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華逢春生完整後續

2025-08-04     游啊游     反饋
2/3
於是,溫筠當眾拒絕了此事。朝堂上的臣子們據理力爭,甚至有人以頭撞柱威脅,都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溫筠拒絕和親後,在御書房的時間更長了。

他瘦了許多,眼窩發黑,下巴邊的青茬都來不及剃。

看著這樣的溫筠,我只覺得心下愈發難受。

後來前線節節敗退,遼國占了幽州。

他們闖進幽州後,先是瘋了一般滿城找女子,在姦污之後,放火屠城。

有些運氣好的跑了出來,大部分的人永遠留在了幽州,成為灰燼。

這些事情,溫筠沒讓人和玉寧說。

可那些老臣總能設法讓玉寧知道。

近來玉寧總是出神,驍兒也神情恍惚,每每夜晚總拿了長劍跑去武場。

在溫筠掩在龍袍下的身體愈發瘦削時,玉寧突然跪在了大臣下朝的路上。

「懇求皇兄,准許我遠嫁遼國。」

9

滿朝文武皆在,嘈雜的宮門口忽然一片死寂。

還是溫筠先開了口:「公主近來身體不適,怕是燒糊塗了。」

「還不立刻將公主帶下去?」

婢女作勢要去拉玉寧,玉寧揮手甩開他們,筆直地跪在那裡。

「本公主沒有生病,本公主清醒得很。」

她看向了溫筠,語聲鏗鏘,句句清晰入耳。

「皇兄,幽州被占,遼人屠城,連不到車軲轆高的孩童也被殘殺殆盡。幽州的火燒了整整十日,不止燒掉了多少性命。」

「今日他們占的是幽州,明日呢?舉兵南下,下一個是濱州、明州,還是冀州、豫州?我若不嫁,還有多少黎民流離失所,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玉寧的眼眶有些泛紅,像是邊疆的鮮血濺上了她的眼尾。

「皇兄,記得以前我和你說過的惠芳嬸?她給了我二兩銀子,讓我吃了一個月的藥。她和阿姐一樣,也是個頂頂好的人。可她也死了,死在了幽州那場屠殺里。」

「她家阿虎給阿姐去了封信,阿姐沒讓我知道,可我還是偷偷看了。」

「他們玷污了惠芳嬸,砍掉她的四肢,斬下她的頭顱。那屋子裡好多好多的女屍,阿虎連哪個是他娘都不知道。」

她擦乾眼淚,倔強地仰起頭望著溫筠:「皇兄,我是公主,既受天下之養,就該回饋天下百姓,換大楚太平。」

她重重磕頭,磕破了皮:「求皇兄讓我去和親。」

溫筠鐵青著臉別過頭,似是不忍再看。

可玉寧卻一遍遍磕頭,磕得額上有淤青,也有殘血:「皇兄一日不肯,我便磕上一日,磕到皇兄答應為止。」

秋風蕭瑟,吹得人心惶惶。

在人群看不見的角落,十六歲的少年雙手捂住臉頰,發出困獸一樣的低吼聲。

那是和親公主的心上人。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那些臣子齊刷刷跪了一地,就這麼跪在溫筠面前。

「公主大義!求皇上准許公主和親!」

「公主大義!求皇上准許公主和親!」

……

溫筠再也沒有退路。

他蹲下身按住玉寧的肩膀:「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皇兄,我想得很清楚,讓我去吧。」

「我給你拖延時間,你壯大兵力,日後讓他們乖乖送我回來。」

溫筠的眼眶紅了,他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張了張口,終究只能啞聲說了句:

「好。」

「謝皇兄成全。」她斂裙跪拜,而後回眸,看向了人群後的少年。

她朝著他笑,晃動著手上的相思子手串。

他也擠出一個笑,可是秋風太潮,吹得他滿臉是水。

10

那天回去,溫筠想朝玉寧發脾氣,問她為什麼要自作主張。

可看著她額上的傷和蒼白的臉,終究是心疼地說不出責備的話。

「你不是怕冷嗎?遼國那麼冷。」

她笑嘻嘻地挽著溫筠的手:「皇兄多給我備點厚襖子呀。我要粉色的,有太陽味道的那種。」

我忍住哽咽:「可你不是怕孤單嗎?你怎麼捨得啊?」

玉寧抱住了我:「所以阿姐要常常和我書信往來。」

她是個通透的姑娘,總能安慰好自己。

溫筠封她為護國長公主,給她備了厚厚的嫁妝。

嫁衣做好的那天,他看看玉寧,又看看驍兒,終究是搖了搖頭。

公主和親,需要使臣護送。

這使臣是誰,前朝討論得不可開交。

他們擬了許多人選,一番爭執過後,溫筠一個也沒選。

他墨筆一揮,寫下了兩個字:

「元驍。」

11

驍兒送玉寧出嫁。

玉寧聽後笑著點了點頭:「此行慢點走,將近一個月。我還能再見他一個月,真好啊。」

我也想去送玉寧,玉寧卻拒絕了。

她給我披上外衫:「阿姐,你別折騰,驍哥送我就好。」

「你幫我陪陪皇兄,好嗎?他明明心裡也難受,可什麼都說不了。」

她拉著我的手,蹭著我的掌心:「阿姐,再給我做一次麵湯吧。以後去了遼國,我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雞蛋面了。」

「傻子,我聽說遼國那邊的麵食可好吃了,保准比我做的還好吃。」

玉寧聽了後很高興。

她啟程的前一天,我們四個人圍在圓桌邊吃雞蛋面。

四個人都默默無言。

玉寧吃得很慢很慢,每一口都細嚼慢咽,像是以後再也吃不到一樣。

「不會比阿姐做的好吃。阿姐的面,是家的味道。」

玉寧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

今天的雞蛋面太咸了,又咸又苦,一點也不好吃。

難吃得溫筠捂住臉,肩膀顫抖不已。

我第一次看見溫筠哭。他發不出一點聲音,指縫卻一片鹹濕。

「哭什麼呢?是不是怕想我啊?」

「想我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天,如果天上掛著明月,那就是我也在想你們。」

她笑得沒心沒肺,可最後哭得跌坐在地的也是她。

這個晚上,好像沒有皇上公主,沒有貴人下人,只有四個愛掉眼淚的可憐蟲。

我和溫筠送到了京郊,剩下的路交給驍兒來送。

回去後,溫筠神情恍惚,差點被門檻絆倒。

我扶住了他,他嘔出一口鮮血,歪倒在我懷裡。

醒來後,溫筠和我說了很多的話,從小時候說到他二十三歲。

說玉寧從小就嬌蠻任性,喜歡綾羅綢緞,喜歡鮮艷的東西。

說玉寧護短。他被先帝罰不許進食,玉寧偷偷在身上塞了個熱饅頭給他。

後半夜溫筠起了高燒,人都燒迷糊了。

一會把我認成他娘,哭著說:「母妃,對不起,我沒護好妹妹。」

一會知道我是元笙,緊緊抱著我:「阿笙,你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恍惚的他以為玉寧沒走,在半夢半醒之間傾訴著對我的愛意。

後來溫筠病好之後,人卻沉默了起來,那晚的事絕口不提。

在一個十五的夜裡,溫筠突然約著我出了宮。

12

溫筠一副尋常書生打扮,和我一起穿梭在街巷之中。

今日不禁夜,街上人來人往,商販在吆喝,娘子在還價。

天下腳下,最是繁華。戰火沒燒到這裡,他們都在過著平凡的小日子。

溫筠從小孩手裡買了桂花釵簪到我的發上,又和我一起放了盞河燈。

今夜的圓月不羞澀,笑嘻嘻地擠破雲層,擠到人前。

溫筠說:「你看,玉寧想我們了。」

他又說:「阿笙,我該娶妻了。」

他語氣平淡,我的心卻莫名提了起來。

我們一起坐在河邊,看著花燈載著心愿越飄越遠。

我托腮問他:「是娶哪家的姑娘呀?」

「靖國公府的大小姐。」

溫筠的聲音辨不出喜怒,像在聊天氣一樣平靜:「他們說,她秀外慧中,蕙質蘭心,會是個賢妻。」

「那恭喜皇上了。」我向他道喜。

「阿笙,我想過娶我喜歡的姑娘。」溫筠轉頭看向了我,笑著緩緩搖頭,「可是我沒有辦法。」

「江東王蠢蠢欲動,若是和靖國公勾結,只怕又要內戰了。」

「阿笙,玉寧為了大楚能遠嫁和親,我只是娶個國公的女兒而已。和她比起來,我已經幸福太多了,不該抱怨的。」

溫筠一邊在笑,一邊捻著袖口:「你說,對不對呀?」

可他並不想要我的回答。

他笑得好苦啊:「阿笙,我本來想在婚事上任性一回的。可玉寧和親那日,我就知道,萬般事由不得我做主。」

他湊近了我,長長的睫毛落在我的頰上:「我可以抱抱你嗎?」

遠處的花燈像是水裡的星星,揉皺了一池平靜。

我聽見自己說:「好。」

溫筠張開雙臂,輕輕擁住了我。

很輕很輕,若不是我的肩上衣裳濕了,我幾乎感受不到這淺嘗輒止的擁抱。

他匆匆離了身,縮回手,仿佛生怕褻瀆了我。

「阿笙,還有件事情,朕想問問你。」

他用漾了一池春水的眸子望定了我:「你願不願……」

那時,我在想,若他再問我願不願意入宮為妃,我該如何回答?

十六歲的元笙,從容地搖頭拒絕。

二十三歲的元笙,沉溺在他的溫柔里,想過要答應。

可他沒有問我這個問題。

「你願不願意入前朝為官?以阿笙的才能,做個小小的尚儀太過可惜。你可以入朝為官,輔佐朕治理河山。」

我一時愕然:「大楚從未有女子入朝。」

「大楚從未勝過遼國,可朕要收復失地,將遼人打回老家。」

「大楚從未有女子入朝,可總有第一個人出現。阿笙,你不想試試嗎?」

這幾年,我將尚儀宮打理得井井有條。溫筠談政事時也不避著我,有時還會過問我的看法。

只是我沒想過,他存了這個心思。

就像七年前,他問我要不要入宮做女官一樣。

這次,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下,依然點了點頭。

「好。」

12

後宮迎來了它的女主人。

靖國公之女,陸沅。

陸沅入宮之後,與我見過一面。

我聽說她身邊的嬤嬤提醒她:「娘娘小心這元大人,她和皇上之前可傳過不少風言風語呢。」

陸沅鬢邊簪著朵鳶尾花:「是嗎?」

結果第二次見面,她就將我請進了長春宮中。

長春宮廢了好多年,她一來,便有了生機。

陸沅在長春宮裡親自播種,種滿了藍色的鳶尾。

她也沒有為難我,只是和我有一茬沒一茬地聊天。

陸沅舉止得體,端莊持重,倒是和傳言中一模一樣。

後來見面次數多了,我發現她會在長春宮裡偷偷藏酒,她不喜歡女紅針線,一柄紅纓槍能舞得虎虎生風。

吃多了酒,她的話就會變得很多。

「那日約你聊天,只是我太寂寞了。這宮中沒有女子和我談天。」

端莊的皇后一扯裙裾,大馬金刀地坐下:「去他的皇后,誰想當皇后啊?」

「要不是怕我爹心術不正,怕他和勞什子江東王勾結,我才不入宮呢!」

陸沅說著,朝我招了招手:「我爹總催我和皇上要和孩子,可他不知道,我和皇上至今都沒有圓房。」

「啊?皇上他……不行嗎?」

陸沅哈哈大笑起來:「你還敢造謠皇上,膽子倒很大嘛。不是他不行,是他不想,我也不願。」

「所以阿笙,如果你們有情,你可以和他在一起啊,我又不在乎。」

我啞然失笑:「那你在乎什麼?」

「你知道幽州嗎?」她突然問我。

我當然知道啦。幽州城破,惠芳身死,玉寧遠嫁。

我點頭之後,她卻怎麼也不肯再說,只看著滿宮裡的鳶尾怔怔出神。

就像這鳶尾花上,有故人等她。

從遼國回來之後,驍兒投軍了。

這個一心想做文臣的少年,做了一次使臣後,選擇了提刀上戰場。

江東王還是反了,驍兒跟著羅老將軍奔赴前線。

他還真有作戰天賦,羅老將軍都說他是百年難見的天才將領。

大軍勢如破竹,江東王節節敗退,最終兵敗自戕。

驍兒打了勝仗,被封為雲騎將軍。

他日日早起晚睡,和將士們同吃同住,說一定要打磨出一隻鐵軍。

我見他的次數愈發少了,只知他瘦了,黑了,結實了,也有男子氣概了。

轉眼又到了我的生辰。

玉寧修來書信,說她在遼國一切平安。

驍兒從京郊趕回來為我慶生。

溫筠做了一桌子菜,帶上陸沅,四個人一起圍著圓桌吃飯。

打開窗子,如水的月華照在我們身上,就像玉寧也在我們身邊。

溫筠今日很高興,多喝了兩杯酒。

他說他和遼皇商量了一番,遼皇准許玉寧下個月回楚探親。

驍兒聞言,杯子沒拿穩,掉了下去。

陸沅已經懶得在我們面前裝賢惠了,當即拍著桌子笑話驍兒:「嘖,激動傻了?」

溫筠朝我笑道:「等玉寧回來了,我們就把她留下來,再不讓她走了,好不好?」

過去的大楚積貧積弱,重文輕武。我和溫筠都清楚,當年幽州之所以有數萬亡魂,玉寧之所以要遠嫁他鄉,都是因為大楚太弱了。

所以幾年我們配合,革除時弊,文武齊抓,推出新政。

「大楚修養生息了五年,出了個天才將領和許多能臣良將,再不怕被遼人追著打了。」

「不過朕這妹妹金貴,到時候上門求親的人多,也不知道某人能不能搶得過啊。」

驍兒倒了杯酒,輕撫著腰間繡著紅豆的荷包,笑而不語。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驍兒甚至開始盤算起娶玉寧的聘禮。

下月初八,玉寧就要回家。

我們都在期待。不知道二十一歲的小姑娘,現在是何模樣。

可我們等啊等,都沒有等來玉寧。

13

遼人沒有放玉寧回來。

因為遼皇死了。

他的兒子即位後,強行霸占了玉寧。

沒兩日,他的叔叔就把他從皇位上薅下來,玉寧成了新皇的侍妾。

儘管大楚多次派人交涉,可新皇就是不肯還回玉寧。

甚至修書一封,嘲弄道:「你們大楚不是最看重禮法嗎?侍奉了三個男人的公主,如同娼妓,要回去是送青樓嗎?」

氣得溫筠撕了書信,驍兒舉兵就要北上。

那日溫筠負手而立,遙遙望向了北方:「打,給朕打。」

「打得遼人吐出侵占的國土,俯首稱臣。」

「打得遼人從此不敢挑釁,恭恭敬敬把玉寧送回來。」

得知驍兒要去幽州前,陸沅破天荒地找上了他。

她折了一把鳶尾,挑了最漂亮的一支遞給驍兒。

「幫我把它插到幽州的廢墟上。」

「他在那裡,他喜歡鳶尾。」

原來,紅衣烈烈的少女和白馬嘯西風的將軍也曾情深如許。

他們在藍色的鳶尾花海中相愛。

可後來敵軍來犯,將軍守國,與城同破。

他的心上人換上紅妝,為阻內亂,嫁入宮中。

熱愛自由的少女,進入了圍城,從此仰頭只有四角天空。

「乾枯了也不要緊,他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驍兒帶走了那朵鳶尾,希冀地盼著他的相思早歸。

14

驍兒當真善於帶兵。

第一戰打得遼人措手不及,揚了大楚士氣。

大楚積弱時,大批的鐵血男兒明知必敗,仍用血肉身軀為來者鋪路。

如今,大楚軍一路高歌猛進,打得遼人抱頭鼠竄。

打到最後,遼皇想出了一記陰損的法子。

「若不休戰,公主祭旗。」

他們將玉寧吊起,掛在城樓上,說若不停手,就割斷繩子。

驍兒在千軍萬馬中回眸,隔著馬蹄銀甲,瞧見了闊別多年的玉寧。

離得太遠,他看不清玉寧的樣子。

只知她痛苦難當。

那日驍兒退了兵,軍帳的燈火徹夜通明。

軍報傳到皇宮時,溫筠和我對坐了一夜。

蛇打七寸,遼人是摸到了我們的軟肋。

第二日,他們見驍兒仍未退兵百里,又一次把玉寧帶上城樓威脅。

他們逼迫玉寧,要玉寧喊話,命令楚人撤退。

面對著底下是烏泱泱的士兵和驍兒,玉寧平靜地開了口。

「我是大楚的公主,受黎民供養,為蒼生和親,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今日在此,楚國眾子弟聽命。不戰而退,是為恥辱。楚人永不投降,公主絕不叛國!」

話音剛落,她噴出一口鮮血,唇色發青,竟是中毒。

腕間紅得滴血的相思子手串不見了。

相思子有劇毒,她全部磨成了粉,兌著水灌下。

公主想自戕,不想成為敵國用來拿捏母國的工具。

可他們看得太嚴,公主手裡沒有刀,沒有針,也沒有毒藥。

她只有心上人送的相思子手串。

手串磨成了粉,了結了她的性命,也解了她的痛苦。

護國長公主,毒發身亡。

遼人深覺被她戲耍,氣得連砍她三十二刀。

刮花她漂亮的臉頰,剁碎她歷經滄桑的身子。

而公主,最後一句遺言,留給了元將軍。

她說:「驍哥,帶我回家!」

15

玉寧死後,楚國將士悲憤。

驍兒再無顧忌,一路殺紅了眼,將遼人趕回了老巢。

開國一百餘年,楚對遼,第一次大獲全勝。

可是玉寧的屍身找不到了。

她成了肉泥,混在遼人的屍體中。

驍兒徒手翻遍了每一處,也找不到她的頭骨。

被俘虜的遼人說,遼皇恨極了玉寧,讓人用沸水煮了她的頭,混著酒賞給大臣吃。

原來,相思子粉,玉寧不僅自己服了,還偷偷下了遼皇的飲食里。

遼皇中毒已深,藥石無醫,沒多久就死了。

大楚扶持了一個新的傀儡遼帝,搶來了先遼皇的屍身。

驍兒說,他怎麼欺負玉寧,他就變本加厲地還回去。

消息傳回京中,舉國稱讚公主大義,宮裡的幾個人卻各自傷心。

溫筠罷朝兩日,將自己鎖在他和玉寧幼時居住的宮殿里。

我回了甜水井的舊屋,看著玉寧躺過的小床怔怔流淚。

我們都以為她要苦盡甘來了,都想著怎麼哄她高興才好。

可小姑娘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玉寧和親前,和我說:「阿姐,我這一生最無憂無慮的日子,就是跟著你和驍哥賣湯麵。」

那也是我這一生最平淡美好的時光。

驍兒回來時,帶了玉寧的舊衣物。

玉寧葬入皇陵,因為沒有骸骨,只能立個衣冠冢。

下葬那日,明明是輕風細雨,可溫筠的脊背一下子就彎了下去。

那夜原本雲層很厚,可月亮還是出來了,同樣的月華落在不同人的身上。

我的小姑娘,她在思念我們呢。

恍然間抬頭,我才發現,溫筠竟生了許多白髮。

明明他還不到三十。

這些年他把自己逼得太狠,落下了一身毛病。

驍兒第二日來找我。

「阿姐,如果我這輩子都不娶妻的話,你會怪我嗎?」

我輕聲問他:「若阿姐不嫁人的話,你會嫌棄嗎?」

驍兒搖頭:「不會。」

「那麼,我亦如此。」

驍兒對情愛沒了興致,每每總是撫摸著紅豆荷包出神。

幾年征戰,折騰他也一身是傷。

可驍兒沒有留在京城修養,他去風沙最大的地方戍邊。

他說:「將軍守國門。」

這是將軍的使命。

玉寧走後兩年,溫筠染上了咳疾。

他倒好,自己都沒和皇后圓房,竟然開始催我出嫁。

挑了幾家公子給我後,我問他:「皇上想我成親嗎?」

溫筠一怔之後,嘆了口氣:「朕和玉寧,都希望你能過得好。」

「可我現在很好了。官拜尚書,有府邸,有俸祿,人人尊重。」

「我有知己,有貴人,有兄弟,缺的是妹妹,不是相公。」

自那以後,溫筠再閉口不提此事。

陸沅宮裡的鳶尾開了幾茬後,她終於忍不住告訴溫筠,說自己想去趟幽州。

溫筠允了,他一向是個好說話的人。

從幽州回來後,陸沅了了一樁心愿。

在大臣的催促下,她和溫筠要了孩子。

這當真是近些年來最最最好的消息了。

溫筠說他要教孩子叫「姑姑」,日後去玉寧墳前,讓她好好聽聽。

我說教孩子做湯麵,驍兒說教他打戰。

陸沅興沖沖地說,她要教孩子釀酒,回頭釀最好的酒給我們吃。

她不愛做針線,卻還是給孩子縫了許多小衣。

陸沅至今不會鎖邊,索性統統不鎖,一股腦兒塞給了我。

月份大了後,她就坐在躺椅上,搖曳在鳶尾叢中,懶懶眯著眸子。

「阿笙,你說,這孩子會聽話嗎?」

「要是和我幼時一樣頑劣,這可如何是好?」

我們都期待著這個孩子的來臨,期盼著他能為死氣沉沉的宮裡添幾分生機。

十月初二,孩子出生了。

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天。

16

陸沅從正午就開始不適。

三個接生嬤嬤圍在她的床前,宮女端著清水進來,又抱著血水出去。

陸沅的痛呼,一直持續到了夜裡。

溫筠急得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來回踱步,一遍遍地詢問屋裡的情況。

接生嬤嬤說,陸沅難產了。

最老的那個顫抖地問溫筠:「皇上,是要保大,還是保小……」

溫筠想也不想:「務必保住皇后性命。」

我在屋裡陪著陸沅。

她額上全是汗濕的發,雙手成拳,嘶喊出聲。

我沒生養過,頭一回見識到女人生孩子這麼可怕。

我握住了她的手,她將我的手掐出血痕,我卻不覺得疼,只覺得心裡難受得緊。

到了子時,她的聲音漸漸弱了,意識也開始渙散。

我聽見嬤嬤說,看見孩子的頭了。

她好像回了點神志,攥著我的手,目光堅定。

這樣的眼神,讓我想到了我娘。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180次觀看
游啊游 • 130次觀看
呂純弘 • 650次觀看
游啊游 • 70次觀看
游啊游 • 60次觀看
呂純弘 • 200次觀看
喬峰傳 • 330次觀看
呂純弘 • 860次觀看
游啊游 • 60次觀看
游啊游 • 7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游啊游 • 5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游啊游 • 50次觀看
游啊游 • 6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游啊游 • 7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喬峰傳 • 6K次觀看
舒黛葉 • 600次觀看
喬峰傳 • 4K次觀看
喬峰傳 • 2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