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裡評選校花,我票數第一。
竹馬嘲諷大家眼瞎,將我的丑照掛在了表白牆。
他總是這樣擰巴。
表面罵我難看。
背地裡卻拚命攢錢,送我最貴最漂亮的裙子。
就像他嫌我蠢笨如豬。
卻也會一邊罵一邊給我補習。
朋友說他只是傲嬌,其實早對我死心塌地。
所以在撞到我跟轉校生接吻時。
竹馬氣得幾乎發瘋:
「為什麼選他?」
「因為他誇我漂亮。」
竹馬語氣陰鬱:「就因為這個?」
我搖了搖頭,語氣認真:「不止這個。」
還有聰明,堅韌,明媚……無數美好的形容詞。
在我最自卑敏感,最灰頭土臉的十八歲。
我遇到了毫無保留的偏愛和認可。
而這些,竹馬從來不屑於承認。
1.
月考成績出來,我全校排名第二十。
比上次進步了三十名。
我拿著成績單,連飯都顧不得上吃,就去找了顧景。
上次他說如果我考進前二十。
就空出一天時間,專門帶我去看電影。
我紅著臉,控制不住內心的雀躍。
卻在教室門口,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討論聲:
「我投林悠一票,她個子高,皮膚白,我第一次見她簡直驚為天人。」
「贊同,林悠就是校花,不服的來找出一個比她更好看的。」
「哎,要不是她高冷,不愛搭理人,我早就去追她了,那長相,嘖。」
「還是顧景你運氣好啊,跟林悠青梅竹馬,全班她只黏著你,可羨慕死兄弟了。」
說著說著,周圍人就八卦起來:
「這麼個大美女在身邊,顧景你就不心動?快說說,是不是早就暗戀林悠?」
我止住了推門的手,無意識地屏住呼吸。
顧景會怎麼回答呢?是承認還是反駁?
按他的性格會立刻反駁吧,畢竟他一向彆扭。
即便我早就發現了他悄悄寫給我的情書。
但他不說,我們之間的這層玻璃紙就默契地沒有捅開。
所以反駁也是正常的,現在學習壓力大,等高考完表白也可以。
我有些羞澀,卻忍不住想聽他的回答。
顧景應該在做題,我聽到了翻動卷子的聲音:
「林悠?校花?你們眼瞎了嗎?哪裡漂亮了?」
周圍人一愣,顧景繼續說:
「她腿那麼粗,你們都沒看到嗎?什麼皮膚白,都是護膚品抹出來的。」
有人忍不住反駁:「哪裡粗了,林悠好像連一百斤都沒有。」
顧景嗤笑了一聲,翻出幾張照片:
「她初中胖得都快兩百斤了,身上的肥肉噁心死了,真搞不懂,你們怎麼會喜歡一個坦克?」
照片上的人穿著誇張的加大號校服。
素顏朝天,動作笨拙,看向鏡頭的眼神里有著藏不住的怯弱自卑。
那是顧景瞞著我抓拍的照片。
在我灰頭土臉,因為學習壓力體重暴增,最醜陋自卑的青春期。
其他人一下子炸了:
「我去,這也太難看了,這都能票選為全校第一醜女了!」
「這滿臉的青春痘,噁心死了,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我撤回投票,誰要選這種人當校花啊?」
「林悠現在是整容了吧,跟以前比換頭了似的,難怪顧景你不跟林悠表白,要是我女朋友是個科技臉,我也嫌丟人。」
「誰要跟這個坦克在一起,我嘲笑他一輩子呵呵。」
也有人好奇:「那林悠現在是怎麼瘦下來的?」
我恍惚了一下,思緒一下子拉回到了從前。
在因為肥胖被孤立的青春期。
只有顧景,和我從小長大的竹馬,沒有遠離我。
他罵我肥得像豬,卻會在放學後偷偷塞給我一張健身卡。
無論是寒冬還是炎熱的夏日。
操場上總會出現他陪我跑步的身影。
所以我一直以為顧景是口是心非、嘴硬心軟。
在我最孤苦無依的年紀,他是我唯一的救贖。
可原來顧景是真的嫌棄啊。
才會在三年後,還保存著我醜陋的照片,現在當眾展示。
我曾經拚命掩蓋的過去,努力擦去的潮濕雨季。
如今被血淋淋、毫不留情地拉出來審判。
我聽到了有人戲謔地嘲笑:
「肯定也是吃藥吃瘦的,現在那種減肥藥不是遍地都是,不過誰知道副作用是什麼,說不定馬上就反彈到三百斤。」
「那怎麼辦,要是三百斤,咱們學校不得給這肥豬做個 10xl 的校服,那得費多少布料啊哈哈哈哈哈哈」
有時候,語言是世界上最傷人的東西。
我握緊了手上的成績單,正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
但身後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
「林悠,你站門口乾什麼,怎麼不進去?」
教室內一瞬間陷入安靜。
2.
說話的是顧景班級的學習委員。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找了個藉口:
「我有東西忘在這裡。」
學習委員瞭然般一笑:「是找顧景拿吧,他就在教室,我喊他出來。」
說著,已經推開了教室的門。
也難怪學習委員會這樣想。
畢竟我不愛說話,性格內向,除了本班的人,只跟顧景走得親近。
學習委員還沒開口,顧景已經走了過來。
他看著我,眼神有些不自在:「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
顧景像是鬆了一口氣,又皺起眉頭:
「我不是說過不要來班裡找我,有事情放學說,每次你來,班裡的男生都……」
他像是說漏了嘴,聲音戛然而止。
但我此刻心不在焉,並沒有在意他說什麼。
在聽到那樣嘲笑惡意的話語之後,
我很難面對顧景,只要跟他對上視線便會心口發痛。
於是我說了謊:
「我不是來找你的。」
周圍人都驚訝地看過來。
顧景也是一愣,幾乎是不可思議,眉眼瞬間就陰沉下來。
但我避開顧景的目光,抿了抿唇:
「我來找他。」
我看向人群外獨自坐著的身影。
那是上周剛進來的轉校生,眉眼鋒利,性格冷淡。
也是剛才一片嘲笑中,唯一沒有參與的男生。
「季寒舟,我有事找你,可以出來一下嗎?」
3.
和季寒舟一起走到花園。
我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尷尬。
季寒舟也不說話,隨意靠在一旁,像是在安靜地等我。
我拿出夾在成績單里的數學卷子:
「數學最後一道大題,老師說全校只有幾個人做對了,你可以幫我講講嗎?」
其實我本來是想找顧景跟我講的。
為數不多做對的人裡面就有他。
顧景一向嫌我蠢笨,尤其是數學,罵我毫無天賦。
但總會專門給我補課,給我講所有錯題。
季寒舟長著一張冷漠的臉。
倒是出人意料的好說話。
他聲音清朗,指著題目,就開始有條不紊地講解。
但這道題難度太大,第一遍講完我還是有些不懂。
我猶豫了一下,小心開口,想讓季寒舟再講一遍。
季寒舟手指一頓,抬頭看我,我立刻道歉:
「對不起,不講也可以,是我太笨太蠢了,一竅不通,耽誤你的時間了……」
季寒舟打斷了我的話:
「你不笨,能做到這一步,屬於很聰明了。」
最後一道大題,我扣了三分,只少了最後一步。
以往顧景並不會看這些,他只會毫不留情地罵我是蠢貨。
扣三分和全部扣完,在他眼裡沒有任何區別。
還是第一次被誇聰明,我訥訥地應了一聲。
季寒舟不但給我講了錯題,而且還教了我一些答題技巧。
大家都說這個新來的轉校生性子傲,冷漠,不好相處。
但我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卻在想,也沒有很冷漠呀。
要分開的時候。
我收到一條信息:
「悠悠,快看校園網,你照片被人匿名掛了!」
是顧景當眾展示的那張丑照,被明晃晃地掛在了校園網首頁。
與下面票選林悠當校花的帖子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評論區炸鍋了,有人說是 P 圖,有人力證照片真實。
於是大家開始討論我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和之前教室里的猜測不謀而合,許多評論都指向我整容。
各種惡意的揣測和不堪入目的辱罵占據了我的視野。
我像是被燙了一下,下意識按滅了螢幕。
同班的、隔壁班的、老師、同學、朋友,原來這麼多人都看到了嗎?
他們都相信評論區的那些猜測了嗎?
我感覺腿有些發軟,眼前暈眩。
在摔倒的一瞬間,被一隻結實的手臂牢牢扶住。
季寒舟低頭看著我,沒說話。
我眼眶有些濕,被他扶穩站好後。
突然小聲開口:
「我沒有整容,也沒有吃減肥藥。」
4.
輕柔的風吹散了我散落的髮絲。
也吹開了我略微發紅的眼眶。
看到我的眼淚,季寒舟瞳孔收縮了一下。
他靜了一會兒,突然說: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季寒舟說這些。
幾乎是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
可能是因為他是剛才教室里唯一沒有參與評價的人吧。
那他是怎麼想我的?他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不止我,對其他人也不需要說這些。」
我語氣低落:
「但照片是真的,我以前確實很胖,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季寒舟默不作聲地遞過來一張紙:
「他們造謠也沒有拿出證據,你又為什麼要解釋?」
我本以為季寒舟會高冷得不搭理我。
亦或者是禮貌地安慰我一下。
但他只是這樣淡淡反問。
語氣那麼尋常,就好像很疑惑我為什麼糾結這些。
本來嘈雜惶恐的心臟在季寒舟淡然的視線中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好像確實是這樣。」
季寒舟嗯了一聲,將卷子疊好遞給了我:
「以後有問題可以來問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不會。」
「你很聰明,思維很靈活,有些另闢蹊徑的解法對我也很有啟發。」
是在誇我嗎?還是在客套?
可季寒舟的語氣那麼自然,反應過來,我小聲說了句謝謝。
校園網上的帖子熱度不斷攀升,輿論愈演愈烈。
季寒舟低頭看我,語氣很淡:
「需要我出來作證嗎?」
「作證發照片和造謠的是誰,之前我就在教室。」
「林悠,你不需要解釋,但做錯事的人需要得到懲罰。」
5.
我報了警,季寒舟站出來給我做了證。
評論區和故意在同學間造謠的人都被挨個帶走。
發照片的人也順著 ID 查了出來。
不是顧景,但是一個眼熟的名字。
是總跟顧景玩在一起的同班同學。
照片是誰發給他的顯而易見。
警察局行動迅速,很快。
家長們帶著這些學生來找我點頭哈腰地道歉。
求我大事化小,不要鬧到網上。
最後學校出面,所有造謠惡意的帖子全部刪除。
參與的人通通記過,給我賠償損失。
並且手寫道歉信在星期一國旗台前當眾念出。
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安撫我的心情:
「快高考了,不要被這些事影響,好好準備考試。」
「對了,我記得你目標院校是北大,那更要……」
「不是的老師,我不準備報考北大,我的目標院校是一所南方大學。」
我打斷了老師的話。
曾經我定著和顧景一樣的目標,是他最忠誠的追隨者。
他去北京,那我也去北京。
他考北大,那我必須也考北大。
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