了看時間，又想了想打車費，果斷搖了搖頭。

「一來一回打車好貴，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那我坐公交送你回去。」顧醫生已經穿好外套，拉開了大門。

「啊？不用了吧……」

「少廢話。」

【？？？？】

【磕死了磕死了！】

【男二他真的，我哭死！嘴上毒舌行動卻暖得要命！】

【坐公交送回學校！這是什麼純愛劇情！】

公交車上搖搖晃晃，暖氣開得足，我靠著車窗，沒一會兒就眼皮打架，腦袋一歪，不知不覺就靠在了旁邊顧醫生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報站聲，我一個激靈彈起來。

「到站了！」

結果動作太猛，我的頭「咚」一聲撞上了顧醫生的下巴。

顧醫生吃痛地捂住下巴，倒抽一口冷氣，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間歇性發病的傻子。

我捂著撞疼的額頭，說：「對不起啊哥哥，條件反射……」

他無奈地瞥我一眼，沒多說，還是跟著我一起下了車。

送到宿舍樓下，正好碰上幾個剛夜跑回來的同學。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虛榮心，特別驕傲地指著顧醫生介紹道：「看！這是我哥哥！」

同學們眼睛一亮，紛紛起鬨。

「哇！寧一你哥哥好帥啊！」

顧醫生顯然不習慣這種場面，耳根有點泛紅，表情僵硬地沖她們點了點頭，然後把幾張鈔票塞進我手裡。

「好好吃飯。考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