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卻是如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後。
秀女里家世最好的許嫣不滿道:
「你此言何意?是在邀功嗎?」
姜嬛愣了一瞬,連連搖頭:
「我並無此意。只是想和各位姐姐商討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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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被馮若昭粗暴地打斷:
「得了吧,誰不知道你和溫穗已經引起了攝政王的注意,是最有可能成為王妃的。」
才女崔令容也不滿道:
「在眾人懼怕菌人時,是我和許嫣說動大家出門。」
「怎的就都是你們的功勞了?」
其他秀女也隨聲附和:
「第一場考驗,若沒有那些死去的姐妹證明所有蠱人都是錯誤答案。」
「溫穗豈能想到真正的答案是蠱人腰間的娃娃?」
「你們不過是幸運罷了,卻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可惡!」
姜嬛想要與她們爭辯,被我攔住。
如今,不是犯眾怒的時候。
相反,我想團結眾秀女。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
簫肆此人也過於陰邪歹毒。
只有殺死他,我們這些秀女才有活路。
我說出了我的想法,言辭切切:
「攝政王精通異術,視人命如草芥,他把持朝政,對百姓亦是災難。」
「如果我們能殺死他,於公於私都是大功一件。」
姜嬛聽了,亦覺有理:
「父親曾說,攝政王的異術似乎與他的玉佩有關。」
「前兩天我觀察過,攝政王在控制蠱人和菌人時,都撫摸了玉佩。」
「若我們能合力把他的玉佩打破,未嘗不能得救。」
卻不想我們話音剛落。
玉璇就氣勢洶洶地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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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著我道:
「各位姐妹萬不可被她們的妖言所迷惑!」
「我與溫穗兼是濱州人士。及笄後,她的行為非常怪異。」
「她不敬父母,拋頭露面,經商斂財,完全不似閨閣女子。」
「甚至,她還是個蕩婦,與人苟合,生下野種!」
眼看她的話越來越莫須有!我怒道:
「玉璇,你本是我的婢女,卻假冒周婉清的身份參選。」
「如今,你竟敢汙衊我——」
不等我說完,玉璇就一個轉身,把我和姜嬛與眾人隔開。
只見她陰狠地笑道:
「諸位姐姐,我有個提議。想必大家都已知曉——」
「攝政王的考驗無關公平,全憑運氣!」
「可如今,溫穗和姜嬛已經引起了攝政王的注意。」
「只有她們死了,我們其他人才有機會當選。」
「更何況,她們二人口出狂言,意圖謀逆。殺死她們,名正言順!」
我氣得發抖。
我們共同的敵人,明明是簫肆!
可看著其他秀女如財狼虎豹般的眼神。
我和姜嬛這才明白,我們凶多吉少。
我們背對背,做出防禦的姿態。
房間裡頓時劍拔弩張。
這時,給我們送飯的嬤嬤來了。
她們毫不理會房間裡怪異的氛圍。
而是拿出十一份食盒,笑道:
「各位秀女,你們離王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遙。」
「無論你們要做什麼,請先吃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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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們不由分說地將食盒塞進我們手中。
臨走的時候,還意味深長看了我們一眼。
屋內,秀女們分為涇渭分明的兩派。
姜嬛靠著我,怒道:「氣都氣飽了,哪有心情吃飯!」
我也沒有食慾,正想放下食盒時。
嗖——地一聲。
有一根箭凌空朝我射來。
我閃身躲避,還是被擦傷了胳膊。
與此同時,我聽到了玉璇癲狂的聲音:
「姐妹們,食盒裡裝著的是武器!快,殺了她們!」
下一秒,其他秀女紛紛推開食盒,拿出自己的武器。
她們或拿匕首,或持棍棒,甚至有人還拿著斧頭。
原來,第三場考驗已然開始!
我迅速打開自己的食盒。
可映入我眼帘的,卻是幾盤菜肴。
芙蓉蟹斗、糖醋櫻桃肉、紫檀烤鹿腿、並一碟松黃餅。
我的食盒裡沒有兵器,卻都是我素日愛吃的菜。
看著姜嬛絕望的眼,我知道,她也一樣。
秀女們漸漸朝我們逼近。
一位秀女的斧頭帶著風聲朝我砍過來。
我就地一滾,勉強躲過。
卻沒有躲過另一名秀女的棍棒。
棍棒打在我的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見我倒下,又有幾名秀女蜂擁而上,朝我襲來。
姜嬛過來幫我。
她到底出身將門,赤手空拳幾招下去,秀女們紛紛退散。
姜嬛奪過了對方最具有攻擊性的斧頭扔給我。
卻被另一名秀女的匕首狠狠扎到了心口。
她踉蹌一步倒下。
鮮血液著鋒利的刀口緩緩滴落。
姜嬛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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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憤怒和想要活下來的心情混雜在一起。
我舉起斧頭,狠狠朝秀女們劈去。
我雖然傷到了幾名秀女。
卻依舊雙拳難敵四手。
很快,我就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只能抵擋,再無力還擊。
這時,玉璇又重新舉起了她的弓箭。
只見她瞄準我的心臟,利箭出鞘。
我閉上了眼睛。
卻遲遲沒有等到那致命的一箭。
再睜眼。
玉璇的瞳仁猛地緊縮,嘴巴也緊緊閉住!
她的脖子上纏著一條慘白的胳膊。
而另一條胳膊則穩穩抓住了空中的利箭。
被我扔在牆角的巫蠱娃娃出手了。
只聽咔嚓一聲,玉璇的脖子被折斷。
隨後,巫蠱娃娃的四肢與頭顱分了開來。
它們分別沖向了不同的秀女。
被頭顱砸中的秀女變成了肉泥。
被四肢纏上的四名秀女被勒得斷了氣。
與此同時,姜嬛頭上的海棠花也飛了起來。
四片花瓣切開了剩餘幾位秀女的喉嚨。
她們應聲倒地,再也沒有一點氣息。
我攥緊了潮濕的手心,把姜嬛的上半身抱在懷裡。
我的手放在她的額頭上,為她拿下最後一片海棠花瓣。
已經變成利刃的花瓣割破我的手,我卻絲毫不覺:
「阿嬛,你沒事吧?」
聽到我的這個稱呼,姜嬛已經渙散的瞳孔艱難聚焦:
「我就要……死了。」
「可……可為什麼,我覺得你如此熟悉?」
「我們……曾經見過,是不是?」
25
她傷得很重。
鮮血已經在地上匯聚成血泊。
我按著她的傷口,頭天旋地轉地疼。
是啊。
我也覺得,我們非常熟悉。
就像認識了很多年。
就像認識了很多次。
突然,有什麼東西,湧入了我的腦海。
不,不止她。
甚至我和簫肆,也如此熟悉。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
簫肆悠然自得地走了進來,聲音里滿是愉悅:
「我知道,活到最後的人總會是你。」
他話音剛落,姜嬛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我搖晃著她的屍體,哭得不能自已。
而簫肆則蹲在我身後。
他溫柔擁我入懷,口中說著我聽不懂的胡話:
「王妃,你還要藏到什麼時候?」
「這一次,你的名字叫溫穗,我叫你穗穗好不好?」
「系統出錯,把你放在了茫茫人海中。」
「每一天我都在問,今天我的王妃藏好了嗎?」
「當年在三百人里,我為什麼偏偏對你動心?是因為你與那些女人都不同。」
「你用最單純的心和最純潔的身體,來到了我身邊。」
「可沒想到這次,你為了讓我死心,竟與他人生下孩子。」
「幸虧,系統會修正這些多餘的人,把他送到我面前。」
「他送到我身邊的時候已一歲有餘,我本想親手掐死他。」
「可我卻突然發現,我竟愛你愛到,可以愛屋及烏。」
「你不在我身邊,你的孩子也好。所以,我扶持他登基。」
26
隨著簫肆更多的告白,我終於明白了真相。
按他所說,我們都來自幾千年後的世界。
在那裡,簫肆同樣權勢滔天。
他建了一個奢華無比的島,養了三百隻金絲雀。
他會用各種手段,各種玩法對付那些女人。
每天在島上,都有女人死去。
而活下來的,會得到巨額的金錢。
有的父親想要拯救自己的女兒。
但更多的父親只把女兒當搖錢樹,親自送女兒進魔窟。
所以,島上的女人源源不斷。
而三百人里,簫肆對我是最溫柔的。
因為,我是簫肆偽裝身份,以戀愛之名騙上島的。
但得知真相後,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反抗。
我一次次地逃離,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期間,簫肆提取了我身上所有的數據,企圖控制我。
他又承諾,只要我給他生一個孩子,就放我離開。
但我依舊策劃了最後一次逃離。
那一次,我付出了自己和腹中孩子的生命。
從那以後, 簫肆就瘋了。
他一次次用系統模擬數據,讓我們穿書後重新來過。
可不管他模擬多少次,我始終沒有愛上他。
於是最後一次機會,他把數據模擬到了古代。
可沒想到, 系統出錯。
改變了我的容貌姓名, 並把我投入了茫茫人海。
簫肆一直在找我。
但不到系統設定我們該相遇的時候。
他只能盲目地尋。
直到這場選秀,我將不可抗地來到他身邊。
27
聽到這裡時, 我再也無法忍受。
我霍然起身, 朝後退去:
「簫肆, 你真是個瘋子,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要找的那個人, 絕不會乖乖出現在這裡。」
沒想到, 我的否認反而更加取悅了簫肆。
他的喉間溢出點很輕的笑聲, 桀驁的眉眼舒展。
「穗穗, 是你。見你的第一眼,我的心跳比我先認出你。」
「你還不知道吧?濱州協領來京述職。」
「他的心腹快馬加鞭往返, 查了你的底細。」
「你在選秀前曾幾次反抗, 並企圖攜財私逃。」
「如果不是被婢女告發, 你永遠不會出現在這裡。」
我笑了,笑得幾乎喘不過起來:
「簫肆,你讓濱州協領去查我, 豈不是賊喊捉賊!」
「私逃的人不是我, 而是他的女兒周婉清。」
「如今參加選秀又死去的周婉清, 是我的婢女玉璇。」
「我不過是個厭惡你殘暴, 想要反抗你的普通女子。」
簫肆聽聞,臉色突變。
他打量著玉璇的屍體,看清了她粗糙的手足。
又派人去拷打濱州協領。
接著,他仔細地打量著我,眼睛眯起。
對我的說法,他半信半疑。
不一會,他輕聲笑道:
「去把小皇帝帶過來。他總提到記憶里母親的味道。」
「他一定能認得自己的生母。」
28
小皇帝來了。
簫肆朝他招手,要小皇帝過來瞧我。
小皇帝卻對我很是抗拒,不敢靠近。
他支支吾吾道:「王叔, 我……從未見過她。」
簫肆皺眉,正想再對我做點什麼。
侍衛來報,濱州協領卻已招供, 我所說的句句屬實。
簫肆的臉霎時慘白。
他拔出長劍,劍尖移到了我雪白的脖頸上。
「她現在在哪裡?你一定知道什麼, 是不是?」
刀刃冰涼的觸感沒有讓我退縮。
我的眼中充滿嘲弄:
「從濱州來京城的路上, 我曾被山匪劫持。」
「從他們口中得知, 周婉清早已死於流寇之手。」
「簫肆,你口口聲聲說愛她, 一旦她改變容貌, 你就再也認不出她。」
聽了我的話,簫肆面紅髮亂, 青筋暴起。
他從袖中掏出玉佩,口中喃喃自語,狀如瘋魔。
大喜大悲之下,他沒有任何防備之心。
說時遲那時快。
我拿出方才藏在袖中的海棠花瓣。
將他手中的玉佩一擊而碎。
剎那間, 無數細密而難以分辨的碎片緩緩升起。
大地在快速地震顫,世界在顛倒。
一陣刺目的白光過後。
所有的一切都漸漸消失,再也無法復原。
最後出現在我視線里的。
是小皇帝那充滿濡慕之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