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當他周秉有多大的能耐,可以靠自己。
結果還是想著要靠我爹的幫扶。
他想忍辱負重,臥薪嘗膽。
但他不是勾踐啊。
頂多算個狗。
不!做狗,人家狗都嫌棄他不夠忠心!
4
和離書我早就簽下,如今他周家也再沒有理由可以攔我。
我走得很順利。
回到家中時,管家還疑惑今日我怎的回來了,又望向我身後。
我笑了起來。
「沒有人,我和離了,從此與周府再無關係。」
往日我回孫府,都會帶著一臉不滿的周秉。
他不樂意進府,總是躲得遠遠的。
我只能好言相勸或是強硬帶著人拖進府,管家都習慣了。
如今聽我這麼一說,管家一怔轉過身去抹了一把臉,連聲道好,招呼下人替我搬回那些嫁妝和包袱。
爹也收到了消息,見我完好無損歸來,直接去了周府對著周向生父子的行為破口大罵。
爹罵人引經據典,半點不帶髒字,卻罵得讓人無法還口。
周向生父子被罵得面紅耳赤。
我爹甚至還想要動手,被管家一把攔了下來,好不容易才拖回了馬車回府。
別看我爹是個文臣,卻是一點就爆的脾氣。
在朝堂上,還曾對那些奸佞之臣直接動過手。
拿起笏板就往人身上抽。
爹在朝做官多年,最大的開銷便是在笏板上。
朝臣沒幾個是沒被爹抽過的。
就連陛下少時也因調皮被爹抽過。
只是爹抽得有理有據,樁樁件件都是為國為民,那些人就算被抽,到最後也得夸句抽得好。
回府後,我爹紅了雙眼。
「蘭兒回來就好,回家就在家中安心住下吧。」
我爹不懂什麼後宅彎彎繞繞,卻也明白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在我歸家後,日日陪著我,甚至親自下廚,給我做了碗小時候娘親常做的面。
那雙在我記憶中從來沒有下過廚的手,如今卻能熟練地揉面擀麵。
在他小心翼翼,滿懷期待地將麵條端到我面前時,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我和我爹之前,是有一層隔閡在的。
我十歲的時候,娘親病重,可我爹卻終日忙於公務,甚至主動請纓要下江南巡查河道。
直到我娘咽下最後一口氣,眼睛都一直望著門口,只希望再見他最後一面,可他卻直到過了頭七才回來。
我知道,國和家不能兩全,他不能為了小家捨棄大家。
但我忘不了娘親臨死前期盼的眼神。
此後多年,一直跟我爹鬧著彆扭,甚至一意孤行,拒絕了他為我選的夫婿,執意嫁給周向生。
只因那人和他太像,是個好人好官,卻很難做個好丈夫好父親。
而周向生不一樣,他才華不夠,卻很會討我歡心
我只想要個溫馨的小家,周向生正好滿足了我的需求。
只是我再一次選錯了。
他是個好丈夫,卻是別人的好丈夫。
他是個好父親,卻把我拚死生下的兒子,教得與我離心離德。
又或許,這個兒子本就完全繼承了他卑劣的基因。
但是幸好,我還有父親願意為我遮風擋雨。
讓我能擁有再選一次的機會。
時隔多年,我終於像小時候那樣,撲進了父親懷裡。
「爹,是女兒錯了……」
5
待在自己家中,自然是無比愜意的。
我吹了吹面前的茶,翻開下一頁詩冊,手邊是喜歡的點心,不用再顧著旁人的口味。
這才發覺,不用管人,不用操心的日子有多舒適。
就連往日胸口的鬱氣都散了。
晨起時,瞧著鏡中的自己也年輕了些許。
只是我的好日子,似乎惹得旁人眼紅了。
那些黑字每日都在發泄著對我的不滿,甚至大肆辱罵。
我從來當作沒有看見,它們罵它們的,氣著的也是它們。
每日來來回回罵的也就是這些詞兒,毫無新意。
不過這日倒是有些不一樣。
它們開始洋洋自得起來。
【讓這個老女人再得意幾天吧,看到時候我們男主怎麼把她引以為傲的孫家給弄垮!】
【我們男主也是可憐,有這樣一對父母,爹就想著自己,娶了心愛之人就好,一點都不為男主著想,還罵男主就惦記他娘,要不是男主解釋清楚了,他爹還要打他,真是造孽。】
【還好我們男主聰明,眼看著簡單的道歉不管用,就想了另外的辦法,準備聯合他爹演一套苦肉計,假裝自己被趕出門,跑來外祖家求他娘收留,只要他娘把他留下,他就能把孫家榨乾,如果他娘不留,也能徹底壞了她的名聲,拋夫棄子的女人出門都要被扔爛菜葉!】
我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最後還是淺淺啜了一口。
就這?
他周秉是不是重生的時候腦子壞了。
真以為我朝的律法是擺設?
不過,他來也好。
就讓他看清,就算重活一世,蠢貨還是蠢貨!
6
沒幾日,就有小廝前來傳話,說周秉與周家決裂了。
周秉想給我討個公道,讓周向生給我道歉把我接回家去,卻被惱羞成怒的周向生趕出家門了。
甚至揚言要斷絕父子關係。
很快,又有小廝來報,周秉在府門口求見。
我出去時,正好看見他形容狼狽,沒有半點周府公子的精緻,嘴角青紫還破了口子,甚至有血絲掛在上面。
門開了後,他見著了我便立刻撲了上來。
我沒有出聲,只是面容淡淡地望著他。
「我既與周向生和離,周府的一切就與我無關,你來尋我又是為何?」
「娘,兒子實在無法忍受爹的糊塗行為,想要勸他及時回頭,可誰知爹竟然打了我,還辱罵娘和外祖……兒子氣不過,直接同爹斷了關係,出了府前來尋娘,只是想看看娘這段日子過得好不好,兒子實在無處可去了……」
周秉說得極其可憐,還頗有心機地展示著手臂上被「打」出的傷痕。
圍觀之人自然是更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
很快,他們便開始讚嘆周秉的孝心,鼓動我把周秉帶進孫府,好生教導,日後等他功成名就,自然能讓周向生後悔。
我靜靜聽著這一切,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曾消失。
只是我正想說話,身後就走出了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搶先開了口:
「本官倒是不知,」夫妻義絕,子歸父」這一律令,何時成了擺設?」
男子笑了起來,看向台階下周秉的眼神算不上多友好。
「還是說周大人已經膽大包天至此,敢違抗法令呢?」
【我屮艸芔茻,怎麼是這個人,這不就是男主他娘後面二嫁的那個男人嗎,居然這麼早就出現了。】
【這人是男主外祖父的得意門生,說不定和這個老女人早就看對眼了,這老女人想要嫁給這個男人才不要我們男主的。】
【不要啊,我們男主好不容易重生,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這些無關緊要的炮灰趕緊滾好吧,男主的家庭就應該美滿……】
周秉和這些黑字一樣,也有一瞬間的怔愣。
但他反應更快,迅速低下頭斂去了眼底的恨意。
只是他不過一個小子,哪怕重來一世也逃不過浸淫官場多年之人的銳利眼神。
我身邊的男子挑眉道:「若周公子受了委屈,可告訴本官,本官如今擔任大理寺少卿一職,正好能將周大人寵妾滅妻,趕走嫡長子之事上奏天聽,給周公子討回公道。」
「畢竟,這還有現成的證據。」
「周大人的那位外室,正好有孕在身,還想要入主周府不是?」
「本官還聽說,那位外室可是周大人的遠房表妹,兩人無媒苟合多年,如今還珠胎暗結,按我朝律令,少說也要各打五十大板……」
這話一出,就如水入油鍋一般,在孫府門前瞬間炸開。
圍觀人的討論聲瞬間增大。
張口就罵那恬不知恥的外室不要臉。
大約是有個婦人深受外室所擾,一些不堪入耳的詞彙全都罵了出來。
「那外室就該浸豬籠!」
「無媒苟合之人肚子懷的是奸生子,野種就不該被生下來!」
這下讓早把趙舒當親娘的周秉忍不住了,直接衝到了那夫人面前怒吼。
「舒姐姐不是外室,也不是妾!」
「你們都不了解她,憑什麼這樣說,我不許你們罵她!」
7
周秉的話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如此不用我多說什麼,他們都明白了。
周秉他心裡根本沒有我這個娘,一心護著的,只有那個外室。
他就是個白眼狼!
在一片寂靜中,我忽然笑了起來。
「周秉,你的真面目終於露出來了。」
【我靠,這個老女人對自己兒子怎麼就這麼狠心呢,居然聯合那個男人給親兒子做局!】
【看我們男主小可憐的模樣,我都心疼你!當娘的不心疼,實在失職,等男主崛起之後,你就後悔去吧。】
【難怪前世能夠漠視男主的死亡,根本就是冷心冷肺啊,要是不喜歡男主讓他離開就是了,幹嘛還要設局徹底毀了男主的名聲……】
現在就丟臉了,我還能讓他更丟臉!
周秉顯然也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臉色一白,張嘴就想要解釋,卻被我當眾甩了一巴掌。
「你心疼你爹那個外室,卻非要大張旗鼓演今天這場戲,無非就是想要攀附孫家,讓我爹繼續扶持你們周家,讓你高枕無憂盡享榮華!」
「畢竟,趙家只是商賈之家,雖能讓你衣食無憂,對你的仕途卻毫無助益,是不是?!」
「不,娘,絕不是這樣……」
被我戳穿了真面目的周秉還想狡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慌亂。
有了前車之鑑,沒人再相信他的鬼話。
我也懶得再理他,對著身邊的人微微頷首。
「既然如今證據確鑿,那就麻煩謝大人跑一趟了。」
我爹自然也知曉了這件事,若非周秉跑得快,他的腿都要被打斷。
但現在也好不到哪去。
謝文凌是我爹的得意門生,也是當年我爹屬意的女婿人選。
他和我爹一樣,都是為國為民的好官,這麼多年一心忙於朝政,甚至至今未娶。
通過那些黑字透露的隻言片語,我早就猜到他就是我以後的二嫁之人。
今日他會上門,其實也有我的暗示。
而謝文凌自然對我的暗示再明白不過。
很快,周向生就被當庭參了一本。
內幃不修、寵妾滅妻、教子無方,直接被皇帝下旨申斥,還被連降三級,貶到偏遠府縣當個芝麻縣令去了。
周秉倒是不願意離開,可這京城沒人願意收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