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掉你家庭的是我嗎?如果你一開始就跟我保持界限,不給我希望,我會這樣纏著你嗎?
「『菀菀類卿』是我逼你寫的嗎?離婚娶我,是我逼你說的嗎?明明是你三心二意,精神出軌!
「實話告訴你,聚會那天,我給秦思渺打電話了,你說的話她都聽到了,是你讓她寒心的!是你害死了她!」
裴懷修腦子一嗡。
他終於明白,渺渺那天為何騙他說沒懷孕了,終於明白渺渺為什麼要去流產了。
他閉目,深吸了一口氣。
「始作俑者,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他拿出手機,撥通學院招聘負責人的電話。
「何心渺的面試資格,取消。」
「不准取消!」何心渺撲上去搶手機。
裴懷修一胳膊揮開她。
「啊!」
悽厲的叫聲響徹樓道。
何心渺撞上牆面,尖銳的裝飾物刺破她的腹部。
9.
何心渺撿回一命,但傷了子宮,這一生很難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裴懷修寧肯坐牢,也不願娶她,被何心渺告上法院。但經法院取證,非故意傷害罪,判他賠償。
何心渺不服,又去學校鬧,舉報裴懷修開後門讓她當老師,婚內出軌。
影響惡劣,學院要降他的職稱。
裴懷修拒絕了,提交了離職申請。他說,這樣的他不配為人師表,之後不知去向。
這些消息傳到我耳里已經是七年後。
「啟明計劃」取得階段性成果,七年來我第一次踏出基地,感受人間煙火。
沒想到,居然在商場遇到了裴懷修。
七年不見,他落拓蒼老了許多,身上穿的居然還是我曾經給他買的衣裳。
見到我,他震驚,欣喜若狂。
「渺渺,真的是你嗎?我就知道你一定捨不得離開我,一定還活著。
「渺渺,不要再丟下我了,我好想你。」
他抬手想要抱我,我後退一步,冷聲說:
「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
他眼中一痛,不甘心:「那耳垂上這顆小痣怎麼解釋?
「渺渺,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我都認。
「但求你,不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我向你下跪。」
人來人往,他當眾下跪,不少人都朝這邊看來。
我們這樣的科研人員,最怕被人關注。
「裴懷修,你給我起來!」
我忙去拉他,他卻順勢摟我入懷,開心地說:「渺渺,你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我推開他,臉上湧起怒氣:「裴懷修,請你自重!我們的夫妻關係已經結束了,你再這樣,我就報警告你騷擾。」
我這樣決絕,他眼底鈍痛。
「渺渺,我知道我錯得離譜,我後來才知道,何心渺給你打電話了,才知道你氣得去做了流產手術,對不起。
「可我當時是怕何心渺難堪才那樣說的,我愛你,我只想跟你生兒育女,我從沒有丟失過一個丈夫的本分。
「你能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個機會?」
他哀婉懇求地看著我。
我卻只覺得可笑。
「你怕何心渺難堪,就不怕我難堪嗎?」我看向他的眼睛,「你為了她吼我打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我才是你的妻子?」
「裴懷修,從你為她撒謊騙我的那刻起,我們就再不可能了。
「再送你一句話吧——遲來的情深比草賤,讓人噁心。」
綠燈亮了,我過了斑馬線。
裴懷修慘白著臉僵在原地,在綠燈跳紅的那一刻,忽然不要命似的衝過來。
但已經找不到我了。
10.
裴懷修依然那麼聰明,很快就明白了整件事,到我爺爺的住處來找我。
我閉門不見,他就立在門口守著。
一連三日,白日曝曬,夜裡暴雨。
第四日,他暈倒在門口,整個人燒到打顫。
送去醫院,直接進了搶救室,撿回了一條命。
聯繫不上他的家人,護工送飯他就絕食,嚷著要見我。
我氣沖沖地去了醫院。
「裴懷修,你都四十多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玩這種幼稚的把戲?」
他卻笑著捧上一個禮盒:「渺渺,這是你最喜歡的太空人泡泡瑪特,最新款。我搶了一晚上才約到……
「對了,這是我這些年走過的地方。」他獻寶似的從枕頭下拿出厚厚一沓明信片,「每到一處,我就會寫一張,你看。」
他忙將明信片一張一張翻給我看。
熟悉的字跡,依然遒勁有力。
【渺渺你看,三亞的晚霞像不像你喜歡吃的棉花糖?】
【渺渺,下一站想去哪兒?拖個夢告訴我好不好。】
【老婆,我好想你……】
……
「我把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重走了一遍,這一次我的心裡只有你,只為你寫。
「你喜歡的地方我也都去了,我想哪怕你不在了,這些風景我也要替你看。
「渺渺,我好開心你還活著,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求求你了。」
這樣卑微的他,我第一次見。
沒有感動,只有一股難言的煩躁。
我挪開眼:「裴懷修,身體是你的,要絕食要鬧都隨你,我不會再來了。」
我走出病房,身後卻傳來威脅的低吼。
「不准走!
「你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11.
明信片灑落一地。
剛才還眼巴巴求著我的人,此刻燒紅了眼盯著我,像一個絕望的賭徒。
一把水果刀橫在他手腕上。
病房外圍滿了人。醫生趕來,讓我先順著他來,不要刺激他。
我無奈答應下來。
接下來幾日,我每天都會去醫院給他送飯。
裴懷修很歡喜,像個乖寶寶一樣每天把飯菜吃個精光,吃完還眼巴巴地看著我求表揚。
我不回應,他也不沮喪,自顧自地同我說我們曾經相愛的點滴,聊出院後我們要去哪裡哪裡,好似我們之間沒有七年空缺。
這種自欺欺人讓我無比煩躁。
出院那天,他說要帶我去我最愛的那家中餐廳。
一如七年前那樣,他開心又期待地跟我出門。
我卻如坐針氈,頭一次發覺時間是這樣難熬。
「渺渺,這是你最喜歡的剁椒魚頭,你嘗嘗。」
他給我夾了一塊,滿眼希冀地看向我。
剁椒鮮紅誘人,我卻沒有半點食慾。
就像眼前這個人, 任憑我如何與他相處,也喚不回曾經那個熾熱愛著他的秦思渺。
「裴懷修,我已經不愛吃剁椒魚頭了。我現在更喜歡花膠雞,很意外吧,以前我從不吃這些清淡菜。
「七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那個秦思渺已經死在車禍里, 忘掉吧。」
「我不要!」裴懷修激動地打斷我, 「我們曾經那麼相愛, 我不甘心!
「渺渺, 再給我一些時間, 我會讓你重新愛上我的,我們能回到……」
我不想再聽他多說, 起身離開。
「你敢走我就自殺!」
那把摺疊水果刀他竟然一直帶在身上,是想一直威脅我,直到我妥協嗎?
我突然感到很可笑。
「裴懷修,你還是那樣自私。
「命是你的,自便吧。」
他臉色慘白,僵在原地,茫然無措。
忽然, 餐廳的門被猛然撞開。
一個女人拿著槍指向我,笑得癲狂。
「竟然是你!秦思渺,竟然是你!
「要不是你,我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是你害了我, 你該死, 你去死!」
槍聲響起,滾燙的血濺到我的臉上。
但卻不是我的血。
睜眼, 我看到裴懷修寬大的後背, 擋在我身前,子彈穿過他的胸膛。
何心渺被餐廳眾人合力制服, 交給警察。
救護車上, 裴懷修看著我,虛弱笑起:
「這次護住你了……
「對不起……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了……
「別再討厭我了……好不好……
「下輩子、下輩子……我還想做你的丈夫……」
12.
當晚, 警察告訴我。
何心渺不知怎麼跟境外一夥勢力搭上線,拿錢替他們殺剛出研究院的我。
裴懷修糾纏我的視頻被人發到了網上,給她提供了線索。
我今天出門沒帶保鏢,給了她可乘之機。
等待何心渺的將是死刑。
安全考慮, 當晚我被秘密接回基地。
次日,我接到爺爺的電話,說裴懷修搶救無效,死在了手術台上。
落氣前, 他懇求醫生, 把他跟他的明信片一起火化, 說那是他對他妻子的無邊愛意與愧疚。
我沒有說話, 默默掛斷了電話。
推開窗, 外頭驕陽燦爛,春光盛景,一片繁華。
抹掉眼底不經意湧出的潮濕, 我轉身投入新的研究。
裴懷修,今生愛恨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