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下班時間堵在畫廊門口:「我沒同意離婚!」
我還沒開口,他居然有些哀求之意:「你也同意那只是遊戲,不是嗎?新鮮感過了我還是會回歸家庭,你也一樣,好不好?」
「不好,」我笑了笑,「我不能一直讓徐風眠當小三啊,他爸媽不同意他干這個的。」
「你想都別想,我不會離婚的。」
我皺起眉頭:「沈卓你是不是瘋了?這樣的婚姻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可是我愛你!」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離奇的話。
他突然聲嘶力竭,而後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我不能想像沒有你的生活,之前那麼多女人想上位,我從來沒同意過,因為我在外面再怎麼玩,我的老婆只能是你。我對她們只是新鮮感。」
「我功成名就她們貼上來,可陪我從少年到如今,苦盡甘來的只有你,就算沒有激情了,我也始終沒想過拋棄你,我最信任的最需要的,只有你。」
「可是我不再信任你,不再需要你,也不再愛你。」
愛你這件事會讓我痛苦。
讓我變得歇斯底里,不像我自己。
我態度堅決:「如果不能好聚好散,那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我轉身向停車場走去,沈卓突然叫住我:
「你是為了報復我嗎?」
「報復我說的那句,讓你也去嘗嘗鮮,不要一直像個怨婦一樣。」
他一字一句複述著自己曾說過的話。
那些曾經讓我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心被扎得鮮血淋漓的話。
他自己說來,居然像被傷到一般,慢慢紅了眼眶。
「一開始是。」
我拿出鑰匙。
「可是你懂的,我也是女人,誰能禁得住二十歲肌肉男大的誘惑。」
我坐進駕駛位,車窗上升。
「我只是犯了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啊,老公。」
13
我正式搬進了徐風眠家裡。
左右離婚已經進入議程,現在也算正大光明了。
徐風眠白天畫畫,晚上照常給我做飯,手藝越來越好。
飯後我們還出去散散步,像最尋常的小情侶。
自從上次被沈卓指著鼻子罵傍富婆,徐風眠賣了好幾幅舊畫。
我故意道:「藝術家不應該都很清高嗎?」
徐風眠依舊茶茶的:「誰說的,不努力賺錢怎麼養姐姐啊,我可不能讓姐姐離了婚,生活水平反而不如跟前夫哥在一起的時候。」
我失笑。
支持他學藝術的家庭本來就不差,更何況他的老師還是沈知山。
前途不可限量,時間問題而已。
沈卓那邊倒是不太平。
陸婧雪找到我又哭又鬧:「你跟卓哥哥說了什麼,他要跟我分手!」
我奇怪道:「我們都要離婚了,怎麼,他不願意娶你嗎?」
陸婧雪臉色有些扭曲:「就是你搞的鬼,你現在滿意了?」
從她顛三倒四的敘述中,我發現沈卓似乎搞錯了什麼。
之前那麼多女人我沒提過離婚,偏偏換了陸婧雪之後,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所以他覺得,一定是陸婧雪三番兩次挑釁我,我才這麼狠心。
他不僅把人甩了,甚至還打著我的名義,用收回婚內共同財產的名頭,逼她還錢。
仿佛這樣,我就會消氣原諒他。
我雖然無語,但是也不會讓他別這麼對陸婧雪。
我又不是聖母。
陸婧雪眼眶含著一汪淚:「你不就是故意拿喬,想看卓哥哥對你低三下四嗎?你這個老女人要是真心想離婚,就別占著位子不走!」
「你該去勸的是沈卓,是他堅持不肯簽字。」
「再說了,就算他跟我離婚了,你也不可能上位的。」
陸婧雪臉色一白:「你胡說,他說最愛我了!」
我嘆了口氣,有幾分憐憫。
「哪有什麼真愛,他從一開始找你,就是為了嘗鮮啊。」
「他不可能娶你,畢竟你每陪他多一天,新鮮感就會少一分。」
而最新鮮的,永遠是下一個。
14
沈卓又打著商討離婚事宜的名號約了我。
一坐下卻拿出一個保溫盒。
這樣的事,他這段時間不知道做了多少。
等我下班,給我送花,送珠寶首飾。
還想著給我送飯,找到機會就想一起追憶往昔。
甚至還約我去高中母校。
仿佛這樣,就能喚回我對他的愛意。
可是真的很可笑,沈卓剛出軌的時候我也試圖用往昔情分挽回他。
當時他很不屑:「過去的東西就該留在過去,你在道德綁架我嗎?」
他不吃這一套,又怎麼會覺得對我有用?
他打開保溫盒,裡面是番茄炒蛋和雞腿。
滿懷期待地看著我:「高中時候你住校,食堂伙食不好,我每天從家帶飯,躲到空教室分著吃。後來我倆大學剛畢業,住地下室沒錢的時候,我也給你做番茄炒蛋。你嘗嘗,味道變沒變。」
我動都沒動:「沈卓,你很多年不做飯了,而且說實話,味道也就那樣。我在家吃過了,徐風眠親手做的,比你——算了,不打擊你了。」
他臉色一僵,咬咬牙還是道:「你現在跟我離婚,也只能分走一半。公司在走上坡路,不離婚我能給你創造更多價值。」
我反問道:「既然你還能賺更多錢,何必這麼心疼要分給我的那半呢?」
沈卓沉默了一會,道:「我這麼說,只是以為你會為了利益重新考慮。」
他苦笑一聲:「畢竟談愛,對你來說已經沒用了,不是嗎?」
他看著我,眼神全是不解與痛苦:「寧願,你不愛我了。」
「十三年了,你居然不愛我了。」
他的眼眶越來越紅,聲音泄出一絲哽咽:「我真的後悔了,寧願,我會改的,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默然看著他,突然想起書里的一句話。
出軌的男人會求你,會下跪,他還會打自己的耳光,會一次次地發誓,但是誓言和狗叫沒有什麼兩樣。
相信他會真心悔悟,痛改前非,不如相信狗改得了吃屎。
他只是習慣了既要有要。
一邊在外面追逐新鮮感,一邊家裡還有我這個被他傷害千百遍,也無怨無悔的原配。
事情超出控制,他慌了。
更別提真的離婚,我還要分走他那麼多資產。
「看來是沒得談了,那麼法院見吧。」
15
沈卓終究還是簽了字。
畢竟真的鬧上法庭,對他和公司還是有影響的。
陸婧雪也算助攻了。
她居然懷孕了。
她發瘋威脅沈卓,要麼娶她,要麼給她一大筆分手費,否則就找媒體曝光他。
我對沈卓說:「如果她真的搞事,我可以配合你對外說,我倆感情不和早就分居了,至少能讓你的道德錯誤沒那麼嚴重。」
但是前提是,他得簽字離婚。
從民政局出來時,徐風眠站在人行道上等我。
沈卓看見他,臉色很難看,嘲諷道:「這麼迫不及待?」
徐風眠依舊很有禮貌:「你好啊,前夫哥。」
「我來接你老婆——啊不好意思,前妻回家。」
沈卓黑著臉不理他,只是看向我:
「你之前說好聚好散,最後陪我吃頓飯,可以嗎?」
見我不說話,他又苦笑著,啞著嗓子補了一句:「就當為我們十三年的感情畫上一個句號,好嗎?」
徐風眠雖然一臉不情願,但還是沒阻止。
只是在我們的餐桌不遠處,自己叫了一桌菜。
時不時投來幽怨的目光。
沈卓沒再提起什麼回憶。
一頓飯兩個人吃得很沉默。
離開的時候,在地下停車場,沈卓叫住我。
剛想說話,突然臉色一變,一把把我推開。
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個面目猙獰的黃毛男生,拿著水果刀往沈卓身上刺去。
「姐姐小心!」
徐風眠驚魂未定地把我護在身後,操起旁邊的三角警示牌朝歹徒扔過去。
「就是你讓婧雪懷了孩子還拋棄她,你這個渣男,我弄死你!」
我被徐風眠推進車裡,看他過去幫著對付行兇者,顫抖著手撥打電話。
等警察和救護車趕到時,歹徒已經被徐風眠制服,但是胳膊也被劃了一刀。
我哭著去檢查他的傷勢,被抬上擔架的沈卓,眼神慢慢黯淡。
他的腹部插著一把水果刀,鮮血不斷向四周洇開。
我在手術室外質問徐風眠:「你手無寸鐵就去幫他?如果出事我怎麼辦!」
徐風眠摸摸我的頭髮:「他在危急關頭推開了你,這才是我願意幫他的原因。」
沈卓經過搶救活了下來。
但是醫生說,兇手目的性很明確。
沈卓雖然保住了性命,但腎臟和那裡都受了傷。
警察審訊了兇手。
他聽說後啐了一口:「那又怎麼樣,他在外面玩那麼花,早就不行了,不然婧雪也不會找我。」
16
原來這個黃毛是個男模。
他說沈卓不太行,而且有時也不拿陸婧雪當回事,久而久之陸婧雪心理有些扭曲。
這邊在沈卓這裡做小伏低,轉頭就拿著沈卓的錢去酒吧一擲千金。
在男模的吹捧中找存在感。
可沒想到,這個男模真的動心了。
陸婧雪大著肚子去威脅沈卓,反而流了產。
而且沈卓不但不願意給錢,反而繼續逼她還錢。
男模為了心愛的女人,一怒之下,就有了今天這一幕。
警察查看了聊天記錄。
不知陸婧雪是宣洩情緒,還是真的故意,跟男模說了許多咒罵沈卓的話。
「我恨他,他如果去死就好了,去死去死!」
「我孩子都沒了還讓律師逼我,我借高利貸都還不上,賤人!希望他明天出車禍,或者被仇家殺了!」
我和徐風眠對視一眼。
如果較真,一個教唆罪是跑不掉的。
我貼心地為沈卓介紹了專門負責這類案件的律師。
務必確保兇手被定罪,而始作俑者也跑不脫。
雖然陸婧雪現在挺可憐的。
但畢竟我不是聖母,對待傷害過自己的人,比起以德報怨,當然是落井下石啊。
沈卓醒來後我去探望了他。
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可能因為腎臟受損,臉色灰敗。
看到我,勉強笑了笑。
「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我挺認同的,可他畢竟是病人,也就沒再火上澆油。
沈卓看向窗外。
已經是秋天了,葉子都開始變黃凋零。
他忽然說:「離婚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我搖頭:「如果可以,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跟死掉一樣的前夫,才是好前夫。
因為身體原因,沈卓沒法像之前一樣處理工作。
而且公司也因為這起法制案件和八卦新聞,股價波動。
在股東的聯合施壓下,沈卓被迫讓渡許多權力。
商場如戰場。
可以預見,他日後可能會越來越邊緣化。
17
陸知山的畫展順利開辦。
她為心愛的弟子鋪路,本次畫展上, 還放了徐風眠的作品。
畫中是江南的煙雨濛濛, 小橋流水。
撐傘的女子獨自站在橋上,欲語還休。
畫的是我。
工作人員知道我和徐風眠關係的, 紛紛大喊磕到了。
徐風眠卻得意得像翹著尾巴的貓:「我的優點可不止會畫畫噢,我還有姐姐最喜歡的——」
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穿得很正經, 不太方便展示肌肉。
所以靠近我小聲道:「姐姐, 回家再給你看。」
陸知山跟我閒聊了一會兒。
她說:「我這弟子看起來沒心沒肺的, 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
她笑了笑:「咱倆也算有著同樣經歷了, 我有那麼差勁的前夫,而且人到中年,才看清真面目,你還年輕, 也不必因噎廢食,若是遇到合心意的——」
「老師, 你跟姐姐在說什麼呢?」
徐風眠笑眯眯走過來,不知不覺把話題帶偏了。
畫展結束, 人潮散去後。
他一邊幫我收拾東西,一邊道:「姐姐, 今天老師說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
抬眼撞上徐風眠凝視著我的雙眸。
他說:「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姐姐不像我喜歡你一樣地喜歡我。」
「但是我理解,受過傷的人,總是很難再邁出那一步,我跟你說再多承諾也沒有用,時間會證明一切。」
他彎了彎眼睛,從背後抱住我。
低下頭, 灼熱的氣息撲灑在我頸窩, 音色勾人:
「所以姐姐,不要那麼快厭倦我,好不好?」
「我會努力讓你每天都對我有新鮮感的。」
我轉身回抱住他。
「我可不是那種追逐新鮮感的人, 不然和沈卓有什麼區別。」
雖然不至於受過傷還是傻乎乎交付真心。
但也不會把愛情拒之門外。
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好的。
如果不喜歡了,就好聚好散。
我不會再奢求一段長久的關係, 一個此情不改的良人。
但是,也不會辜負真心。
18
好幾年後, 我依然和徐風眠在一起。
徐風眠聲名鵲起, 我又開了家美術館,可以說是在文藝界強強聯手了。
我還生了個女兒, 當然是跟我姓。
徐風眠年紀輕輕當了女兒奴。
同樣的角度能拍十幾張照片。
還振振有詞試圖讓我分辨出,這個小 baby 每張照片有哪裡不一樣。
也許是有了孩子, 徐風眠膽子大了。
晚上親熱的時候, 他跟我要名分。
「姐姐……你什麼時候跟我結婚啊,我入贅也可以的, 我爸媽只說不能做小三, 沒說不能入贅噢。」
「以後我的都是你的, 你的還是你的。」
我意亂情迷中,冷哼一聲:「看你表現咯。」
徐風眠眸光閃動:「早就準備好了,姐姐。」
我瞪大了眼睛。
修身的高領毛衣下,線條流暢的肌肉,裝飾著銀質的項圈, 臂環……
流蘇晃動,發出一陣陣悅耳的聲音。
看來今晚,又是一個不眠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