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看向正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我爹:
「爹,永平侯教子無方,你難道就任憑女兒被人平白欺負一場?」
我爹瞪著賀奕川,恨不能將他瞪出幾個洞來。
「乖女兒放心,爹參他去!爹明天就參他!」
「我現在就去寫摺子!老匹夫這是將我女兒的名聲往死里糟蹋,我不參他個十條八條我就不姓謝!」
我爹一邊說著,一邊就往書房走去。
賀奕川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慌張。
雖然別人都叫他一聲賀小侯爺,可冊封世子的旨意並未下來。
他的下頭還有好幾位弟弟,他也不是賀老侯爺最鍾愛的兒子,只是占了個嫡長子的名頭。
可若是他荒唐的名聲傳出去,那爵位能不能落到他頭上就兩說了。
4
「你敢!除了我,你以為這京城裡還有人願意娶你嗎?」
「你就不怕你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嗎?」
賀奕川死死盯著我,想從我的臉上看到一絲害怕和膽怯。
我毫不猶豫,上前狠狠扇了賀奕川兩個巴掌。
隨後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不閃不躲,一字一頓道:
「賀奕川,你放心,我就算一輩子不嫁人,去山上當姑子,我也……」
「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來人!還不快快把這兩個鬧事的打出去!」
【爽!爽得我立刻起床抽了我男朋友兩巴掌。】
【那沒有男朋友怎麼辦?我在家裡急得團團轉,最後抽了我家狗兩巴掌。】
【女主好颯我好愛!最煩這種動不動就拿女生貞潔說事的男人。】
【怎麼甜寵文變成我最愛的大女主頻道了,好看愛看多來點!】
小廝毫不客氣地拿起掃帚趕人。
賀奕川站在原地,仍不願意離開。
春禾見狀直接從小廝手中奪過掃帚,重重地拍在賀奕川和何淼淼的身上。
「哪裡來的晦氣東西,好端端地毀了小姐的及笄宴!」
「晦氣東西趕緊滾開!」
掃帚落在賀奕川月白的長袍上,很快留下一道道污痕。
賀奕川被打得連連後退,就在快要退出謝府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我來娶!我願意娶!」
「清芷!我來娶你!」
少年一襲紅衣,馬尾高高束起,像冬日裡的一團火。
他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在路過賀奕川時還狠狠踹了他一腳。
身側一直挽著我的周夫人見到來人,長長舒了口氣。
她輕輕拍了拍我的手心,溫和笑道:
「可算來了,清芷,這就是我家那個不成器的混小子。」
「他沒規矩慣了,你多見諒。」
周行之一路小跑進來,堪堪在我面前站定。
他的臉上帶著爽朗的笑,朝著我拱手行禮道:
「謝姑娘,你的及笄禮,我來遲了。」
周夫人在一旁看著自家小兒子這故作正經的樣子,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什麼來遲不來遲的。
昨夜也不知道是誰聽說清芷及笄禮後就要和賀奕川成婚。
在房間裡哭了兩個時辰。
任她如何勸說都不肯來參加及笄禮。
今日她一聽說賀奕川是來退婚的,連忙遣了丫鬟回去。
這下倒好,她坐馬車到謝府都要一個時辰,周行之不到兩炷香的功夫就騎馬趕來了。
周夫人掃了一眼周行之身上的紅色圓領織錦袍。
平日也不見他穿紅色。
今日下了大雪,穿件這麼薄的衣裳,也不怕凍著。
下一刻,周夫人看清周行之從懷裡拿出來的東西時,驚得險些摔倒。
「你把什麼東西拿出來了!」
周行之茫然地抬起頭,將丹書鐵券塞進我懷裡。
「娘,你不是說讓我拿些貴重東西來提親嗎?」
「我在庫房找了一圈,咱們家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貴重的東西了。」
周行之說完,轉頭看我,神色認真:
「謝姑娘,我聽說了府上發生的事,謝姑娘平日最是端正有禮,此事定是那姓賀的信口胡謅的。」
「謝姑娘莫要往心裡去,平白惹得身子不痛快。」
「若是謝姑娘不嫌棄,我願以此丹書鐵券為聘,迎娶謝姑娘。」
周圍頓時一片譁然,彈幕也刷刷滾動個不停。
【哈哈哈哈,我頭一次看用丹書鐵券做聘禮的,旁邊周夫人臉都氣白了。】
【這哪兒來的小公子,好帥,我直接嘶哈嘶哈。】
【讓男主吃飽了撐的來退婚裝面子,現在看到小奶狗求婚,心裡氣死了吧哈哈哈。】
5
我拿著丹書鐵券,只覺得像是拿了個燙手山芋。
好在我娘連忙過來解了圍。
她嗔了周行之一眼,從我手中接過丹書鐵券,交還到了周夫人手裡。
「你這孩子,丹書鐵券乃是先皇御賜之物,是你周家幾代奮戰沙場的榮耀,怎可隨意拿出來?」
「若是被陛下知曉,定要怪罪。」
周行之有些無措:
「可我出來匆忙,身上並未再帶其他貴重物什。」
周行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夫人,忽然眼前一亮,連忙湊到周夫人身邊,小聲道:
「娘,我瞧著你手上的玉鐲成色極好,很襯清芷。」
周夫人白了一眼周行之,將丹書鐵券交給侍女收好後,從手上褪下一對碧玉手鐲來。
周行之接過手鐲就立刻眼巴巴地湊上來。
「謝姑娘,我心悅你,你可願嫁我嗎?」
見我不說話,周行之下意識看了一眼被趕出府外的賀奕川,意有所指道:
「我很潔身自好的,沒有妾室通房那些,身邊伺候的也都是小廝,一個鶯鶯燕燕都沒有。」
「我保證成親以後都聽你的,下棋騎馬斗蛐蛐都讓你贏,你指東我絕不往西,你要桂花糕我絕對不看芙蓉糕一眼!」
周圍隱隱傳來些笑聲。
周夫人看著兒子這不值錢的樣子,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蠢兒子,這次只怕是又沒希望了,只是不知道這次周行之又要絕食幾天。
周夫人暗暗嘆了口氣,剛想打個圓場,就見我伸手接過了玉鐲。
「你怎知我喜歡桂花糕?」
「我……」
周行之本想說他每日都會在我常去的那條街上蹲守。
又覺得自己這樣說出來與變態無異。
一句話在唇邊轉了又轉。
最終,周行之狀似無意地道:
「哦,沒什麼,就是有幾次恰巧碰到你身邊的婢女去買桂花糕,所以猜你喜歡吃。」
【我剛剛特意往前翻了翻,這哥們跟個變態似的天天蹲人家女主的馬車,知道人家做桂花糕的師傅家裡人生病了,他還特意請了大夫去治,就為了讓女主能天天吃到桂花糕。】
【不僅如此,他還自己偷偷學了做桂花糕,結果做成一坨,傷心了兩天,最後把賣桂花糕的鋪子給買下來了,他真的,我哭死。】
【說真的,哥們,你別太愛了。】
看著彈幕的話,我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緩緩將那一對碧玉鐲子套進了手腕。
周行之瞪大了眼睛,雙頰緋紅,他看著我腕上的鐲子,結巴道:
「清芷……你……你……你是答應嫁給我了嗎?」
「娘,我是不是眼睛花了,我沒有做夢吧?清芷答應嫁給我了?」
周夫人一巴掌拍到正在傻笑的兒子的後腦勺上:
「還在傻笑什麼?還不快回去叫你爹來商議婚事!」
「嘿嘿!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一團火似的少年目光在我身上流連著,隨後一陣風似的跑出屋子。
馬蹄高揚,很快就沒了身影。
賀奕川呆呆看著消失在街頭轉角處少年的背影。
又轉頭看向屋內,少女雙眼澄澈,笑容明媚,似乎絲毫沒被他的話影響到。
「阿川……」
何淼淼顫抖著手想要去拉住賀奕川,卻被賀奕川一把甩開。
「你滾開!」
「我與清芷青梅竹馬,兩家早有婚約。」
「及笄禮後,我就會與清芷成親,我是堂堂侯府世子!她會是我的妻,我唯一的妻!」
「對,清芷是我的,清芷只能是我的!」
賀奕川跌跌撞撞地往侯府跑去。
肩上的墨色狐皮大氅掉落在雪地里。
任憑淼淼在身後如何哭求,他也沒有回頭。
6
我與周行之的婚約定了下來。
婚期就在三月後。
周行之像是被石頭砸中了腦袋,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爹娘問什麼他都說好,要什麼他都說行。
我爹開玩笑般地問:「要你入贅也行?」
周行之紅著臉點頭:「只要能娶清芷,入贅也行。」
「哈哈哈!」
我爹撫掌大笑,直夸周行之比賀奕川那小子強多了。
他的桌案上現在還擺著十幾封摺子,就等著明日上早朝時呈給陛下。
周行之嘿嘿傻笑,不顧兩家長輩還在商量婚事,小聲問我想不想吃桂花糕。
我點了點頭。
周行之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小包桂花糕。
「剛剛去接我爹時順路給你買的,我一直放在懷裡,還熱乎著呢。」
周將軍眼神一瞥,一掌拍在周行之的腦袋上。
「你小子!我說剛剛怎麼非要繞遠路!」
「還沒成親呢就知道疼媳婦,有你爹我的風範!」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我輕輕捻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裡。
只覺得比往日吃過的所有桂花糕都要甜。
商量好婚期後,周行之便回家準備聘禮了。
按規矩,在成親之前,我們都是不能見面的。
天氣冷,大雪還沒停,我也懶得出門,成日躲在屋裡繡嫁衣。
春禾從門外匆匆忙忙進來,她看我一眼,低著頭不說話。
我也沒有開口問她。
屋內炭火燒得足,等我繡完一隻鴛鴦,春禾才終於忍不住了開口抱怨:
「小姐,外頭的流言傳得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漫不經心地問道:
「現在都在傳些什麼?」
「他們說!」
春禾義憤填膺,餘光瞧我一眼,聲音小了下來。
「他們說小姐同賀家大公子在一處,已經失了清白,如今又……」
「又什麼?」
「又見著賀家大公子失勢,沒了爵位,就去勾引將軍府的小公子。」
春禾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輕笑一聲,剪斷手中的紅色絲線。
這些天,我沒有出門,家裡人又都刻意瞞著。
可彈幕時刻都在我的眼前滾動,對於外面的流言,我多少也知道些。
什麼水性楊花、一女侍二夫、珠胎暗結,更難聽的話我也從彈幕上看到過。
自我爹在朝堂上當眾參了賀老侯爺,說他教子無方後,賀老侯爺就對賀奕川徹底失望。
轉頭就為自己的嫡次子請封了世子之位。
賀奕川的爵位沒了,更是鐵了心要毀了我,四處散播謠言。
仿佛這樣,周行之就會因為流言而嫌棄我,與我退婚。
我爹氣極,日日上摺子參賀老侯爺。
聽說賀老侯爺家法動了幾次,賀奕川傷得連床都下不了。
可外面的流言還是甚囂塵上,一刻都不曾停歇。
現在彈幕上全是對賀奕川的罵聲。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