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你前男友嗎這不是?他也來參加你的單身派對?」
我沒看到宋知讓的臉,但也能聽出他語氣中滿滿的挑釁。
「信哥,你們先回去吧。」
「小瑤,你幫我送橙子回去可以嗎?」
唯一沒喝酒的李瑤看了看眼前的局勢,立馬搗蒜似的點點頭,然後接過我扶著的已經醉得不清醒的程橙。
我不動聲色地從宋知讓搭著我的手臂下移開,淡淡開口,「我給你打車。」
「不用,我等會自己會打。」
說完,他站直了身,繼續和顧俞對峙。
我抬頭看他,只能看到滿臉嘲諷的笑容。
哪像是喝醉的樣子。
顧俞終於忍不住,邁著長腿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腕,打算帶我走。
還沒等宋知讓說話,我就率先開口,「放開。」
顧俞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抑著什麼,然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苦澀道,「我們先回去好嗎?」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我那天晚上聽到你和程橙說的話了。」
「我問你是怎麼找到這的?」
他沉默了一會,還是在我的眼神下艱難地開了口,「我們手機之前綁了定位的。」
我立馬掏出手機,解綁了定位功能。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大概是想制止,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你走吧。」
我不帶感情地說道。
「我不會走的,至少今晚,我會一直跟著你。」
「你有病吧?你這是變態,我可以報警抓你的。」
我大為不解,只覺得顧俞今晚格外反常,他不是這種死纏爛打的人。
他這種人,只會拿個板凳在你旁邊跟唐三藏念經一樣地和你講道理。
「顧先生,你不會在擔心我吧,你要清楚,你現在和小晚沒有任何關係,我和她至少還是朋友,更危險的明明是你。」
宋知讓那張嘴果然沒讓我失望。
不愧是當年和我吵了近四年的人,連懟人的邏輯都和我高度同頻。
顧俞果然說不出話來,但眼神依舊執拗,甚至帶了點可憐。
我喝了酒,現在又吹了點冷風,頭有點疼。
看顧俞這個樣子,怕是誓死要和我耗在這了。
「宋知讓,你先走。」
「我不走。」
我皺著眉看他。
「行吧,那我們微信聯繫。」
宋知讓一臉不情願地走後,就只剩我和顧俞面對面站著。
「你能不能把他刪了?」
「說話之前帶點腦子,想想自己有沒有資格。」
顧俞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我卻來了興趣。
顧俞確實知道我大學和宋知許在一起過,畢竟我們這對互相折磨了近四年的冤家情侶在學校知名度很高。
可這幾年他從未提過宋知許,怎麼今晚卻應激得反常。
在我的印象中,他幾乎從沒對我的事表現出過什麼強烈的情緒。
「你想談什麼?」
「我和蘇漾之間什麼都沒有,你跟我回家可以嗎?我以後不會再見她了。」
不知是他本來的話術,還是見了宋知讓後臨時改的說辭。
我有些驚訝,他和蘇漾從小就認識,兩家長輩感情很深,他卻能說出不再見蘇漾的話。
顧俞這人,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要是以前,他能為我做到這一步,我肯定得感動得痛哭流涕。
可現在,我已經徹底死心了。
已經造成的傷害,不會因為對方的改過而消失。
我又憑什麼,活該承受這一切。
「顧俞,我想問你,為什麼出去吃飯都是她點菜,你明知道我不吃辣,還任由她點全辣。」
「她是客人,我們要有禮數,我不是又回家給你做了飯?」
我冷笑。
「因為禮數,所以你買的蛋糕也理應是她先選?」
「你不是不愛吃甜的嗎,而且你當時在減肥。」
還是這樣的回答,他總有道理。
「那為什麼,急診室里你先救她,不救我?」
「當時蘇漾的情況比你危險很多,我作為醫生,我必須那麼做,這是我的職業操守。」
你看,他永遠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他只是做了他覺得正確的事。
可當時在車上,是蘇漾笑著對我說,「南和晚,你說,在顧俞心裡,到底是你重要,還是我重要呢?」
說完就打轉了方向盤,撞上了路邊的牆。
「可我是你女朋友,無論怎麼樣,我都理應得到偏愛不是嗎?」
「可為什麼我總是planB?」
他怔了怔,伸手來擦我的眼淚,慌張開口,「你以前都沒和我說過這些,我不知道,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我躲開他的手,冷聲道,「顧俞,我們沒有以後了。」
「我以前總覺得,你那麼理智,做的決定肯定有你的道理,所以無論我多討厭蘇漾,我都忍了。」
我頓了頓,語氣中帶上了解脫的意味。
「可是真的理智,又怎麼會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任由一個異性朋友在身邊瘋狂越界呢?是我錯了,我今天才明白。」
我突然覺得很厭煩,顧俞一直是這樣無趣又死板的人嗎?
我當初到底看上了他什麼?
我剛剛打的車此時也到了。
我經過他,快步向路邊走去,任由顧俞呆愣在原地。
7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陣鈴聲吵醒。
我揉了揉有些腫泡的眼,打開手機。
是我媽打來的電話。
然後在我的腦袋尚未清醒的時候,就得知了她已經到了S市的消息。
程橙特意一大早出了門,給我和我媽留下談話的空間。
該來的總會來的。
她做事總是雷厲風行的,剛坐下就厲聲開口,
「為什麼跟顧俞分手?你又在胡鬧什麼?」
我笑了笑,她還把我當成當年那個可以隨便斥責與控制的小女孩嗎?
我坐在沙發上,給她倒了杯茶。
雲淡風輕地說,「你怎麼不問問他做了什麼?」
「顧俞一直就比你懂事,做事比你有分寸,倒是你,總是瞎胡鬧,你們在一起七年了,兩個人都29了,你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懂事?懂事就是和其他女人曖昧不清嗎?」
她神色一變,「蘇漾的事我知道,他兩畢竟從小認識,互相照應也是應該的,前幾天顧俞父母也給我打電話了,兩家都希望你兩能儘快結婚。」
「那我就活該受委屈嗎?」
「你怎麼又不聽話了?」媽媽一貫嚴肅的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聽話,又是聽話,你還想像小時候那樣控制我嗎?」
「你這是說什麼話,不是我從小對你要求嚴格,你能考上Q大,你能找到這麼好的工作,活得這麼好?我不都是為了你嗎!」
「為了我好,所以從小把我鎖在房間做題,為了我好,所以從來不許我交朋友,為了我好,所以高二因為懷疑我早戀就到我學校大鬧,強制給我轉學?」
而我當初之所以更加討厭顧俞,就是因為,他可以輕易放棄的第一,卻是我少挨一頓打的免死金牌。
「你又要怨我了嗎?當初我和你爸離婚,是我要的你,把你拉扯長大,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
「你別騙自己了!」
她震驚地看著我,兩眼通紅,身體氣得止不住地抖。
我露出慘澹的笑容。
「媽,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當初選我而不是姐姐,只是因為我更聰明。你不是因為愛我,你只是想把我當成證明自己的工具罷了。」
「你閉嘴!」
母親的臉上,屈辱與愧疚交織。
我七歲那年,父母鬧離婚,母親嫌棄父親搞藝術不著調,父親覺得當時作為高級教師的母親太強硬愛說教。
他們的婚姻吵吵鬧鬧,還是沒能避免走向失敗的結局。
當時母親選了我,那一刻,我覺得我是被偏愛的。
我不算什麼都沒有,至少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堅定地選擇愛我。
可直到我成年,我才不得不艱難地承認,母親愛的不是我,我不過是她用來向父親證明她是對的的工具。
我從來沒得到過堅定與偏愛。
父親因為我聰明,害怕我變成母親那樣,所以放棄我。
選擇我的母親又把我當成證道的工具。
我想要的偏愛,大概就是八歲那年,商店櫥櫃里的那個可愛的泰迪熊。
我滿眼渴望,卻被母親嘲諷與摒棄。
「你現在怎麼又成這樣了,你大學時候那麼叛逆,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嗎?你是想逼死我嗎?」
大學,我長久被壓抑的天性觸底反彈,讓我變得越來越離經叛道。
為了反抗母親,我嘗試了各種危險活動,甚至找了個她平日最討厭的那種學生當男朋友。
「你不是已經用死逼過我一次了嗎?你忘了我是怎麼回應你的了嗎?」
母親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眼裡露出恐懼。
大三那年,我和社團的朋友還有宋知讓決定去非洲救助野生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