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合後,裴祈年發現我很多習慣變了。
餐盤不再強迫症般擺放整齊。
衣服隨手扔在沙發上懶得收。
就連歡愛過後也只是翻過身倒頭就睡。
不再像以前一樣皺著眉頭催他去洗澡。
裴祈年終於察覺不對勁。
「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嗎?」
我語氣平靜。
「哦,前男友都會主動幫我清理,習慣了。」
砰——
裴祈年失手打碎了杯子。
1
我皺起眉,嘖了一聲。
「這個杯子可是我特意淘來的孤品......算了,你打掃乾淨就行。」
「抱歉,我賠你一個。」
裴祈年很快收起失態的神情。
他蹲下撿陶瓷碎片。
指節隱隱泛白。
他注意到我腳踝的紋身。
一朵開得正盛的風雨蘭。
許久,裴祈年啞著嗓音開口:
「這個紋身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
「那倒沒有,我喜歡這種花就紋了。」
裴祈年似乎鬆了口氣。
我沒告訴他。
這其實是某任前男友帶我去他朋友的店裡紋的。
打五折呢,很划算。
他也問過我跟裴祈年一樣的問題。
語氣漫不經心,卻不難看出他眼中的期待。
我的答案也跟現在一樣。
只是喜歡這種花而已。
風雨不是結束,而是盛開的信號。
它已經成為我人生的象徵。
短暫的插曲過後,這頓早飯在安靜中度過。
我起身:「待會保潔過來收拾,你給她開下門。」
裴祈年主動收起碗筷。
「今天休息,我來打掃吧。」
我看著他:「你不是挺討厭做家務嗎?」
以前談戀愛時,我們也住在一起。
那時候的我幻想著周末我們能邊聽歌,邊分工把家裡打掃乾淨。
但是裴祈年總說這種事找阿姨就行。
嘗試幾次過後,我放棄了。
我有點強迫症和潔癖,不喜歡私密場所有外人的痕跡,只能親力親為。
沒想到,還能看到裴祈年主動做家務。
他笑了笑,眼底卻閃過一絲迫切和不安。
「這是我作為你男朋友應該做的,不是嗎?」
「行吧。」
我轉身出門,沒再多說。
2
這是我轉到總部後第一次團建。
我自掏腰包請客,下屬們都很積極。
泡完溫泉轉戰小酒館。
玩得太瘋。
我有點喝多了。
有個眉清目秀的男實習生主動請纓送我回去。
同事擠眉弄眼,向我投來艷福不淺的目光。
在起鬨聲中,他臉都紅透了。
雖然我不考慮辦公室戀情。
但欣賞一下也是不錯的。
我剛要點頭答應。
腰間多出一隻手,耳邊響起熟悉的嗓音。
「我送她回家就好。」
我略微迷濛的視線落到他優越的下頜線上。
花了幾秒時間反應。
「......沈斯言,你怎麼在這?」
他垂眼,長睫拓下一圈陰影。
「跟幾個朋友聚聚,沒想到能偶遇酒鬼。」
我嘖了一聲,身體放鬆習慣性往他懷裡靠。
沈斯言也穩穩地接住我。
「那我先回家了,你們也早點回去。」
「好的淺姐!」
實習生失落抿唇,其他人見狀連忙攬著他轉身離開。
我隱約聽到他們低聲勸導:
「淺姐男朋友這麼帥,你就別想了,好好工作吧。」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男朋友?你還挺喜歡讓人誤會。」
沈斯言勾唇一瞬。
「你男朋友失職,我只能頂一會兒了。」
我戳了戳這張暗爽的臉。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再談十個都輪不到你。」
沈斯言笑不出來了。
他抿唇,將我往上提了提。
「好好走路。」
「走不動誒。」
良久,沈斯言輕嘆一聲,眼底閃過幾分無奈。
「顧淺,我真是欠你的。」
他將我打橫抱起,熟練地找到我的車將我放進副駕駛再系好安全帶。
一套流程下來,我已經睡熟了。
關門的瞬間,一道拳風朝他掃過來。
3
沈斯言挨了一拳也不出聲。
他推開暴怒的裴祈年。
豎起修長食指放在唇心。
「小聲點,她睡著了。」
裴祈年只覺荒唐,卻也壓低了聲音。
「我才是她男朋友!」
「我知道。」
沈斯言嘆息一聲,把車鑰匙遞給他。
他指了指有些泛青的顴骨。
「這次就算了,麻煩你照顧好她。」
「她喝了酒,早上醒來嗓子肯定不舒服,你最好給她做一碗沆瀣漿,用白蘿蔔和青皮甘蔗切塊燉煮,再撒點枸杞就行。」
注意到裴祈年不敢置信的眼神。
沈斯言微微蹙眉。
「你這都不願意?難以理解顧淺為什麼會跟你在一起。」
裴祈年氣得胸腔劇烈起伏。
像吸入了刀片,颳得五臟六腑都在刺痛。
他緊緊攥拳。
「我是她初戀,你算什麼東西?」
沈斯言臉色驟變。
一瞬間眉骨下壓,眼神銳利。
溫和氣質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你是裴祈年?」
裴祈年一愣。
緊接著領口被人提起,還沒反應過來就悶頭挨了三拳。
拳拳到肉,是奔著把人打死來的。
裴祈年驚愕過後,怒氣叢生。
他咬緊牙關正要反擊。
沈斯言卻收了手。
他深深呼吸了幾下,控制住失態的情緒,轉身離開。
裴祈年站在原地,感到無窮無盡的茫然。
他感覺得到沈斯言對他的敵意。
甚至是......仇恨。
他僵硬著脖頸緩緩看向車內。
分開的這六年。
到底發生了什麼?
4
大概是重回故地。
我竟然夢到了以前的事。
六年前,我拿到公司外派學習培訓的名額。
迫不及待地逃離海城這座見證我從盛開到枯萎的城市。
我和裴祈年是彼此的初戀,甚至約定大學畢業就結婚。
裴祈年小青梅的出現打破了我所有的憧憬。
她說,裴祈年是跟她鬧彆扭才改掉志願的。
她說,她有皮膚饑渴症,離不開他。
她說,裴祈年愛的一直是她。
裴祈年一開始跟我解釋,承諾不見她。
後來,他說只把何夏當妹妹,不會過界。
最後,他將何夏帶回我們家裡。
當著我的面有親昵地擁她入懷。
「顧淺,你到底要鬧多少次,我們只是治病而已!」
他有恃無恐,是我給他的底氣。
年少的我追求完美三段式人生。
一本優秀學歷證書。
一份有上升空間的工作。
一段從校園到婚紗永不分手的戀愛。
經歷無數個疼痛貫穿心臟的夜晚,我終於明白:
學歷和工作都是可以通過努力達成的。
唯獨感情不行。
糾纏這麼久,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我的完美主義作祟,還是我真的愛他愛到這種地步了。
裴祈年再一次用分手威脅我後,我答應了。
換了號碼,註銷微信,我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聯繫。
六年過去。
我談過數段戀愛。
曖昧關係更是數不清。
經歷多了在感情中變得遊刃有餘。
漸漸明白弔死在一棵樹上的想法有多可笑。
形態各異萬般風情的樹組成一整片廣闊森林。
置身其中,才能一步一風景。
再次和裴祈年相遇。
我燙了卷髮,成熟漂亮。
他清瘦了一些,變得冷峻內斂。
裴祈年說從我離開後他就後悔了。
他想跟我復合,重新開始。
我也有些好奇這棵樹是否還有當初那種讓我放棄整片森林的魔力。
而且有幾個前男Ťúₒ友太纏人,我需要新戀情讓他們安分一段時間。
答應復合後,他們確實消停很多。
但我總有預感,未來似乎不會太平靜。
5
睡醒後,頭疼欲裂。
裴祈年適時給我遞上一碗醒酒湯。
我注意到他手指上包了個創可貼。
「謝謝,辛苦了。」
他沒吭聲。
我接過喝了一口,有些驚訝。
這不是沈斯言經常給我做的養生沆瀣漿嗎?
頓時樂了。
「你昨晚見到沈斯言了?」
抬眼,這才注意到他青紫的眼眶和緊繃的臉色。
我目露疑惑:「被誰打的?」
裴祈年語氣不是很好。
「大概是你口中的沈斯言吧。」
「不可能,他不會打人。」
「你跟他很熟?」
我一口喝完,把碗遞給他。
「算是我前男友吧,你別跟他生氣,他對誰都一副大房做派,當他不存在就行。」
裴祈年捕捉到某個字眼,目光猛地凝住。
「算是?」
他語氣加重。
「你不止他一個前男友?」
我詫異看他。
「不然呢?你不會以為這六年,我就只談了一段吧?」
砰——
碗又碎了。
我真有點受不了,冷下臉。
「帕金森就去治好嗎,能不能拿穩一點?」
裴祈年猛地別過臉,一滴淚落了下來。
他半蹲下,任由鋒利的陶瓷碎片劃破虎口。
指尖微微發顫。
我下床徑直越過他走向衛生間。
6
沈斯言掐准了我睡醒的時間發來消息。
【醒了吧,他給你做醒酒湯了嗎?】
我邊刷牙邊打字:
【你打他了?】
他很快回復:
【他先打我的(委屈)。】
【你男朋友跟你鬧了?】
【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不然我過去跟他解釋一下?】
連發三條,生怕別人看不出他的迫切。
我:【裝什麼呢,看到我們吵架心裡高興壞了吧?】
沈斯言發了個抿唇笑的表情。
我剛出國時,白天像個正常人一樣正常工作培訓。
晚上要抵抗倒時差的失眠和失戀綿長的陣痛。
不到一個月又瘦了十斤。
很長一段時間,我的體重只有七十斤上下。
是沈斯言強制性闖入我的生活。
每天換著花樣給我做各種養生湯。
沈爺爺是有名的中醫。
他從小耳濡目染,給我定製的食療效果顯著。
但我仍然抵抗他的靠近。
沈斯言任由我發泄,怎麼趕也趕不走。
他說這是他欠我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就不會認識裴祈年了。
沒人知道,我和沈斯言當了三年的高中同桌。
我情竇初開的對象,是他。
我們沒有早戀,卻約定好要上同一所大學。
可是沈斯言食言了。
他要去國外留學,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遲來的解釋太過蒼白。
我決絕地斬斷所有跟他的聯繫。
一年後,在我們約定的那所大學,我認識了裴祈年。
沈斯言說他一定要贖罪。
既然趕不走,我就笑納了。
他的養生飯,他的人脈,他的身體,我通通笑納。
悄然間,我的心態完成了一場近乎脫胎換骨的轉變。
像破罐子破摔,又像認知的升維。
在國外的兩年,我們接吻、擁抱、上床。
宛如一場不為人知的交易。
時間一到,我被調回國內的分公司。
自然而然地結束了這段難以釐清的關係。
回國後,我用享受當下的心態又談了幾段戀愛。
有的青澀似柑橘,有的熱烈如玫瑰。
我完全沉浸在探索的樂趣中。
只是總有些不願意好聚好散的人。
沈斯言就算一個。
他放棄了家裡給他規劃好的路線偷偷回國創業。
每次我談戀愛他就消失,一分手又冒頭。
他進退有度,我也沒理由把他趕走。
更何況,他是白月光般的存在。
只能隨他去了。
7
我坐在沙發上環顧一圈。
家裡被裴祈年打理得井井有條。
復合後,他似乎對我的態度很不安。
總是在我雙眼迷離時不停地問我愛不愛他。
我說愛,他就會更用力。
所以我也樂得回答他。
六年過去,曾經的愛和恨都已經隨著時間淡去。
讓我記憶深刻的是他的技術。
客觀評價,缺了些技巧,但勝在熱情。
我也願意在床上引導他提高服務意識。
之前都做得很好。
但冷戰一天過後,他變得粗暴了。
我吃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他微愣,汗水滴落在我的鎖骨上。
隨之而來的是讓人無法抵抗的狂風驟雨。
我猛地拽緊他的頭髮。
裴祈年後仰,露出汗津津的脖頸。
在月光下像在發光。
結束後,我趴著平復呼吸。
「明天我要去出差,回來前記得給我一份最新的體檢篩查報告。」
雖然做了措施,但到底不是百分百保險。
我之前談了個海王,對這方面尤其注意。
裴祈年也有前科,要求他做檢查不過分。
我很忙,沒空查他精心偽造的行蹤,靠譜的只有正規醫院的報告。
裴祈年很淺地笑了聲。
失神地看著前方。
「這麼說,你是不是也得給我一份體檢報告?」
他偏過頭看我,唇角是譏諷的弧度。
「我總得確保你和你前男友不會搞到一起吧。」
我翻身下床,ṭŭ̀⁻啪地一聲把燈打開。
「你說得對。」
裴祈年微愣,聽到我繼續說:
「分手吧,半個月,夠你從我房子裡搬出去了。」
「顧淺!」
裴祈年用力攥住我的手腕,臉色緊繃至極。
「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笑了聲,眼底卻冷漠一片。
「裴祈年,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你好像還沒搞清楚,提出復合的是你,不是我。」
8
下了飛機,第一件事是找朋友ŧű̂₊約酒。
酒吧里音樂聲震耳欲聾。
我婉拒了好幾ŧùₖ個上來搭訕的小奶狗。
朋友笑著打趣:「顧淺,你魅力還是這麼大。」
我喝了口酒,感受著喉嚨的辛辣。
「年紀大了,還是更喜歡成熟的。」
可剛出酒吧,我就看到了曾經泡過的大學生。
我:「......」
很沒出息地,我又意動了。
程放現在剛剛大學畢業。
還是一身休閒風連帽衛衣裝扮。
青春活力都快從那個燦爛的笑容中溢出來了。
「姐姐,好巧!」
他邁著長腿朝我走過來。
朋友給了我個曖昧的眼神。
拍了拍我的肩,走了。
程放長得傻白甜。
其實比誰都精。
他一雙小狗眼微微閃爍。
「姐姐,你分手了對吧?你只有在分手後才會來酒吧的。」
我看了他一眼,倒是了解我。
沒錯,我就是這麼有原則的人。
「噹噹~」
他從口袋裡抽出一份新鮮出爐的體檢報告。
「一看到你,我就跑去做了!」
瞧,做個體檢而已。
有心者不用教,無心者教不會。
我看了眼。
嚯,有名的私人醫院。
怪不得這麼快。
程放輕輕抿唇,耳尖微紅。
「今晚,姐姐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哦。」
這還說啥了,不就分一半床的事。
我把程放帶回酒店。
剛開門,他就急不可耐地吻了上來,含糊不清。
「姐姐......我好想你......」
程放在床上這方面無師自通。
好像天生就是吃男模這碗飯的。
年紀小就是沒輕沒重的。
為了讓我舒服,什麼都願意做。
結束後,我緩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
泡花瓣澡舒緩時,突然聽見一聲驚呼。
程放焦急地拉開浴室門。
「姐姐,剛剛有人給你打視頻電話,我不小心接通了......」
他滿臉做錯事的後怕,眼底卻閃著得逞的光。
我接過手機。
哦,還在通話中。
9
裴祈年注意到我鎖骨處的吻痕,臉色驟變。
「顧淺,他是誰?」
我微微挑眉。
「你不是總疑神疑鬼我會和前男友搞在一起嗎?」
「我直接坐實了,滿意了嗎?」
裴祈年冷硬的神情瞬間崩潰。
臉上沒了血色。
襯得他通紅的眼眶格外鮮艷。
他喉間哽住。
「......顧淺,別這麼對我。」
可是他之前不就是這麼對我的嗎?
我撞見他和何夏深情擁吻。
情緒崩潰去質問他時,他就是這麼說的:
「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現在滿意了吧。」
好雙標啊。
怎麼輪到我就不行了?
我對他的眼淚感到索然無味。
笑意消失。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別打擾我的二人世界了,謝謝。」
見我掛斷電話,程放收起幸災樂禍的表情,一臉純然無辜。
「姐姐,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我伸手勾住他的浴袍帶。
在他驚喜的目光中,一把將他扯了過來。
水聲嘩啦,濺了他滿臉。
「程放,再搞這種小動作,你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仿佛從天堂墜入地獄。
程放慌得連浴袍都沒脫,直接跨進浴缸緊緊抱住我的腰。
「對不起姐姐,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他嚇得不輕。
此刻慘白的臉色跟裴祈年也沒什麼差別了。
我摸了摸他染上水汽的發頂。
「嗯,這次就算了。」
10
初見程放,我只當他是一個青春活力男大。
有合作意向的客戶帶我逛母校,剛好趕上高校籃球聯賽。
我們去湊了個熱鬧。
毫無疑問,程放是場內最靚麗的風景線。
捲起衣擺擦汗時露出的一角緊實腰腹線條足夠讓觀眾尖叫好久。
成熟精英男接觸多了,程放這樣的年下青澀男大讓人眼前一亮。
中場休息時,他很敏銳地察覺到我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目光相接,我朝他笑了笑。
程放別開眼,又喝了半瓶水。
送別客戶後,一轉身,他就在我身後。
連球服都還沒來得及換。
我問:「要不要加個微信?」
程放紅著耳尖點開二維碼讓我掃。
我花了點時間跟他建立共同話題。
周末偶爾會陪他打球、登山、短途旅行。
在一起之前,我一直覺得他是高冷掛的。
結果相處越久,他越粘人。
像是有嚴重分離焦慮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