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層淡淡的影子。
我學著他的樣子,心裡又將剛剛寫下的願望想了一遍。
等再睜開眼,發現身後的人正在看我。
眼中笑意盈盈的,似凝聚著滿天星輝,亮得晃人心神。
裡面映著我痴痴愣愣的樣子。
「小啞巴。」他輕輕喚了我一聲,手指撫上我的臉頰。
我的心忽地一陣狂跳,隨後有疼痛蔓延開。
是那每月一次的劇痛。
我忍不住彎下身,抖個不停。
「怎麼了?」謝染一把將我抱住,「哪裡受傷了?」
我說不出話,只能用盡全力咬破手指,在衣襟上顫顫巍巍寫下幾個字。
【契約……林……血……】
他眼中瞬間閃過明了。
「你竟然跟林祁寒結了契?需要他的血是嗎?」
我無力地點點頭:
「好,我帶你去找他。」
6
他將我緊緊抱在懷中,速度快得風馳電掣。
「再忍忍,就要到了。」
他面有焦急,時不時低頭看我。
我無力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能清楚聽到那極快的心跳聲。
「什麼人,敢擅闖林府?」
「林祁寒呢?」
謝染並不停,飛身而入。
許多人圍了上來,全都被他一掌揮開。
「出了何事?」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林祁寒,血。」
謝染直接凝出道火焰襲去。
林祁寒閃身躲開,卻又在看到謝染懷中的我時,猛地愣住。
「白……」
他下意識想叫我名字,又生生忍住。
畢竟我是被他扮成白禾的樣子送給謝染的。
「拿血來。」
謝染趁著林祁寒發愣,又是一擊,將他肩膀打得鮮血直流。
「大公子!」
林家眾人見他受傷,紛紛上前,但被抬手止住。
林祁寒直直看著已經疼得面無血色的我,快步走來。
想和從前一樣,將傷口往我嘴邊送。
「滾遠點。」
謝染冷喝一聲,手指結了個印。
林祁寒傷口的血竟似水流一般,隔空匯入我嘴中。
疼痛逐漸消失。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鬆開了一直死死拉著謝染袖子的手。
可謝染卻並不想走,對著林祁寒挑了挑眉。
「把契約解開。」
林祁寒直直看著我,眸光晦澀,深不見底。
良久,他淡淡開口:「我和她結的是生死契,若要解開,唯有契主或靈獸有一方死亡。」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驚了。
林家的人都忍不住小聲議論:
「大公子究竟是怎麼了?」
「難不成真被那狐狸迷惑了?」
謝染靜靜聽著,眸光似浸著冰,抱著我的手臂越收越緊。
許久,他忽地笑了一聲:
「那你就去死。」
對著林祁寒直接出了殺招。
林祁寒臉色一變,拔劍抵禦。
幾招過後,謝染尋了個空當將我放下,又在我周身設了個結界。
「小啞巴,等等,我殺了他,你就再也不用忍痛了。」
說完,雙臂一揮,滔天的魔氣縈繞全身。
兩個人纏鬥的身影太快了。
林家其他人舉著劍,卻全都無法靠近分毫。
漸漸地,我感覺一直壓在我喉嚨里的那個咒在消散。
它是由林祁寒靈力結成。
啞咒將要消失,大概是林祁寒靈力枯竭,快要不行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道白光從天而降。
帶著摧枯拉朽之勢,直直向我劈來。
謝染罩在我身上的結界瞬間碎裂。
眼瞅著我就要被打得灰飛煙滅,最後時刻,有人擋在了我身前。
頃刻間,大片大片的血瀰漫開。
濺了我滿身滿臉。
是謝染。
他來不及接招,只能硬生生替我挨了這致命一擊。
與此同時,白禾飛身而來,扶起已經站立不住的林祁寒。
她看著被自己打成重傷的謝染,揚眉一笑:
「你果然會來救她,那今日我就除了你這魔頭。」
說完,她抬起手中長劍,再次凝聚靈力,劍上的光越來越亮。
我忽地起身,將謝染擋在身後。
氣運丹田,手中結了個印。
很快由靈力聚成的一隻白狐飄在空中。
白禾蓄力的手頓了頓。
「姐姐,你以為你能擋得住我。」
我搖搖頭,長久失聲的喉嚨終於又可以發出聲音:
「阿禾,我自知這點微末的修為在你看來不值一提,但你若要殺他,就先破了我的陣吧。」
白禾立時睜大雙眼,一向清冷的臉上現出驚異。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以魂為陣?若是陣破了,你也會沒命。」
我平靜地看了看她:「我知道,你動手吧。」
白禾握著劍的手抖了起來。
「讓開!」
我不為所動,垂下了眼眸。
這時,有人拉了拉我的衣擺。
命在旦夕間,滿身是血的謝染對著我勾了勾嘴角。
「小啞巴,原來你會說話。」
我抱歉地對著他笑了笑。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謝染也一下笑了起來,「能跟小啞巴死在一起,還挺開心的。」
「白離,我再說最後一次,讓開!」
不遠處的白禾已將劍尖指向我胸口。
我挺直了脊背,再次搖頭。
「那對不起了,姐姐。」
話音剛落,白禾的劍氣轟然襲來。
我懷著必死的心思,運起全身所有靈力抵擋。
隨著個震耳的轟鳴聲,我感覺自己被人抱著騰空而起。
而我的白狐魂魄又好好地回到體內。
「怎麼,傻了?」
抱著我的謝染說了句話,又不住地咳血。
他的傷好像比剛才更嚴重了,卻還在運功,帶著我飛一般離開。
我抬起手,擦了擦他的嘴角。
「你,還好嗎?」
「當然好。」他臉上唇上沒有半點血色,眸中卻帶著笑意。
「只不過今日殺不了林祁寒了,改天我再來給你解契。」
7
謝染帶著我回去後,跟屬下們吩咐了幾句,就立刻昏迷不醒了。
他被人抬進有層層守衛的密室療傷。
魔教其他人都嚴守幾個關口,防止有人乘人之危。
日子一天天過去,並沒有任何異常。
而謝染療傷的那扇門始終緊閉。
這晚,我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又快一個月了。
為何當初林祁寒要和我結下生死契。
難道是為了看著我月月痛苦,直至死去那天?
夜已深,我回到空蕩蕩的住處。
忽然看到有個白影,鬼魅一樣從身旁掠過。
「誰……」
我剛要叫出聲就被捂住了嘴。
「阿離,是我。」
林祁寒極快地將我拉到了個角落。
我掙了掙他禁錮著的手,壓低了聲音:
「你來這做什麼?」
他還和往常那般疏朗出塵,可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眸色幽深,比這黑夜更沉。
「我不來,你是不是寧可疼死也不去找我?」
我愣了愣,側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阿離,你跟我走吧。」他猛地握緊我的手,「我……我很想你,回去了,我們還跟從前一樣。」
「從前一樣?」
我厭惡地將他的手甩開:「讓我白天被整個林府的人磋磨,夜裡再做你洩慾的工具是嗎?」
「不是的!阿離,我……我其實……一直都喜歡你。」
我仿佛聽到了什麼莫大的笑話,笑出了聲。
「林祁寒,當初將我扮成白禾的樣子推向死路的,不是你嗎?」
他整個人晃了晃,眼眶一下子紅了。
「阿離,我錯了。
「從當年你為我解毒時,我就喜歡你,才會跟你結下生死契,想護你一生一世。
「可那時我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以為是被你的媚術迷惑,一邊那麼迷戀你,一邊又忍不住傷害你。
「直到你離開,我想將你徹底忘了,可結果卻是沒日沒夜地思念。阿離,跟我回去吧,求你了。」
我直愣愣看著他,被他這番真心表白深深打動。
半晌,才訥訥問:「真……真的?」
他的眉目愈加溫柔,「當然是真的,我若騙你,天誅地滅。」
我立馬紅了臉,垂下眼帘。
「不要亂說。」
他目光驚喜,小心翼翼地擁我入懷,「阿離,謝謝你,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