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莊臨岸明媒正娶的太太。
卻把自己活成了莊家的廢妻,港城豪門圈的笑柄。
他帶著新歡白露在沉灣的別墅同居。
我卻被困在私家醫院,瘦骨嶙峋、痛不欲生。
嬌養大的女兒被他們逼得精神失常。
兒子在歸家路上車禍墜海,屍骨無存。
臨死前,白露的紅唇在我耳邊一張一合:
「顧蘭茵,你占著位置太久了。」
再睜眼,我回到二十二歲,婚禮前夜。
莊臨岸溫柔吻我額頭:
「蘭茵,我會讓你做全港最幸福的莊太。」
我愣了一瞬,隨即抬眸扯了扯嘴角:
「莊先生,這一生,我們......合作愉快。」
1
我躺在莊和醫院頂樓的病房裡,窗外是伊莉莎白港的璀璨霓虹。
但那星火卻透不過加厚的隔音玻璃,照不亮我這一身枯骨。
不過一場「感冒」,我被送來這裡,卻再不能出去。
長久臥床醫療的折磨抽乾了我最後一分心氣,就連呼吸都帶著生命流逝的酸敗腥氣。
電視螢幕的光幽幽閃爍,聲音很小,卻足以聽清。
「......豪門盛宴!
莊臨岸先生攜紅顏知己白露小姐,於沉灣新購入的億元愛巢設宴。
款待港城名流......!」
畫面里,莊和集團董事長莊臨岸,西裝革履、意氣風發。
臂彎里挽著比我年輕二十歲的電影明星白露。
鏡頭掠過白露無名指上鴿卵大小的鑽石,光芒刺眼,幾乎灼傷我的眼球。
記者圍著他們,追問何時好事近。
莊臨岸但笑不語,白露則嬌羞無限地依偎著他。
那是我的丈夫,我法律上的丈夫。
喉嚨里嗬嗬作響,卻發不出一個清晰的音節,只有冰涼的淚滑過深陷的眼窩。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帶來一絲走廊的涼風。
是我的嘉雯。
我那曾經被譽為「港城最美名媛」,笑容比伊港星光還耀眼的女兒。
但此刻,她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寬大得像是掛在一具骨架子上。
她懷裡緊緊摟著一個髒污不堪的布娃娃,嘴裡哼著破碎不成調的兒歌。
空洞的眼神,赤足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圈圈打轉。
白露帶著人上老宅逼宮那日,將嘉雯從二樓樓梯口狠狠推下......
醒來後,我靈動鮮活的女兒就碎了,只剩下這具遊蕩的軀殼。
那之後不久,我的兒子,莊振宇。
在他生日那天,開著莊臨岸送他的跑車,衝破了赤角彎道的護欄。
他一頭扎進了海灣冰冷的深淵,連一塊碎片都沒能讓我找到。
警方說,是意外。可我知道,不是。
是莊臨岸的冷漠,是白露的挑釁,是這吃人豪門裡無形的刀,算計了我的兒子。
窒息般的絕望攥緊了我的心臟。
高跟鞋的聲音,清脆、篤定。
一聲聲,由遠及近,像喪鐘敲響在墓地里。
白露來了。
火紅洋裝,眉峰上揚,與這病房的慘白死寂格格不入。
她揮手讓護工退出。
房間裡只剩下我,和我那兀自旋轉、痴痴傻笑的女兒。
她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毫不掩飾嫌惡與勝利者的憐憫。
俯下身,濃郁的香水味幾乎讓我窒息。
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廓,聲音甜膩如毒蜜:
「顧蘭茵,你看你,何苦呢?
占著莊太的位置這麼久,把自己熬成這副鬼樣子。」
她輕笑,如毒蛇吐信。
「嘉雯瘋了,振宇死了,你這最後一口氣,也該咽了。
放心,臨岸和我,會給你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畢竟,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他放在神龕上的「吉祥物」嘛。」
視線開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從四面八方湧來。
吞噬掉白露艷若桃李的臉,嘉雯茫然轉圈的身影,和窗外虛假的繁華......
也好,這吃人的牢籠,這虛情假意的婚姻,這蝕骨濁心的痛苦。
若有來生,我顧蘭茵,定要你們百倍償還!
2
灼熱的氣息靠近,帶著淡淡酒意和古龍水的味道。
低沉而溫柔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
「蘭茵,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做全港最幸福的莊太。」
猛地睜開眼!
視線有幾秒的模糊,隨即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顧家大宅閨房裡熟悉的水晶吊燈。
柔和的光線灑下,照亮梳妝檯上那件奢華奪目的象牙白婚紗。
由義大利名師親手縫製,點綴無數細碎的鑽石,聖潔如同夢境。
鏡子裡,映出一張年輕、飽滿、毫無病氣的臉。
眉眼精緻,肌膚吹彈可破。
二十二歲的顧蘭茵,眼底還帶著一絲對未來的憧憬與即將嫁作人婦的羞澀。
莊臨岸就站在我面前,穿著挺括的訂婚禮服,身姿挺拔。
俊朗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深情與篤定。
他微微低頭,似乎想再次親吻我的額頭。
婚禮前夜。
我......回來了。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
不是喜悅。
是前世積攢的所有怨恨、痛苦、絕望與不甘。
火山熔岩般在體內奔騰咆哮,幾乎要撕裂我這具看似嬌柔的年輕軀體!
他溫熱的嘴唇即將觸碰到我皮膚的一瞬。
我強壓下幾乎破體而出的殺意,猛地垂下眼睫。
藉助低頭掩飾住眼底翻湧的驚濤駭浪,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側。
他的吻最終落在了我的發梢。
莊臨岸似乎察覺到了我這細微的閃避。
他愣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蘭茵?怎麼了?太緊張了嗎?」
我抬起眼,已經迅速調整好了表情。
唇角努力牽起一抹與前世別無二致的、帶著依賴和幸福的淺笑,輕輕搖了搖頭。
我主動伸出手,挽住他的臂彎。
臉頰貼在他昂貴的西裝面料上,下面傳來曾讓我無比眷戀此刻卻只覺得冰冷虛偽的體溫。
「沒有。」
我的聲音放得輕柔,帶著一絲刻意的、恰到好處的哽咽。
「只是......太幸福了。
臨岸,能嫁給你,是我顧蘭茵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莊臨岸顯然被取悅了。
他朗聲笑起來,拍了拍我的手背。
語氣是全然的滿足與掌控:
「好日子長著呢。
你只需要安心做你的莊太,享福就好了。」
我溫順地點頭,依偎著他,如同藤蔓纏繞喬木。
享福?
是的。
我會好好「享受」你莊臨岸,和你們莊家,帶給我的「福氣」。
第二天,婚禮在聖約翰座堂隆重舉行,全港名流齊聚。
我穿著價值不菲的婚紗,挽著父親的手臂,走過長長的紅毯。
走向那個站在聖壇前、笑容溫文的男人。
鎂光燈閃爍不停,記錄下我臉上完美無瑕的、帶著羞澀與幸福的笑容。
唯有我自己知道,這笑容之下,是何等冰冷的殺機。
踏進莊家位於山頂的老宅,成為了名正言順的「莊太太」。
非如港媒所料般急於插手莊氏生意。
我的第一步,是完美地扮演起溫良恭儉讓的豪門新婦。
儘管莊家有數名傭人,我每日仍早起親手為莊臨岸準備早餐。
我細心打理他的衣著配飾,記住他所有的喜好與禁忌。
我陪他出席各種宴會,舉止得體,言談溫婉,給足他面子。
甚至在莊家那些難纏的親戚面前,我也表現得逆來順受,從不爭辯。
莊臨岸對我很滿意,他覺得我比他預想中更識大體,更安於現狀。
他偶爾會在飯後,抱著我,說著一些商場上的趣事,或者些許無關痛癢的煩惱。
我總是安靜地聽著,適時地遞上一杯溫茶,或者輕聲安慰幾句,從不發表任何意見。
他越發覺得,我這個妻子,美麗,溫順,且毫無威脅。
我會是一個合格的,點綴他成功人生的花瓶。
3
私下裡,我以「學習理財,不想與社會脫節」為名,向父親討教金融知識。
父親同樣出身商業世家,但在聯姻後便徹底放手,將家業全權交予女婿打理。
電話那頭,父親語氣欣慰,只當女兒終於開了竅。
他叮囑的無非是些「穩健為上」的老生常談。
這一切,自然分毫不差地落入莊臨岸耳中。
他得知後,不以為意。
我這般臨時抱佛腳的模樣,恰帶著一種金絲雀試圖理解天空、清澈愚蠢的可愛。
一晚,他帶著微醺的酒意歸來,將我攬在懷中。
下巴抵著我的發頂,笑聲透過胸腔震動我的後背:
「聽說我的莊太最近在用功?
想玩,老公給你本錢。」
次日,一張簽好名的一千萬港幣支票便被隨意地放在我的梳妝檯上。
附著的便簽上,是他龍飛鳳舞的字跡——
「給太太玩玩,賠光了就當買個開心。」
如同打發一隻豢養寵物的零食。
我對著鏡子,練習了許久,勾勒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驚喜與羞怯的笑容。
轉身,鏡子裡那抹笑容瞬間冷卻,凝結成冰。
我將這一千萬「零花錢」,連同我幾乎所有的嫁妝私己,悄無聲息地注入了股市的汪洋。
通過亡母留下的、完全獨立於我現有家族關係之外的隱秘渠道。
我買的,並非莊氏集團如日中天的股票,而是一些關聯公司。
它們目前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走勢疲軟。
但憑藉那場噩夢般清晰的前世記憶,我精準地知道:
它們會在未來幾年內,因為莊臨岸的某個重大決策或突如其來的市場風暴。
要麼一飛沖天,要麼......一瀉千里。
同時,我以「莊太」的身份,開始恰到好處地「關心」他。
我關心他的行程表。
關心他電話里偶爾提及的模糊項目名稱。
關心他書房垃圾桶里那些被揉皺廢棄的草稿紙上,不經意間留下的數字縮寫與行業代碼。
我擁有一個ƭū́ₑ任何對手都無法企及的、堪稱作弊的優勢:
我清晰地知道莊臨岸未來二十年的每一個關鍵決策。
此刻,莊臨岸正雄心勃勃,準備傾盡全力。
他要競投那塊被稱為「遺珠灣」的黃金地皮,意圖將其打造成超越伊港的頂級商業中心。
他在董事局會議上志得意滿,揮舞著手臂描繪宏偉藍圖。
家中晚宴,面對幾位世交,他亦難掩意氣風發。
我安靜地坐在客廳角落,修剪著新到的荷蘭鬱金香。
聽他以充滿蠱惑力的嗓音講述著遺珠灣的未來,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譏諷。
那塊風水寶地的下方,存在著大規模未曾公開、錯綜複雜如迷宮的舊時代燃氣管線。
以及一條絕不容撼動的軍用通信光纜。
前期開發成本將因此激增數倍,且涉及多方扯皮,極難解決。
最終這會成為一個吞噬資金的無底洞。
我沒有提醒他。
相反,在他為這個項目投入天文數字的巨額保證金,集團現金流開始略顯緊繃之後。
我通過數個層層嵌套、蹤跡難尋的離岸空殼公司,開始悄然建倉。
我大規模做空與這個項目命運緊密捆綁的幾家核心建築、建材類公司的股票。
以及......莊氏集團自身發行的部分短期債券。
風暴如期而至。
4
幾個月後,前期勘測團隊「意外」發現複雜地下管線。
消息如同投入靜湖的巨石,瞬間引爆財經媒體與公眾輿論。
莊氏集團股價應聲暴跌,項目被無限期擱置,銀行催收電話絡繹不絕。
莊臨岸不僅損失了巨額保證金,更面臨巨大的信譽危機,連日焦頭爛額,疲於奔命。
而我,在市場最恐慌、拋售最洶湧的時刻,平靜地平掉了所有空頭頭寸。
數字在螢幕上跳動,最終定格在一個龐大的數額上:
這是我重生以來,掘得的第一桶金,數額遠超他施捨的那一千萬「零花錢」。
那晚,他挫敗地回到家中,西裝皺褶,眼底布滿血絲。
我迎上去,溫言軟語地安慰,遞上溫度剛好的參茶。
纖長的手指替他按摩著緊繃的太陽穴,語氣柔軟而堅定:
「臨岸,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塊地皮而已,以你的能力,將來一定能賺回來。」
他閉上眼,重重地嘆了口氣,用力握住我的手,嗓音沙啞:
「外面那些人,只會看笑話,還是家裡好,只有你是真心待我。」
我依偎在他肩頭,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疼惜。
目光卻越過他,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夜色濃郁,正如我心底悄然滋長的、冰冷的火焰。
第一步,成了。
這不僅僅是一場金錢的勝利,更是一次精準的定位測試。
它證明了我的記憶分毫不差。
更驗證了我這具看似柔弱的軀殼,足以成為潛伏在他帝國心臟里最致命的病毒。
然而,就在我沉浸於初戰告捷的暗涌中時,一周後,父親突然到訪。
他沒有寒暄,徑直將一份薄薄的資料放在我面前,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資料上面清晰地羅列著我那幾個離岸公司近期的資金流向。
利刃雖未直接指向我,卻已勾勒出清晰的狙擊輪廓。
「有人把這個,匿名送到了我的書房。」
父親緊盯著我,眼神銳利如鷹。
「告訴我,莊家這次的跟頭,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心中劇震,背脊瞬間竄上一股寒意。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唯一的獵手,卻忘了這名利場上,暗處永遠藏著更多的眼睛。
莊臨岸的失敗,竟然如此之快就將意想不Ṭűₘ到的探照燈,引到了我的身上。
是莊臨岸起了疑心?
是其他虎視眈眈的對手在攪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