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終還是問出了口,我需要確認她的恨意是否足夠支撐這場危險的遊戲。
趙允知搖曳著杯中的紅酒,原本優雅的面容掠過一絲深刻的痛楚與怨毒。
這讓她看起來真實了許多。
「世人皆知我是他莊臨岸不要țũ⁻的前女友。」
她冷笑,聲音像是淬了冰。
「都以為我因愛生恨。可笑。」
她仰頭飲盡杯中酒,猩紅的液體如同未能幹涸的血。
「我真正愛的人,是莊景瀾。」
莊景瀾,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記憶深處塵封的角落。
他是莊臨岸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陽光、正直,與莊臨岸的野心勃勃截然不同。
莊景瀾是在莊臨岸接班前夕,死於一場意外的遊艇事故。
趙允知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景瀾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不僅是能力,更是人心所向!
老董事長,更屬意景瀾的仁厚與遠見......莊臨岸為了掃清障礙,他......」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裡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那場遊艇事故,根本不是意外。
他殺了景瀾,用最見不得人的方式,偽裝成了意外。」
我心頭巨震。
原來如此!
我只當是場悲劇,沒想到底下埋藏著如此骯髒的真相。
這也解釋了為何趙允知會如此決絕。
她的恨,源於摯愛被奪,源於正義湮滅。
「我蟄伏這麼多年,收集證據,壯大自己,等的就是將他拉下地獄的這一天。」
趙允知看著我,眼神銳利。
「顧小姐,我們的合作,不僅僅是利益,是討債。」
有了趙允知提供的「信息修正」和她在莊氏內部埋下的暗線,我們的行動事半功倍。
我們聯手,針對莊臨岸下一個核心項目——收購「遠舟科技」進行了精準狙擊。
這一次,莊臨岸不再是那個幸運的寵兒。
在我們暗中推動下,專利糾紛提前爆發,勢頭猛烈,媒體大肆報道。
莊氏股價再次受到重創,收購計劃徹底流產,損失遠超之前的遺珠灣。
莊臨岸遭受了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信心幾乎被摧毀。
他變得更加多疑、易怒,將更多失敗歸咎於所謂的內鬼和厄運。
9
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沉灣那棟金屋藏嬌的別墅,成了他唯一的避難所。
而我,冷眼旁觀著他如何在那裡,用物質和虛假的溫情,填補他那顆日漸空洞的心。
莊臨岸去沉灣的次數愈發頻繁,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安插的人告訴我,他常常在深夜獨自站在別墅的落地窗前。
漆黑的海面如蟄伏的、沉默的巨獸,而莊臨岸,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烈酒。
白露總會適時地出現,像一株柔弱的藤蔓,從身後纏繞住他。
「臨岸,別想那些煩心事了嘛,至少在這裡,還有我陪著你呀。」
白露那嬌嗲如蜜的嗓音,像蛛絲般絲絲縷縷將莊臨岸包裹。
讓他心甘情願沉淪,直至窒息。
他需要她。
需要她的崇拜來喂養他殘破的驕傲。
需要她的青春肉體來證明自己尚未衰老。
更需要這個完全由他用金錢堆砌、絕對掌控的空間,來獲得一絲可憐的喘息。
莊臨岸贈她更昂貴的珠寶,更限量的手袋。
他用這些冰冷的東西,堆砌出一種名為「寵愛」的幻覺。
然而,幻覺終究是脆弱的。
當他接到又一個壞消息的電話時,那強裝的平靜便會瞬間碎裂。
我的人說他甚至會失控地對著白露低吼:
「你懂什麼?!」
我能想像白露那時錯愕又委屈的表情。
她當然不懂,她只懂得如何用年輕的身體和順從的姿態取悅男人。
她不懂他商業帝國里的暗流洶湧,更不懂他此刻內心的恐懼與挫敗。
而他,在吼過之後,大概又會勉強壓下怒火,敷衍地拍拍她的臉,說一句:
「好了,沒事。」
這種時而溫柔、時而冷漠的拉扯,讓白露如同坐在蹺蹺板上,忽上忽下,永遠無法安心。
她沉醉於他帶來的奢華,卻又因無法真正觸及他的內心而恐慌。
這種不安,很快便化作了針對我的、更猛烈的妒火。
她開始更加頻繁地,在那些我能看到的地方,與我進行著一場無聲的較量。
她先是故意在莊臨岸送她回家時,讓保姆車停在我常去的慈善基金會門口。
下車時搖曳生姿,確保被蹲守的記者拍到。
她開始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一些似是而非的動態。
比如一張窗外夜景,定位恰好是莊臨岸常包下的酒店頂層套房。
或者是一束稀有的朱麗葉玫瑰,配文「謝謝你的偏愛」。
她甚至在莊臨岸帶她參加一個半公開的藝術品拍賣會後,故意走到我面前。
假借欣賞我佩戴的翡翠胸針,尾音婉轉足以讓周圍幾人聽見:
「莊太的品味真好,這款胸針很襯您的氣質。
臨岸也說,翡翠最挑人,若是我這個年紀戴著,總顯得有些......沉重。」
我微微一笑,目光平靜地落在她過於鮮亮的嘴唇上,語氣溫和:
「白小姐說得是。
不過,東西的價值在於傳承和底蘊,不在於一時新鮮。
就像玩牌,拿到一手好牌不難,難的是如何一直贏到最後,白小姐,你說呢?」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姿態親昵,話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白露臉色微變,勉強維持著笑容走開了。
這些幼稚的挑釁,我悉數收下,毫無反應。
我依舊保持著莊太的優雅與忙碌,專注於我的慈善事業和理財學習。
莊臨岸呢?
他或許在某些瞬間,會從白露刻意迎合的姿態中,恍惚看到我曾經的影子。
從而流露出一絲連他自己都費解的怔忪。
又或許,他會在白露試圖貶低我時,下意識地維護一句:
「蘭茵她......一向注重這些。」
看啊,這就是男人。
哪怕他身體背叛,流連於新鮮肉體的溫柔鄉。
但「莊太太」這個名分所代表的正統、秩序和他內心某種不願承認的習慣。
依然讓他在不經意間,會站在我這一邊。
這種無意識的維護,恐怕比任何刻意的羞辱,更讓白露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她愈發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想要徹底取代我。
而她越是急切,露出的破綻就越多,那被虛榮和恐慌填充的內心,就越是脆弱不堪。
我知道,火候快要到了。
這條由嫉妒、不安和貪婪交織成的線,已經足夠結實。
足以讓我輕輕一拉,就將她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10
我通過趙允知的人脈,找到了白露那個嗜賭如命的哥哥。
他正欠著一大筆高利貸,被追債追得走投無路。
我的人偽裝成有意投資影視的幕後金主,接觸了他。
我們表示欣賞他妹妹的潛力,願意投資為她量身定製一部大女主劇。
前提是
需要白小姐展現出足夠的誠意和專注。
比如,處理好一些不必要的私人關係。
並且,我們希望能更了解白小姐的家庭背景和......潛在風險。
巨大的利益誘惑和迫在眉睫的債務壓力下,白露的哥哥幾乎沒有任何抵抗。
他成了我們的傳聲筒和催化劑,不斷向白露灌輸抓住這次「獨立」機會的重要性。
同時,也在我們的引誘下,變本加厲地去賭,欠下更多根本無法償還的債務。
先是白露的哥哥被債主綁架,揚言再不還錢就卸他手腳。
驚慌失措的白露再也顧不得矜持,哭著去找莊臨岸要錢救命。
然而,此刻的莊臨岸正因為項目的失敗和集團內部的壓力焦頭爛額,資金調度極其困難。
面對白露索要的巨額賭債,他第一次顯露出了不耐煩和拒絕。
在莊臨岸那裡吃了閉門羹的白露,非但沒拿到救命錢,反而徹底失了寵。
眼看哥哥命懸一線,自己星途黯淡,巨大的恐慌讓她如同困獸。
此時,一個經由趙允知巧妙安排的「中間人」悄然接觸了她,言語間暗示了一條「明路」:
若能提供些莊Ṫṻ⁹臨岸不為人知的商業紕漏作為投誠狀,或許能贏得莊偉洲的青睞。
這不僅能解燃眉之急,未來在莊氏也能有一席之地。
走投無路的白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幾乎未加思索便咬了上去。
她將自己平素在莊臨岸身邊聽到的、看到的:
那些關於項目初期不合規操作、稅務上的模糊地帶。
甚至莊臨岸私下對董事局元老的不屑言論,添油加醋地整合起來,秘密獻給了莊偉洲。
她甚至自作聰明地暗示,自己可以出面「作證」。
她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我為她精心鋪設的絕路。
她與莊偉洲勢力的每一次接觸,都在監控之下。
她那些急於表忠心的言論,被完整記錄下來。
收網的時刻到了。
首先,一批關於白露的「黑料」開始有步驟地在網絡上發酵。
這些黑料真假摻半,極具殺傷力:
既有她早年混跡夜店、舉止放縱的照片(真)。
也有所謂「知情人士」爆料她私生活混亂、靠不正當手段上位的匿名採訪(半真半假)。
更有幾段經過特殊處理的、看似她在私人派對上服用藥物的模糊視頻(假,但足以亂真)。最致命的一擊,則是「匿名舉報信」直指白露利用其明星身份和海外帳戶,協助不明資金流轉。
吸毒、濫交的醜聞讓她形象徹底崩塌。
涉嫌金融犯罪的指控,則立刻引起了商業罪案調查科的注意。
立案、調查、凍結帳戶、限制出境......一系列程序迅速啟動。
緊接著,錄音證據被匿名送到了莊臨岸和幾位關鍵董事手中。
勾結莊偉洲、「構陷」莊臨岸以謀奪家產的意圖明顯。
莊臨岸見此,勃然大怒。
他沒想到這個依附於他的玩物竟敢反噬,還與他的死對頭勾結!
盛怒之下,他動用一切手段封殺白露,並立刻發表聲明與她劃清所有界限。
而莊偉洲為求自保,也毫不猶豫地將白露拋了出來。
他聲稱是她主動蠱惑,自己嚴詞拒絕,並反咬白露是受人指使,意圖離間莊氏內部。
白露頃刻間眾叛親離,四面楚歌。
哥哥因還不上巨額賭債被打成重傷,她自己面臨刑事調查和全網唾罵。
在巨大的精神壓力和接踵而至的打擊下,她迅速崩潰。
狗仔隊拍到了她在中心街頭形銷骨立、眼神渙散、衣衫不整地遊蕩。
時而喃喃自語,時而癲狂大笑的照片,這與昔日熒幕上光彩照人的形象判若兩人,狀若瘋婦。
最終,她被強制送入精神療養院,結局悽慘,再無翻身之日。
11
我看著白露的慘狀,心中並無多少快意,只覺得可悲。
她不過是被慾望驅使的棋子,而真正的棋手,此刻正將目光投向那最終的目標:
莊臨岸和他搖搖欲墜的帝國。
他與趙允知的最終對決,即將上演。
而我知道,關於莊景瀾之死的真相,將是擊垮莊臨岸的,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趙允知等待多年的時機,終於伴隨著莊臨岸最為焦頭爛額的時刻到來了。
她將多年來收集的、關於莊臨岸為奪取繼承權設計殺害莊景瀾的鐵證。
以及他近年為彌補項目虧空而涉及的金融違規證據,一併交給了警方與檢方。
警察敲開書房門,宣讀逮捕令,念出「涉嫌謀殺莊景瀾」時。
莊臨岸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瞳孔驟縮成針尖。
「不可能......你們沒有證據!」
他嘶吼著,試圖維持最後的體面。
然而,當趙允知作為關鍵證人從容走入他的視線,當一份份塵封卻致命的文件:
他聯繫中間人的密信、隱秘的資金流水、遊艇被動了手腳的技術報告。
被逐一攤開在眼前,莊臨岸構築多年的心理防線開始土崩瓦解。
他無法接受自己精心掩蓋的謀殺曝光,無法接受從商業巨子淪為階下囚的落差。
極度的憤怒、恐懼與羞辱,如同海嘯衝垮了他理智的最後堤壩。
就在警察拿出手銬,欲將他轉住的瞬間。
他猛地瞪大雙眼,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被扼住命運般的怪響。
身體劇烈抽搐,隨即口眼歪斜,直挺挺向後倒去。
他氣急攻心,中風了。
搶救之後,命是保住了,卻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
半身不遂,口不能言,意識在清醒與混沌間浮沉,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司法程序因他的身體狀況被迫中止。
此刻,我多年來精心經營的「情深義重原配」形象,成為了最關鍵的一步棋。
我在媒體面前涕淚交加,聲稱無論他犯下何罪,終究是我的丈夫,我願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動用顧家的人脈與資源,我以高昂代價將他保釋。
莊臨岸被安置進一家頂級、封閉、管理森嚴的私立醫院,由專業團隊 24 小時看護。
外界無不盛讚莊太重情重義,堪為賢妻楷模。
無人知曉,那家醫院探視規則極嚴, 幾近與世隔絕。
他將在那裡,在無盡的病痛、清醒時的悔恨與全然喪失的尊嚴中, 度過餘生。
而這, 正是我為他親手打造的、最好的懲罰——生不如死。
直到他入院後某個意識清醒的午後,我才終於現身。
病房裡消毒水的氣味濃重,他僵臥在床, 只有眼珠能艱難轉動, 死死盯住我。
我緩緩走到床邊,俯下身, 如同前世他帶著白露俯視彌留的我。
我的聲音很輕, 卻字字清晰, 如同冰錐, 鑿進他僅存的意識里:
「莊臨岸, 你以為趙允知是唯一的獵人嗎?」
他瞳孔猛地一顫。
「你以為遺珠灣的陷阱、南洋富商的倒台、遠舟科技的失敗, 都只是巧合嗎?」ƭú⁹
我一字一頓,用他最能理解的方式,宣告他的結局。
「白露的貪婪, 你堂叔的野心......所有這些,都是我為你精心布下的棋。」
他喉嚨里發出更為急促的嗬嗬聲,渾濁的眼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暴怒。
「是我,一步步引導你走向眾叛親離。
是我,親手抽走了你帝國最後的基石。
也是我, 讓你像前世的我一樣,躺在這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的指尖輕輕拂過他被角, 如同拂去一粒塵埃。
「這一局, 我贏了。而你,連上桌與我對弈的資格, 都沒有了。」
說完, 我不再看他那劇烈震顫卻無法動彈的軀體, 轉身離開。
身後, 是他被徹底碾碎的驕傲與人生,以及無聲的、永恆的囚籠。
隨著莊臨岸的徹底倒台, 莊氏帝國風雨飄搖。
在父親與顧家的鼎力支持下, 我, 顧蘭茵,以原配與最大股東之一的身份, 迅速穩定局勢。憑藉前世對莊氏運作的深刻理解與今生暗中積累的財力人脈, 我以雷厲⻛行的手段清理完莊家的殘餘勢力。
也與大仇得報、意欲抽身的趙允知達成了微妙的平衡與和解。
我站在莊氏大廈頂層的辦公室里,俯瞰腳下繁華都市。
這裡曾是他運籌帷幄、志得意滿的王國, 如今,已換了主人。
鏡中, 我依舊穿著剪裁優雅的套裝,氣質溫婉。
然而眼底深處, 那簇燃燒了兩世的冰冷火焰, 已淬鍊為內斂而強大的光芒。
我不僅奪回了自己的人生,更親手締造了一個屬於顧蘭茵的、更龐大的商業帝國。
重生歸來, 我從一枚被隨意擺布的棋子,終成執棋之人。
而這場遊戲的終局,由我親手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