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為了給他資助過的女孩治病,
瞞著我賣房賣公司,還欠一屁股債。
我拿著懷孕報告問他:「要債的天天上門,孩子怎麼生?」
顧深僵在原地,移開眼。
「孩子以後還會有,先治孟璃的病……」
也是,連我的腎都想送給她。
在大善人眼裡,墮個孩子又算什麼。
1
顧深把孟璃接回家的時候,我剛把家裡的兒童房布置好,想給他懷孕的驚喜。
他大包小包地進門,拉著我的手,先斬後奏。
「小璃生病了,學校宿舍條件不好,你看能不能讓她在家住?」
望著玄關堆成小山的行李,我愣了好一會兒。
今早測出懷孕的時候,我既歡喜又害怕。
第一時間想把喜事告訴他,怎料顧深接完電話像瘋了一樣推開我衝出門。
還以為是公司出了事,沒想到是為了接人。
「行李都已經帶回來了,我說不,還管用?」
顧深笑容一滯。
還沒說話,身後的女孩就走到他面前,慘白著一張臉,像我要對他做什麼一樣護在身前,眼眶蓄淚。
「對不起阮梨姐,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想打擾你們的生活,我只是……生病了。」
帶著哭腔的尾音,襯得低頭的女孩兒愈發可憐。
相比莫名其妙被推到對立面的我,像是一個黑心刻薄的女惡魔。
「小璃,先進去。」
顧深把她攬到身邊。
「這裡不是她一個人的家,我說了算,以後你就跟我們一起住。」
繞過我時,沉沉的目光帶著警告。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把人領到客廳,然後一樣一樣地把行李放進剛布置好兒童房。
2
收拾妥當,顧深將我堵在房間。
「我說過,小璃病了,有什麼不滿就不能私下跟我說?非要當她面?」
結婚三年,人人都說我嫁了一個溫柔體貼的好丈夫。
可沒人知道,這個好丈夫每次跟我吵,都是為了客廳那個被他從小資助到大的女孩。
「你有說過?」
提起這茬兒,我就想到他早上急匆匆推我的那一把。
後腰撞在桌角上,痛得我好幾分鐘都站不起來。
那一瞬,我多怕自己剛驗出來的兩條槓就這麼給撞沒了。
火氣跟著就上來。
「你早上接完電話就跑,有空跟我說話?」
上個月情人節也是這樣。
精心布置的燭光晚餐,被孟璃一個生病的電話打破。
我實在想不通,顧深資助她考上大學已經夠意思了,怎麼連感冒買盒頭孢這種小事都還要找上門,於是就跟了去。
到了學校門口,看見孟璃妝容精緻,一身鮮艷紅裙襯得年輕稚嫩的臉蛋更顯嬌艷,當即心裡就有了數。
偏偏顧深這個蠢直男看不明白,還傻乎乎地拿著藥跟她解釋了好久哪種藥該怎麼吃。
到最後,兩個人的情人節變成三個人過。
顧深還無所謂地說:「我也有半個月沒見小璃了,既然來了,就順便帶她吃頓好的,改善伙食。」
現在想想,似乎這樣的情況,從孟璃來城裡大學念書開始就沒斷過。
情人節,寒暑假,七夕甚至周末,但凡日曆本上標的紅色數字,她都得找上顧深。
而我的好丈夫,一句「小璃無親無故,來城裡念書就只認識我,不找我找誰」,樂此不疲地扔下我,次次作陪。
我不是沒有反駁。
「我去醫院檢查你怎麼不陪我?就因為我比她大幾歲?」
只是顧深一句話就堵死了我。
「是你不讓我陪的,現在怪我?」
確實,是我不讓他陪的。
顧深工作忙,最近公司每個月都在虧損。
我心疼他辛苦,所以去醫院檢查這種事能自己去就不叫他。
可是我心疼的男人,憑什麼要給別人使喚?
「梨梨。」
顧深忽然軟下聲。
「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能不能像對我一樣,好好對小璃?」
這些年為了要孩子,這些年看病求醫遭了不少罪。
如今好不容易懷上,還不算穩,我也不想吵架,開玩笑說:「原來我在你顧大少心裡就那么小氣?孟璃不過是小病而已,又住不了幾天,不至於。」
話音剛落,顧深募地抬起頭,冷眼反問。
「不過是小病?」
沒來由地,我被瞪,愣住了。
「怎麼了?她不是經常感冒讓你送藥?」
「她得了癌症!沒看人都瘦成什麼樣了?虧你說得出口!」
顧深突然發火,說完怒氣沖沖地拉開門。
下一秒,我愣在原地。
3
不知道孟璃在門口站了多久。
她抱著發顫的胳膊,咬緊唇,眼淚從眼眶裡泉水一樣地湧出來,小臉更是白到近乎透明。
「對不起,阮梨姐,真的對不起……」
說完轉身就跑。
顧深深深瞪了我一眼。
衝到玄關把人拉回來,抱在懷裡。
「你別理她,小璃,有我在,你就安心在家養病,有什麼委屈就告訴我,別怕。」
孟璃貼在他懷裡,哭得喘不過氣。
「顧深哥,你讓我回學校吧,我不想你為了我的事跟阮梨姐吵架。」
顧深把下巴擱在她頭頂,抱得更緊了。
「不會,你阮梨姐最近備孕,影響到了情緒,你安心住下來,有我在她不敢為難你。」
拍在她背上的手,每一下都輕到害怕將她碰碎了一樣小心。
我不過是走進玄關,顧深便猛地側身,將人護在胸前,目露警惕。
這一瞬。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害怕到渾身發冷。
明明我什麼也沒做,明明我已經答應讓孟璃住在家了,為什麼顧深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病者為大。
我整晚整晚地安慰自己。
顧深從孟璃高中就開始資助她,算是看著她長大的,當她是妹妹。
兩個人經常通信,感情好很正常。
顧深要真要對她有什麼,早就有什麼了。
放心。
他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久,但我才是他老婆。
即便是孟璃對他存了心,現在也病了,破壞不了什麼。
4
這世上有很多的疑難雜症。
偏偏那麼幸運選中了我。
婚後短短一年半的時間,我就懷了三次孕。
每一次都懷不過三個月。
一次胎心停止,一次突然流血沒保住,最後一次更莫名其妙。
上周 B 超還好好的,下一周,肚子裡的孩子就不見了,醫生給到的解釋是「生化」。
查遍了所有項目,最後得出是基因出了問題。
醫生說我雖然是易孕體質,但染色體異常影響胚胎髮育,所以反覆流產。
從本地到全國,去過無數家醫院。
我像只小白鼠一樣,每次有了保胎方案就讓自己懷上,在用藥去保。
身體的傷害,對於我來說真的已經不算什麼了。
保不住的失望才是最苦的。
特別是顧深。
我永遠忘不了他在小區花園看到別人家小孩歡跑時的眼神。
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顧深說「沒關係」的語氣也越來越淡,淡到最後連一句話的安慰也沒了。
5
醫生告訴我,懷孕只是開始。
為了幫助胎兒抵抗我的基因,需要每天打三次針,還要定時坐「自行車墊」半小時。
我也不知道這一按開關就震個不停的儀器是什麼。
長得跟「自行車墊」一樣,索性就這麼叫它。
吃過早飯,我搬了一條凳子要回房。
孟璃滿是不解。
「阮梨姐,你回房休息不能坐床嗎?」
我舉了舉手裡的塑料凳。
心想,要不是家裡多了個人,我就在沙發坐了,至於回房間藏著?
扯笑:「床不方便,凳子好用。」
如果早知道這句話會給我惹那麼大麻煩,就算死我也不會搭理她。
回到房間,我把「自行車墊」放在塑料凳上。
一跨上去就後悔了。
沙發扶手的高度正好,一隻腳踩在地上,另一條腿可以半跪在沙發上穩住重心,不費力。
用凳子就必須像扎馬步一樣,靠扶著牆站穩。
兩條腿沒扎多久就開始打戰,中途又不能停,沒一會兒就撐得我渾身發抖,滿頭是汗。
等半小時坐完,我累得像扛了一天的麻袋,倒頭就睡。
再次醒來,是耳邊顧深的咆哮。
「阮梨!你還要不要臉!」
6
我有點蒙,以為是做夢。
睜著眼,迷濛地望著他近乎扭曲的臉,又是一聲暴喝,整個人被他從床上拽了起來。
「小璃在家你不知道?她才多大?你讓她看這些!」
這下徹底醒了。
我看向周圍,房間裡乾乾淨淨的,哪有別的東西?
「我讓她看什麼了?」
顧深被我的理直氣壯給噎住。
梗著脖子,別過臉,胸腔大起大伏壓不下火。
我朝客廳喊了一聲:「孟璃,你說,我給你看什麼了?」
沒人應,正想出去找人,被顧深一把攥住手。
「夠了!
「小璃沒在家,我讓她在車上等我去醫院,你……
「總之你好自為之,癮大就滾去酒店開間房弄,別讓這些爛事污人家眼,小璃還是個學生。」
我被罵得莫名其妙。
就算睡得再糊塗也大概明白了什麼意思。
癮大。
呵。
是我特麼願意每天坐那「自行車」?
是我想要孩子?
要不是你媽每天給我打電話,陰陽怪氣說這輩子八成抱不上孫子。
要不是你天天眼睛瞪直了看樓下小孩,饞得像要把人家小孩偷了一樣。
我會每天打針,從備孕到現在把肚皮紮成篩子!
電話聲響。
我以為是顧深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衝動說錯話來道歉。
結果是閨密莫喬。
莫喬:「我的乖乖,你是瘋了嗎!你不是說這些年你們掉孩子太多,看見顧深掀被子就害怕嗎?怎麼還搞這些?」
「哪些?你說什麼呢?」我莫名其妙。
莫喬:「你上網去看!現在視頻在網上都傳瘋了!先別急啊,我馬上到你家。」
掛了電話,我趕緊打開電腦。
熱搜頭條。
【西南某高校——女老師自給自足全過程!】
心咯噔一下,涼了半截。
點開一看,背景音樂曖昧。
我撐著牆,腰部以下被打了碼,但是上下跌宕的奇怪動作,很難不讓人亂想碼住的一團是什麼……
7
「梨梨,你別急,我已經找人去網上清帖了。」
莫喬擔心我的情緒,從進屋就一直拉著我的手沒放。
我苦澀地笑:「現在已經上了熱搜,恐怕學校那邊都已經知道了。」
「是誰幹的,心裡有數嗎?」
家裡能看到臥室的除了顧深還能有誰。
視頻里,我穿的那睡衣是前天晚上換下來的,意味著孟璃對我的偷拍很可能不止這一段。
我看向沙發靠背上的一排玩偶。
孟璃喜歡卡通的東西,不過住了才十多天,玄關、沙發、電視櫃、書架就多了好些跟家裡裝修格格不入的卡通擺設。
顧深還邀功似的跟我誇讚。
「你瞧,小璃知道你在備孕,專門把家裡布置成這樣,以後這些玩偶還能給我們的孩子玩。」
看著他喜悅認真的眉眼,我遲遲說不出話。
如果這些眼皮子底下的童真,是為了我們的孩子。
那我精心布置的兒童房為什麼要擺滿偶像周邊?甚至床頭還立著一塊半身赤裸,比我還高的美男立牌?
這些改變,顧深通通看不到。
因為在他眼裡,孟璃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我們」。
我拜託莫喬:「網上的視頻就麻煩你了,能刪多少是多少吧,其他的我心裡有數。」
莫喬一聽就炸了:「你不打算報警?」
想著顧深對孟璃的維護。
真要報了警,恐怕警察找上門之後家裡有得鬧,再說了,孟璃還病著。
「這點事,不用浪費警察叔叔的時間。」
莫喬神情古怪:「你是不是知道害你的人是誰?」
話音剛落,學校來了電話叫我過去。
8
這兩年,為了方便跑醫院,我辦了停薪留職。
眼下是頂著高校女老師的名頭上的熱搜,於公於私我都應該給學校一個交代。
我戴著大墨鏡壓低帽檐走進學校,卻還是有人認出了我。
從校門到會議室,一路上的指指點點就沒斷過。
本來該有的底氣,都莫名心虛。
到最後,就連明知道是八卦的眼神,落在臉上都扭曲成了不懷好意。
來之前我以為只是院長找我了解事情經過,想不到會議室里校院領導都在。
我愣在門口,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挪不動。
「坐。」校長臉龐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