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才會有更多關注,才會不被明面的虧待毀了一生。
所以,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處處壓蘭錦玉一頭。
哥哥在書院次次頭籌,日夜苦讀沒半點懈怠。
我們賭對了。
因為這些年除了繼母生下的兩子一女,只有我和哥哥活在蘭府內宅。
其餘的孩子不是病死就是被拐走,螻蟻只能被人一腳碾死。
可是我們低估了繼母的惡毒。
明的不行,就來陰的。
繼母給我種下了噬心蠱,好讓我經常在和蘭錦玉爭鬥的前夕,突然病倒,痛得打滾。
哥哥畢竟是嫡子,見他可堪大用,父親也會在意許多,繼母不敢太過分。
我不一樣,我只是個將來會嫁出去的籌碼。
所以,我早就察覺了不對,早就請名醫用刀生生剖出蠱蟲。
我滿眼通紅跪在祖母面前,把血淋淋的蠱蟲放在她面前,求她庇護。
「祖母救我,祖母救救孫女啊……」
我滿眼希冀,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
其實我早就在給祖母的屏風上塗了藥水,她會日日噩夢,想起我娘。
我的妝容又像極了我那溫和大度,孝順賢良的母親,她當即心軟了:
「這沈氏實在過分,竟然用出下蠱這種手段!孩子你放心,我定給你尋個上上佳的親事,早些嫁出去,也免受她磋磨。」
而今日,我等的就是她們。
長公主身旁的女官在門外看得清清楚楚,立馬回去稟報。
長公主的生母就是被巫蠱之害才牽連獲罪,她和聖上恨毒了這些手段。
蘭錦玉生怕我痛得不夠,反覆操縱蠱蟲,想要我生生痛死。
我一邊演著生不如死的樣子,一邊希望她再殘忍些。
就不知道她最後能不能承受這瘋狂驅動蠱蟲的後果。
見我【昏死】過去,夏臨秋滿意地想過來劃花我的臉,下一秒一陣冷颼颼的感覺從背後襲來。
夏臨秋幾乎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瘋狂回頭到處搜尋著:
「誰?是誰!」
蘭錦玉被她嚇了一跳,直接給了她一巴掌:
「你鬼叫什麼!」
才說完,就真的有聲聲厲鬼哀嚎,兩人瞬間嚇得抱成一團。
傅錦聲飄在半空驁驁叫,把她們嚇得渾身發抖,瘋狂喊著救命,尖叫聲甚至把傅錦聲都嚇一跳。
看見沒,鬼都怕你們。
傅錦聲嫌棄地看了她們一眼,捂著耳朵躲我背後了。
我:?
這合理嗎?
他小聲跟我告狀:
「太吵了,我實在受不了一點。」
我好心建議他:
「那要不你直接把他們嚇暈或者嚇死吧,省事。」
他一愣,恍然大悟地又飛向她們:
「毒婦受死……」
唉,鐵骨錚錚的少年將軍,連做鬼的口號都這麼氣勢磅礴。
陰惻惻會不會?要的是那種陰濕感好嗎!
蘭錦玉嚇得一通亂打,巴掌全扇在夏臨秋身上。
夏臨秋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臉上的血痕,不甘示弱地跟她打了起來。
兩人扯著頭髮打得昏天黑地,我看得津津有味。
傅錦聲坐我身邊邀功似的抬起下巴:
「我按你說的,早就把蠱蟲悄悄種在你繼母身上了。」
我回頭,見他帶著討好的笑意,施捨了他一個微笑。
他立馬歡快地在屋裡瘋狂飛起圈圈,兩個掐架的女人看見一個俊鬼在屋裡呼啦啦飛,直接嚇得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至於傅錦聲為什麼跟小狗一樣歡快,自然是之前被我臭罵了一頓。
一開始發現他能觸碰陰毒之物時我就讓他去種蠱,結果他大義凜然:
「我傅家男兒鐵血錚錚,怎麼可能行這種小人作為,我寧願死千萬次也不可能幹這種事。」
我面無表情指著他飄忽的身體:
「你現在連小人都算不上,你是鬼。」
他繼續氣勢如虹: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事我絕不妥協。」
然後,我就冷了他三天,天天去和假傅錦聲你儂我儂。
你猜怎麼著,他突然能做小人了!
傅錦聲在半空中瘋狂炸毛:
「不就是種個蠱麼!你至於這樣氣我嗎?我種行了吧!」
結果我依舊不和他說話,還把蠱蟲藏起來了。
他只有大半夜到處翻翻找找,嘴裡念念有詞:
「在哪兒呢,到底在哪兒啊……找不到啊……」
月黑風高,躲在床下的貓咪幾乎嚇得炸毛,抖得跟篩糠一樣,生怕他找到自己。
12.
我給她們一人喂了一顆毒藥,然後拍拍手準備離開這裡。
想來長公主也不會放過他們,但萬一不是死罪,有這毒藥在,也夠她們受盡折磨的。
可是突然,我身後也冷颼颼的,傅錦聲那個混帳!敢跟我開玩笑!
回頭就想罵他,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平白打了一激靈,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傅錦聲今天為什麼能被夏臨秋她們看見?
腦海里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我抬眼看見窗外的小狗在草叢自己玩耍。
我的汗毛瞬間直豎,心臟停了半拍。
因為那隻狗,感覺就像是有人在跟它玩一樣。
背後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起來,我轉過身,看見滿屋子的阿飄,正笑著看我。
「啊啊啊!」
我這會叫得比蘭錦玉她們還癲狂,可傅錦聲卻瞬間趕過來,擋在我的面前。
他小聲道歉:
「對不起,剛剛發現點異常出去查看了,這宅子陰氣很重。」
他擋在前面一瞬間,我身上厚厚幾層雞皮疙瘩立馬鬆開,心一下就定了。
我震驚於自己的身體反應,然後有些擔憂地看向前面。
他們和傅錦聲不一樣,一個個怨氣十足,眼神狠厲,帶著要吃肉啃髓的興奮。
他們桀驁的笑聲層層疊疊,在這陰宅里迴蕩地分外恐怖。
我不由得攥緊了衣裙。
蘭錦玉模糊著醒來,不耐煩地一腳踢在夏臨秋肚子上,把夏臨秋也疼醒了。
兩人懵懂地抬起頭,卻見幾隻惡鬼就抵在她們鼻尖上,露出嗜血的微笑。
又是兩聲尖叫,兩人直接口吐白沫,眼皮一翻,又昏過去了。
都這樣了,傅錦聲還有心思逗我:
「夫人可是女中豪傑,這點小場面想必痛不癢吧?」
他剛回頭,看見我已經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立馬緊張地手足無措:
「別別……別哭啊你,你天天罵我的時候不是挺中氣十足嗎?
「錯了錯了,我錯了,我這就揍他們一頓!」
說完他立馬衝進阿飄堆里,整個屋子被他們打得搖晃不已,我立馬拖著發軟的腿往外跑。
瓦礫瘋狂地亂砸,房梁幾乎要塌下,我大聲喊著傅錦聲,可他跟他們戰得正酣,越斗越精神。
終於房子直接被轟塌,夏臨秋和蘭錦玉被砸的血肉模糊,發出陣陣慘叫。
我回頭一看,傅錦聲正在我旁邊漫不經心地撣著肩膀上不存在的灰。
真能耍帥。
可我嘴角依舊一勾。
剛要回去,我聽見傅錦聲突然看著廢墟說了一句:
「他們好像在吸食人的精魂。」
我反應過來:「夏臨秋和蘭錦玉?」
他點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
解決了夏臨秋和所謂的系統,現在是那個冒牌貨了。
公主府出了這樣大的動靜,一堆侍衛當然迅速包圍了這裡。
長公主徐徐前來,我剛要告罪,她卻趕緊扶住我:
「事情以後再說,你先趕緊回府看看。」
我從她的眼神里生出了不好的預感,立刻火速趕回傅府。
可傅錦聲卻突然心痛如絞,我驚訝地回頭。
他面色蒼白,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母親,母親出事了!」
13.
等我趕回傅府時,老夫人已經咽氣了。
插在她胸口的,是一把精緻的匕首。
傅錦聲悲痛欲絕,望著他母親的屍體久久不語。
李嬤嬤立刻跪下拉住我的裙擺:
「夫人,夫人……你一定要給老夫人報仇啊,一定要救救侯爺!」
傅錦聲像個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周身卻散發著滔天的怒意和悲傷。
我朝著他輕輕言道:
「傅錦聲,你別太難過了。」
李嬤嬤立刻精神了:
「侯爺,侯爺在這裡?他是不是聽得到我說話?」
我點點頭,對她一字一句: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們。」
李嬤嬤嚎啕大哭:
「老夫人早就察覺出來那個賊子是冒充的,一直隱忍不發,就是為了救侯爺。
「夫人您去請的智安大師被老夫人先請走了,大師說侯爺的身體不能有損,否則真正的魂魄難回其位。
「除非用這把匕首沾滿至親之血,再用來殺死那個賊子,侯爺自然能重回身體。」
我震驚地轉過頭,看著面色平靜的婆母,她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
「所以那日您去找她的時候,她不是不相信您,她是怕您知道了真相,就不肯讓她捨身救侯爺了。」
李嬤嬤哭得撕心裂肺,我也跟著眼眶濕潤了起來,酸澀得不行。
我拿起桌上老夫人的絕筆信遞給傅錦聲。
見他已經毫無知覺,便顫抖著念出來:
【吾兒錦聲:
懷妊十朔誕育麟兒,實為娘平生至幸。汝以才器匡扶社稷,執干戈以衛家邦,皆成大丈夫之業,永為母門之光。縱需剜心刳肝以續兒壽,亦如探囊取物,汝當深解此意。
【慎勿作楚囚對泣之態,莫效蓼莪常誦之悲。但見吾兒室家和樂,泉壤亦展顏矣。新婦望舒乃吾焚香卜得之佳偶,外肅內溫,實為珪璋之器,當珍之重之。見此雙璧合鳴,黃泉可含笑尋汝父矣。
伏惟珍攝】
眼淚奪眶而出,信紙從我手中無力地滑落。
傅錦聲卻再也憋不住,瘋狂磕著響頭,大喊著不孝,淚水一滴滴砸落在地板,悲拗地連我也跟著心痛不已。
胸口悶得慌,眼中是滔天的怒意,那個冒牌貨必須立刻去死。
14.
我拔出匕首,帶著親衛找到還在看歌舞的假傅錦聲。
他見我過來,高興地邀請我:
「來啊夫人,跟我共飲一杯,這幾個舞娘的身段兒……嘖嘖。」
我聽見自己聲音冰冷地可怕:
「老夫人死了,你這個做兒子的不知道?」
他醉醺醺地看了我一眼:
「死了嗎?死了就死了唄,老太婆,我這次被貶她還敢來罵我,我可是侯爺!還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冷眼看他:
「傅聲,不是你的親娘,你就這樣無所謂是嗎?」
他眼神一凜,搖搖晃晃站起來,盯著我露出一抹危險的笑意:
「你也知道了啊……哈哈哈」
他跌跌撞撞,醉成爛泥,靠近我,食指放在嘴邊小聲說:
「告訴你個秘密,其實那個老太婆也知道了。」
他搖搖晃晃,走到門邊,看著窗外:
「她可沒你聰明,她來找我對質,讓我把身體還給她兒子。哈哈哈,純他媽扯淡!
「老子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地位,好不容易坐擁無上的榮華富貴,我當然要守住屬於我的一切。」
他大手一揮,推倒杯盤碗盞,聲音卻冰冷刺骨:
「所以我給她下了毒,慢性的。誰知道這老東西老了不中用了,那麼快就死了。」
他抬頭看著我,眼裡充滿了審視:
「望舒,你會永遠愛我對嗎?」
真是噁心。
我身後的親衛衝上來準備捉拿他,他卻絲毫不懼:
「望舒,你忘了我可是忠勇侯,你的人在我面前根本就不夠看!」
他才說完,一隊重甲士兵立刻衝上來,圍住了我的親衛。
傅錦聲親自調教出來的狼兵,武藝殺氣自然不同,我這邊瞬間就被壓制住了。
他酒杯一扔,眼神瞬間變得狠厲:
「見你這樣賢惠,我本想留你一命好好伺候我。可你跟他們一樣,總覺得傅錦聲比我好!我哪裡不如他?你們個個都說他更好。既然這樣,你就去地下陪他吧。」
說完,他手一揮,士兵們就毫不猶豫衝上前,將他死死按住。
假傅錦聲懵了,沒想到變故發生得這麼突然,他立馬破防大叫: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你們要造反嗎?是把她拿下,把蘭望舒拿下!」
右參將立馬向我恭敬行了一禮:
「夫人,兄弟們按您的安排一直等著這一刻呢!只是老夫人被毒的事他是托夏臨秋辦的,我們沒看住,請夫人責罰!」
傅聲還在瘋狂發飆:
「我是忠勇侯,我是忠勇侯啊,你們這些畜牲,連你們的將軍都敢背叛!」
右參將冷哼一聲:
「壓得住我們的不是忠勇侯這張臉,而是我們將軍身先士卒戰無不勝的軍功。你個雜碎永遠不會懂!」
傅聲絕望地看著他們,他不知道,自從當初剿匪一事後,傅錦聲的部下就已經確定他是假的。
而我傳遞過去的作戰方案,指揮有素,行雲流水,他們幾乎一下就可以斷定,我能聯繫到真正的傅錦聲。
所有親近傅錦聲的人都猜出來了,都期盼他能回來,都願意為他衝殺為他拚命。
「夫人,通真道人已經準備好了。」
我點點頭,畢竟讓傅錦聲重回身體是第一步,好好讓這個亡魂付出代價是第二步。
傅聲驚恐地看著我,語氣祈求:
「望舒,你放了我,我以後會好好疼愛你的,望舒……」
我一刀狠狠扎進他的心口,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像厲鬼般咒罵:
「你敢這樣對我,那我一定要化成惡鬼,日日糾纏你,讓你們都不得安生!」
剛說完不久,他就咽氣了。
我有些緊張, 希望老夫人的犧牲沒有白費。
傅錦聲的魂魄從遠處飄過來,看了我一眼,隨即進入體內。
而傅聲那個惡魂飄出來正想鬧事,就被通真道人的桃木劍狠狠釘在桃木樁上。
這下他才開始慌了:
「望舒救我!快救我,我是你夫君啊!」
傅錦聲在士兵們的攙扶下緩緩起身,眼裡翻滾著怒意和殺氣:
「他是鬼魂, 凡劍傷不到他, 給我用桃木劍把他一片片颳了!」
惡魂傅聲急得大叫:
「望舒救我……你和他一天感情都沒有, 哪裡比得上我們倆夫妻一場!」
我用看白痴的眼神盯著他, 冷笑著回應:
「怎麼, 你怕孤單?不用擔心,夏臨秋應該在下面等你了, 你倆鎖死吧。」
他聽完,眼裡唯一的希望瞬間破碎,滿眼恨意。
我扶起傅錦聲,卻驚奇地發現他胸口的傷口竟然消失了。
可他眼裡並沒有多開心,我知道他還在為老夫人難過。
一雙手輕輕勾住他寬大的手掌,這是我第一次觸碰他。
「忘了母親給你的囑託了?以後,有我。」
我眼裡的柔情和心疼滿地都要溢出, 他看我的眼神破碎又依賴。
他一把摟著我,似乎想把我按進胸膛:
「望舒……我只有你了。」
一滴淚順著他的臉滑進我的頸窩。
我知道,這有多難得。
我張開手,回抱了他。
他的兄弟們默契地別過頭, 一個個臉都要笑爛了。
14.
繼母乾的醜事被長公主捅出去了, 陛下對巫蠱的恨意遠比我想像的更多。
在有心人刻意安排下,我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
也不知是那些大人物的攪動, 風評竟然一邊倒地譴責我的父親和繼母。
陛下修改了法令, 涉巫涉蠱者,無論身份高低, 均斬首示眾。
繼母斬首那日我沒去, 傅錦聲過來逗弄躺椅上曬太陽的我:
「都塵埃落定了,你還擔心什麼?」
我白了他一眼:
「之前那個假貨發癲, 給你惹了那麼多亂子,我們需不需要向陛下表表忠心?」
他毫不在意地輕啄一口茶:
「你以為那些消息是誰放出去的,還不是咱英明神武的陛下嗎?」
我【噌】地坐起來,驚訝地問:
「是陛下在背後推動?就為了讓法令實施得更順利?」
他笑了笑, 陽光灑在他身上,添了染染光暈。
他氣定神閒晃悠著腿,指點江山:
「你以為陛下會為了你這點事興師動眾?不過趁機除去一些他不喜歡的人罷了。他把咱們當刀子,自然會多一份寬容。今後小心謹慎就行了, 沒什麼大問題。」
我恍然大悟, 最近是有些朝臣落馬, 我一心辦婆母的喪事, 沒有細想。
我抬頭看向他:
「那我們呢?我們……」
他一聽, 放下晃悠的腿,一拍腦袋:
「我這破腦袋,這麼重要的事我忘了!望舒, 咱倆還有正事沒辦!」
我表情認真起來:
「什麼正事啊?」
他將我撈進懷裡,像捧著一個珍寶似的,大步往裡屋走:
「你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