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不就是……
我的臉也徹底紅了。
李紀辭和我沉默地大眼瞪小眼。這短暫的一瞬,終於讓我哥察覺出不對勁,他連忙走過來,用披風擋住我。
「抱歉各位,小妹吃醉了酒,我先送她回去,招待不周,望各位詩友海涵!」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院子。
當晚。
當我意識到我又進入了那個熟悉的夢境後,我的心情極其複雜。
11
這一回,李紀辭沒有抱我。
他抱著頭,坐在床尾,形容很是挫敗。
我捂著臉,也屬實不堪再直面他。
我想,此時此刻,我們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我到底在夢裡乾了多少孟浪的事情?
我哥說李紀辭尚未婚配那晚,我在夢裡抱著他,問他要不要做我的郎君。
我偶然聽聞李紀辭為了辦案,徹夜不歸時,我在夢裡與他在公案前縱情聲色。
更糟糕的是,我說過很多遍「李大人,我好想你」以及「李大人,你可否也鍾情我?」。
我想到此,真是無比後悔。
我娘曾教我鸚鵡前頭不敢言,但沒人教我做夢時也要給自己留點餘地。
誰曾料到,夢竟然還會成真。
而我不知道的是,李紀辭此時此刻,也在想著同樣的問題。
他的心情甚至比我更加懊悔。
他想起他叫我嬌嬌,他想給自己一刀。
又想起被喚郎君時,自己笑得如春水桃花,渾然不值錢的模樣,他又想給自己一刀。
他想起自己干過的所有孟浪的、猖狂的,甚至出格的事情,便恨不得拿來虎頭鍘,把自己切個碎碎平安。
李紀辭是個沉默寡言的,但他並非不愛言語,他只是年少窘迫,導致有些自卑,生怕自己說錯了話,把旁人嚇走。
他少時見過一次謝夢嬌, 她白得明媚,贈他糕點的那幾根手指, 如同細細春雨, 點入他的心尖。
他本想著徐徐圖之,循序漸進。
先考取功名,再鞏固官運,接著與謝家人搞好關係。
他明明都計劃好了——今日先與謝大人談件公事,明日再與謝公子說些閒話。
過個兩三年,也該熟悉了。
等熟悉之後, 他再和謝家小姐今日說一句話,明日說兩句話般的磨,磨得多了, 便看看自己的奢念能不能有幸成真,她是不是真的也會有一點點喜歡自己。
可誰沒想到,一個夢把他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他咬緊牙,惡狠狠低下頭瞪向某處。
都怪你!腌臢東西, 成天發夢, 夢些孟浪出格的事情!
如今這般, 恐怕謝小姐已經覺得自己是個如同野獸般可惡的男人。
他還如何徐徐圖之,如何循序漸進?
而我, 看到李紀辭久久不語,心中開始直打鼓。
我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
李紀辭雖然扭過身,但依舊悶頭, 不敢看我。
我小聲說:「李大人,你原來是真的李大人?」
他猶豫了一下,很緩慢地點點頭。
「那我們……」
「全是李某冒犯了謝小姐。李某不敢狡辯, 我心屬謝小姐已久, 但我敬你愛你,絕非只是對你有淫邪念頭。」李紀辭打斷我, 認真地說。
他似乎不忍再聽到我說完我的話, 像是躲避責罵一般,低聲解釋, 但又像是全然放下所有防備一般,有些虛弱地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而我依舊扯著他的袖子, 沒有放手。
我感覺自己的臉又開始變燙了,我顫著聲說:「既然你是真的李大人……不是冒犯,我不覺得是冒犯。」
「哎?」
這一次,換作李紀辭驚呼出聲。
且驚且喜。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然後忍不住露出笑容。
12
次日。
我哥極為驚詫地跑回家, 和我說八卦。
他說今日鐵樹開了花,李紀辭竟然面露春風, 神采飛揚。他好奇詢問時, 李紀辭竟然耐心解釋。
「李大人說,他昨日做了個夢, 夢裡和人聊了一晚上,很開心。你說,夢見聊啥會這麼開心呢?」我哥嘟噥道。
我撇開眼睛, 故作鎮定。
他不知道,李紀辭昨晚徹夜詳談,仔仔細細給我介紹了他擬了快兩年的聘禮單子。
春宵一夢。
十里紅妝。
同為世間之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