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逃婚,大佬親自上門要人。
老爹找來了家中所有未婚女子。
結果——
大姐自曝絕經。
二姐當場出櫃。
三姐......哦,三姐已經游到南極喂企鵝了。
老爹眼前一黑又一黑。
大佬臉色沉了又沉。
「陸伯父,錢已經給你投了,總不能讓我人財兩空吧?」
談到錢,大姐「蹭」的一下站出來。
「哎呀爸,瞧您這記性,咱們家不還有四妹嗎?」
跪坐在一旁沏茶倒水的我驀地手抖。
大姐拉著我走到中間:
「周先生,我們四姐妹當中就屬四妹性格最好,又乖又踏實,就是不太愛說話,你看她如何?」
1
我不是不太愛說話。
是壓根說不出話。
一道涼薄視線輕描淡寫地從我身上掠過。
居於主位的周令成淡漠開口:
「不喜歡太乖的。」
嘖。
大佬口味變了啊。
七年前還會把我裹進他的大衣,一邊捏我的臉一邊說,怎麼這麼乖。
現在開始喜歡三姐那種在南極喂企鵝的不羈靈魂。
唉。
當年真是信了你的邪。
我低著頭,背著手。
搓了搓被茶水燙傷的食指關節。
一口氣還沒嘆到底。
大姐抬手撫上我後頸。
尖尖的指甲戳進我頭髮。
「四妹別害羞,把頭抬起來,笑一笑。」
四妹?
自從我回到這個家大姐還是第一次這麼叫我。
別誤會。
我是正兒八經親生的。
並且因為我的出生,三個姐姐成了沒媽的野孩子,老爹成了沒老婆的野男人。
所以全家都不待見我。
大姐的美甲戳得我的頭皮好痛。
我被迫抬起頭,視線落在周令成的銀色領針上。
不太熟練地牽起唇角。
結果這歪七扭八的一笑。
周令成壓在眼底的不耐煩直接蹦到了臉上。
眉心皺得死緊:
「陸伯父,我當時給你公司投錢時你向我保證......」
「周總!」大姐笑著打圓場,「這時間還早您著什麼急啊?」
「那什麼......四妹早上一起來就跑去運動了,還沒來得及收拾,我帶她上樓打扮打扮!」
大姐抓著我胳膊往樓上走。
還不忘扭頭叮囑老爹:
「爸!您上個月在拍賣會花兩百萬拍下的那餅普洱放哪兒了?快找出來給您准女婿嘗嘗啊!」
「欸好好好!我這就去找!」
「二妹!你問問周先生有沒有什麼忌口的?打電話給酒店訂一下午餐菜品!」
「好的姐。」
大姐就像可汗點兵似的一通指揮。
全家為了不還那十億塊。
就這麼忙碌起來。
2
我被大姐按在她的梳妝桌前一頓塗抹。
四姐妹當中我和三姐的樣貌是最像的。
素顏時有五六分像。
現在看起來有七八像。
大姐放下眉筆,跑去她的畫室搜羅出一隻削尖的鉛筆。
托起我的下巴,筆尖對準我的眼尾下方,狠狠一戳!
我疼得齜牙咧嘴。
大姐煩躁地皺眉。
拿了粉撲給我補妝,又拿了眼線筆補圓那個孔。
「別怪大姐心狠,陸家垮了對你也沒好處,好歹養了你這麼幾年,對陸家做一點貢獻是你應該的。」
等大姐鬆開我下巴。
我睜開眼。
鏡子裡的人,真的不像我自己了。
再配上那顆靈魂之痣。
老爹見了都得老淚縱橫地喊一句:
老三,你回來啦——
腦補暫停。
大姐扔給我一條三姐穿過的裙子。
「去換上。」
我點點頭,拿著裙子往衣帽間走。
和剛進來的二姐打了個照面。
關上門,聽見二姐的驚呼。
「我去,姐,你這化妝技術也太牛了吧,我剛真以為小妹回來了!」
「哼,你當姐這麼多年美術白學了?」
「是是是,你最厲害,不過她到底不是小妹,周令成真能答應?」
「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嘛,說到底都是視覺動物,但凡他有片刻晃神,這事兒就穩了。」
3
換好裙子出來。
大姐盯著我鎖骨下方那一大片無法修復醜陋的疤痕直皺眉。
於是又拿出刷子蘸著粉底液在我身上刷啊刷。
色號有點黃。
大姐又罵罵咧咧地兌了點顏料進去。
終於把我抹成奶油肌後。
大姐讓我挽著她胳膊下樓。
二姐替我理著並未拖地的裙擺。
形式很足。
仿佛我真的要出嫁了。
客廳飄著一股普洱的醇香。
我一聞就知道。
老爹這個老摳。
給周令成泡的是八萬一餅的普洱。
「笑得自然點。」大姐拽著我發尾提醒。
我想著前兩天親自接生的那窩小狗崽。
露出一個超幸福的笑。
笑意還沒跑進眼睛,對上了周令成涼嗖嗖的眼神。
我愣了一下。
他也愣了一下。
正端著茶碗吸溜的老爹愣了一大下。
被茶水嗆得直咳。
周令成眼底一閃而過的嫌棄沒能逃過我眼睛。
我低下頭。
忍不住偷笑。
老爹咳完了,自個兒找補:
「哈哈,四妹平時樸素慣了,稍微這麼一打扮,我差點沒認出來哈哈哈......」
「令成你看,咱們家四妹不比三妹差的,要不你們......處處看?」
周令成不動聲色地將我來回打量了好幾遍。
眉心皺了又松,鬆了又皺。
然後抬手看了眼腕錶,淡漠道:
「不用了。」
老爹慌了。
二姐懵了。
大姐急了。
強顏歡笑:
「周先生,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吃了再走吧?」
周令成表現得像個強硬專斷的帝王,完全不顧眾人挽留,說退朝就退朝。
起身,抬腳,邁步。
然後,停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眼神落在我眼尾處:
「跟我去民政局。」
4
全家人又能笑出來了。
喜極而泣。
紛紛抹著眼角。
大姐挽著我胳膊,語氣不舍:
「周先生......啊不,現在該叫妹夫了,你再等兩分鐘,我和四妹說幾句話。」
大姐把我帶到了樓梯角。
「陸明熹,周令成要是發現了你是啞巴嫌棄你,你就告訴他真相,描述得慘一點。
「還有,你自己應該也清楚,周令成心裡愛的還是你三姐,他娶你不過是賭氣把你當替身,等哪天你三姐玩兒夠了願意回來,你該讓位就讓位。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周令成,別讓他動不動就提錢的事兒,聽明白沒有?」
我點點頭。
大姐重新牽住我的手,將我送回周令成身邊,面露不舍。
那樣的表情,像極了老爹小時候把我送到福利院,哄我說天黑了就來接我回家。
結果我一直等到等啊。
等到福利院倒閉,老爹才接我回來。
我微微偏頭瞄了眼身側高大的周令成。
我能等到他破產嗎?
男人冷厲的眸光輕飄飄掃過我側臉。
「走了。」
我回過神,點點頭。
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即將走出大鐵門。
我回頭望了眼。
經常偷摸兒給我做醬肘子的張媽,正躲在一棵樹後偷偷抹眼淚。
她超愛哭。
看我一個人吃完一整個醬肘子她都會哭。
我朝她笑了笑。
舉起雙手並在腦袋兩側,四指併攏向下彎了彎,同時做著「汪汪汪」的口型。
張媽明白我的意思,猛猛點頭。
我放心地轉身。
小跑著去追走出一大截的周令成。
耳邊風聲呼嘯。
記憶弦動,時空摺疊。
石板路變成橡膠跑道。
踏過落葉的高跟鞋變成白色帆布鞋。
同樣的背影,同樣的追逐。
我下意識大喊:
「周令成!」
喊出口的瞬間。
我猛地停下腳步。
低下頭,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誰會聽見你的聲音呢,陸明熹。
呆立了會兒。
面前投下一大片陰影。
低沉淡漠的嗓音自頭頂落下:
「叫我幹什麼?」
5
我抬起臉。
有點懵。
周令成面色平靜得讓我有那麼一瞬間,真的以為他聽見我了呼喊。
但我非常非常非常確定,我啞得不能再啞。
我不知作何反應,眨了兩下眼,示意他繼續走。
周令成卻在此時開口:
「ţų₆我聽見你的腳步聲,回頭髮現你愣在原地,你沒叫我?」
哦。
原來是推測。
我點點頭,又搖頭。
周令成突然問:
「嗓子壞了?」
我一愣,瘋狂搖頭。
拿出手機噼里啪啦打字:
【感冒了所以嗓子啞了,過幾天就好了。】
周令成掃了眼我的手機螢幕,然後調轉視線看向我,微微蹙眉。
我心虛得不行,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下意識想去挽他胳膊。
反應過來會招人嫌又慌忙縮回來。
周令成就那么半垂著眼,氣定神閒地看我滑稽的表演。
我裝笑裝得難受。
再次低下頭,裝鴕鳥。
比日光更盛的是周令成落在我身上的視線。
陌生、戒備、審判。
就在我快熬不住時。
眼下的皮鞋尖調轉方向。
我鬆了口氣。
默默跟上他的背影。
上車後。
一路無話。
直到司機提醒:
「周總,民政局到了。」
「下車。」
我利索地去推車門。
然而司機比我更快。
「砰」的一聲輕響。
我反應過來。
周令成是讓司機下車。
我慢慢轉頭。
果然,身旁的人端坐著沒動。
「沒感覺嗎?」
「???」
我應該有什麼感覺嗎?
我不明所以,正準備摸出手機打字。
周令成突然伸手捏住我臉轉向他。
下一秒,拇指照著我眼尾那顆「痣」摁下去。
我忍不住皺臉。
聽見他冷聲問:
「疼嗎?」
6
疼的。
但能忍。
我眨了眨眼示意他鬆開,周令成沒反應。
我小心地碰了碰他手腕。
周令成這才鬆開拇指。
但仍然捏著我的臉。
「怎麼弄的?」
我推開他的手,拿出手機打字:
【不小心弄的。】
周令ţú⁵成面上辯不出喜怒,視線沉沉地落在我鎖骨下方那片肌膚上。
塗了粉底液的地方微微泛出粉紅,有些癢。
我打字解釋:
【上車之前被蚊子咬了,我自己撓的。】
周令成盯著我手機螢幕,沒抬眼,聲線愈發沉冷。
「叫什麼?」
我一愣。
原來周令成......是不記得我了嗎?
我偷偷撇了撇嘴,老老實實打字告訴他:
【我叫陸明熹。】
周令成掃了眼,然後伸手抽走我的手機。
神情變得冷肅:
「我們之前認識嗎?」
手機被沒收。
我只能點頭,或者搖頭。
真霸道啊。
一點糊弄的機會都不給我。
想了想,我垂下眼帘。
周令成當年許下的承諾是給健康好看的陸明熹的。
現在的陸明熹又啞又丑。
之前認不認識好像也......無所謂了。
不,不認識最好。
我抬起眼,頂著兩道沉甸甸的目光,選擇搖頭。
沉默片刻。
周令成冷笑:
「陸明熹,你嘴裡有一句實話嗎?」
7
領證沒領成。
周令成把我弄去了一家私立醫院。
看著像是他家開的。
因為一路上都有人喊「周總好」。
最熱情的當屬眼前這位。
胸牌上寫著院長,一上來就「哎呦喂」:
「什麼風把您和嫂子......」
被周令成一個眼刀止住了。
「先找醫生給她處理眼尾的傷,還有胸口那片,然後找個專家給她檢查嗓子。」
五分鐘後。
我坐進了診療室。
醫生姐姐用甘油給我卸妝。
「你這一看就是過敏了,粉底液還沒你皮膚白呢,沒必要化......」
疤痕袒露的那一刻,醫生姐姐突然噤聲。
微微抬眼,瞄了眼我身後,音量降低:
「化點也行,不過你是不是往裡加顏料了?你皮膚對顏料過敏,下次別亂來了啊。」
我輕輕點著頭。
另一個醫生姐姐給我卸著臉上的妝容。
「你這顆痣......不會是自己拿鉛筆戳的吧?」
我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醫生姐姐嘆氣:
「你也太亂來了,我先給你消炎,看結痂脫落後什麼情況,可能會留印子...真的是,好好的一張臉愣是讓這個黑點給毀了......」
上完藥,我也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身後響起那位許院長的聲音:
「唉我說,嫂子看起來比上次見面瘦了不少啊,你怎麼搞的?不會是不給人家飯......」
我站起來轉身的那一刻,許院長像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雞。
眼睛睜得老大,呆呆地看看身旁的周令成,又看看我,又看向周令成。
捂著嘴道:
「我喊錯人了?還是......你換人了?」
而周令成,凌厲的目光始終都落在我胸口那片醜陋的疤痕上。
我被他盯得難堪。
正打算抓兩縷頭髮擋在胸前,周令成轉身走了。
我愣了愣,抬腳跟上。
出了診療室,面對冷臉周總,許院長比我還不知所措。
「那什麼,令成啊,專家已經給你叫來了,咱們......移步四樓?」
而就在此時,周令成捏在手裡的手機響了一下。
那是我的手機。
螢幕上彈出一條大姐發來的消息:
【領完證沒有?】
周令成看了兩秒。
徑直輸入六位數密碼解鎖。
然後旁若無人地打字回復:
【沒有。】
我滿頭黑線。
聊天框里又彈出一條語音。
周令成擋開我去奪手機的手,點了播放:
【怎麼回事?你是啞巴的事被他發現了?】
周令成偏頭看我一眼。
一手抓著我兩隻手腕,另一隻手打字回復:
【是。】
聊天框顯示[正在輸入......]
許院長靠在牆邊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吃了啞巴虧,慌得不行。
掙扎中,聊天框再次彈出一條語音。
周令成毫不猶豫地點了播放。
【那你就說當年就是因為......】
那兩個字一出來,我突然爆發出力量掙脫束縛奪過手機。
摁下關機鍵。
8
許院長假裝接了個鬧鐘。
走了。
走廊里安靜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周令成陰沉的臉色。
「就是因為我你才啞的?」
我猛搖頭。
背過身去迅速刪除那條語音,然後改了一個複雜的密碼。
最後點開備忘錄打字: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天生啞巴,因為我們家已經拿不出錢還你,而恰好我和三姐長得像,所以大姐不得已讓我當三姐的替身給你賠罪。】
周令成掃了眼這幾行字,冷嗤:
「賠罪?你拿什麼賠?
「我不會娶一個滿嘴謊話的女人。」
我迎著他輕蔑的目光,勉強擠出一點笑。
拇指懸在鍵盤上方,刪刪減減打出一句話:
【你想讓我怎麼賠,就怎麼賠。】
這幾個字,周令成卻看了很久。
唇角勾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
「行啊陸小姐,那我就當給你們家的那些錢,是用來包養你的,沒意見吧?」
頓了幾秒,我搖頭,打出一行字:
【直到周先生結婚嗎?】
周令成冷嗤。
轉身邁步的同時落下一句話:
「直到我膩了為止。」
9
周令成沒上車。
只吩咐司機把我送去他的住處。
下車後發現,我的行李箱比我先到。
管家李伯拎著我的箱子,看著我這個人。
神色略顯尷尬。
我也沒好到哪兒去。
握著手機不知道怎麼介紹自己。
更尷尬的是,肚子突兀地叫了一聲。
餓的。
李伯忽然笑了:
「陸小姐,我先帶您去吃飯吧。」
兜來轉去,周令成當年說要帶我去他家吃飯。
結果還真吃上了。
他沒騙我。
真的很好吃。
客房的床也比我家裡的好睡。
不過是抱著被子滾了兩圈。
再睜眼時。
晚上十點。
「......」
大意了。
既然如此,洗個澡繼續睡好了。
從浴室出來,手機鈴聲響起。
竟然是三姐打來的視頻電話。
她只比我大一歲多,失去母親時對母親的概念還不深。
所以對我也沒多恨。
每次旅遊回來還會給我帶禮物。
我趴在床上,點了接通。
螢幕中立刻躍出一張明媚笑臉。
背景是茫茫無際的雪場。
「哈嘍四妹!猜猜我現在在哪兒?哦,抱歉,我總是忘記你啞巴了,快看我身後!我來西伯利亞滑雪了~」
我抿唇笑笑。
三姐摘掉護目鏡,語氣平常地問:
「聽大姐說你替我嫁給周令成了?」
我僵住。
三姐勾唇笑道:
「哎呀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還得感謝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