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很注重企業形象的上市公司。
高層得知此事後,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
為了平息輿論,保全公司聲譽,他們當機立斷,做出了決定:暫停陸鳴的一切職務,並要求他立刻解決個人糾紛,否則,公司將單方面與他解除勞動合同。
這一下,徹底打在了陸鳴的七寸上。
事業,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資本,是他傲慢和自私的根基。
現在,這個根基,要被連根拔起了。
他徹底慌了。
那天晚上,他竟然找到了我娘家樓下。
他不敢再像上次那樣囂張,只是站在樓下,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我媽的電話。
我媽沒接。
他便開始給我發信息,那些信息,是通過一個我沒有拉黑的備用小號發來的。
語氣不再是威脅和質問,而是帶著一絲卑微的哀求。
「林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你撤訴吧,求你了。只要你願意撤訴,在網上幫我澄清一下,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的工作快要沒了,林溪,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們畢竟夫妻一場……」
我看著那些文字,心中一片冰冷。
撤訴?澄清?
他到了現在,想的依然只是他自己,他的工作,他的面子。
我走出陽台,隔著十幾層樓的距離,冷冷地看著樓下那個渺小又可憐的身影。
他正焦躁地在原地踱步,不停地打著電話。
我拿起手機,只回了他一句話。
「還記得你在月子中心,對我說過什麼嗎?」
信息發出去後,樓下那個身影,瞬間僵住了。
他緩緩地抬起頭,似乎想從萬家燈火中,找到我的影子。
我沒有再看他,轉身回了房間。
我不會撤訴,更不會澄清。
因為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我不是上帝,不懂得寬恕。
我只知道,他曾經帶給我的那些痛苦和絕望,我要他,百倍千倍地,品嘗一遍。
他親手種下的因,就必須自己,吞下這顆最苦的果。
08
離婚案正式開庭那天,法院門口擠滿了各路媒體的記者。
這場由家庭糾紛引發的社會事件,已經成為了公眾關注的焦點。
我穿著一身素色的長裙,抱著熟睡的孩子,在我媽和張律師的陪同下,平靜地走進了法庭。
閃光燈在我臉上瘋狂地閃爍,但我沒有絲毫躲閃。
我希望所有人都看到,我不是一個躲在暗處的怨婦,我是一個為自己和孩子爭取權益的母親。
原告席上,我坐得筆直。
對面的被告席,陸鳴顯得狼狽不堪。
他臉色憔-悴,鬍子拉碴,曾經精心打理的髮型也亂糟糟的,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法庭內,座無虛席。
法官敲響法槌,庭審正式開始。
張律師站起身,條理清晰地開始陳述。
她將我們準備的所有證據,一一呈上。
陸鳴在婚姻中的失職,他對我的冷暴力,他對孩子的漠視……樁樁件件,在法庭上被公之於眾。
陸鳴的律師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他試圖將一切都歸結為「夫妻間的正常矛盾」,並反覆強調陸鳴願意支付高額撫養費來彌補。
就在他滔滔不絕的時候,我突然舉起了手。
「法官,我申請,當庭播放一段錄音。」
法官同意了。
我將手機遞給書記員,整個法庭,瞬間安靜了下來。
下一秒,陸鳴那熟悉又刺耳的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迴蕩在法庭的每一個角落。
那是我在他離開月子中心後,他跟朋友打電話時的錄音。
當時我恰好在門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錄音鍵。
錄音里,他的語氣充滿了不屑和厭煩。
「……別提了,煩死了,天天就知道哭,吵得我頭都炸了。」
「什麼產後抑鬱,我看就是矯情!現在的女人就是太嬌貴了,我們媽那輩,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幹活了,哪有那麼多事兒……」
「我?我管她呢?孩子誰生的誰帶,天經地義!我每天在外面賺錢養家還不夠累嗎?回家還得伺候她們娘倆?想得美!」
錄音播放完畢。
法庭內,一片死寂,緊接著,是控制不住的譁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劍一樣,射向了被告席上的陸鳴。
他的臉,已經變成了鐵青色,身體抖得像篩糠。
他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我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這是他親口說出的話,是他最真實、最醜陋內心的獨白。
我站起身,平靜地看著法官,也看著旁聽席上的每一個人。
「這段錄音,是我在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用我僅剩的最後一絲力氣錄下來的。」
「它不僅僅是一份證據。」
「它是我心碎的聲音,也是他,對我,對這個無辜的孩子,下達的判決書。」
我的聲音在顫抖,但我的眼神,卻無比堅定。
法官嚴肅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陸鳴,重重地敲響了法槌。
「現在,本庭宣判。」
「一,准予原告林溪與被告陸鳴離婚。」
「二,婚生女由原告林溪單獨撫養,被告陸鳴需自判決生效之日起,每月支付撫-養費直至孩子年滿十八周歲。」
「三,被告陸鳴需一次性支付原告林溪精神損害撫慰金。」
當法官念出最後的結果時,陸鳴徹底崩潰了。
他像一頭髮了瘋的野獸,猛地從被告席上站起來,試圖沖向我。
「林溪!你毀了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兩名法警迅速上前,將他死死地按住,拖離了法庭。
我抱著懷裡依然在熟睡的孩子,緩緩地站起身,向法庭外走去。
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外面是燦爛的陽光。
那陽光灑在我和孩子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長長地,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感覺壓在心口那塊長達數月的巨石,終於被徹底搬開。
我自由了。
我知道,這不是結束。
這,才是我和孩子,真正的開始。
09
官司敗訴,加上之前的醜聞,陸鳴被公司毫不留情地解除了勞動合同。
他失去了他最看重的工作,失去了可觀的收入,也失去了他賴以生存的社會地位。
曾經那些圍著他轉的朋友,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從雲端,狠狠地跌入了泥潭。
他開始整日地酗酒,用酒精麻痹自己。
在某個醉酒的深夜,他終於想起了我,想起了我曾經對他的好,想起了那個被他親手摧毀的家。
他開始瘋狂地給我發道歉信息,言辭懇切,悔不當初。
他甚至跑到我娘家樓下,在寒風裡站了一夜,苦苦哀求,希望能見我一面,求我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我媽看著窗外那個落魄的身影,有些於心不忍。
「溪溪,要不……就讓他上來坐坐?」
我搖了搖頭,沒有開門,也沒有回覆他的任何信息。
我太清楚他了。
這種所謂的「追悔」,不過是一個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在失去一切之後,廉價的絕望和不甘。
這跟愛無關,跟悔過無關。
他只是無法接受自己從一個成功人士,淪為一個失敗者的巨大落差。
如果他今天依然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陸經理,他絕不會想起我這個被他拋棄的「糟糠之妻」。
見我不為所動,他又把主意打到了我媽身上。
他通過各種方式聯繫我媽,說他願意放棄所有的財產,甚至凈身出戶,只求能看看孩子,求我能原諒他。
我媽把他的話轉告給了我。
我正在給孩子喂輔食,聽到這些,手裡的勺子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穩。
我頭也沒抬,只是淡淡地對我媽說:
「媽,您幫我轉告他一句話。」
「他曾經對我說的四個字,我現在,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我媽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拿起電話,撥通了陸鳴的號碼,只說了四個字。
「你,已,出局。」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
然後,傳來了一聲壓抑的、絕望的嗚咽。
他終於明白了。
我給他的,從來都不是選擇題,而是通知。
從他對我宣判死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我從我的人生里,徹底除名。
再無轉圜的餘地。
我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我回到了我闊別已久的設計行業,憑藉著我紮實的專業功底和過去積累的人脈,很快就在一家知名的設計公司站穩了腳跟。
白天,我在職場上披荊斬棘。
晚上,我回家陪著女兒堆積木,講故事。
我的生活,忙碌,充實,充滿了陽光和希望。
我的故事,在一些女性論壇上被當做「教科書式反擊」的典範,被廣泛傳播。
我收到了很多陌生網友的私信,她們向我傾訴,向我求助。
我才發現,原來有那麼多的女性,正在經歷著和我相似的困境。
我開始利用我的業餘時間,為她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和建議。
我告訴她們,婚姻不是女人的全部,孩子也不是捆綁我們的枷鎖。
真正的自由,是內心的強大,和經濟的獨立。
我看著鏡子裡那個重新變得自信、從容的自己,我知道,那個在月子裡絕望哭泣的林溪,已經死了。
現在的我,是為自己而活的,全新的林溪。
10
孩子在我媽的悉心照料下,長得白白胖胖,活潑又可愛。
她會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叫「媽媽」,會在我下班回家時,邁著小短腿撲進我的懷裡。
她是我的鎧甲,也是我的軟肋,是我所有努力的意義。
我的事業,也蒸蒸日上。
憑藉著一個出色的設計方案,我贏得了公司的年度大獎,也為自己贏得了一次重要的晉升機會。
我用獎金和積蓄,成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
幾個志同道合的老同事,也辭職加入了我的團隊。
我們一起奮鬥,一起熬夜,承接了許多有影響力的大項目。
工作室的口碑,在行業內漸漸傳開。
陸鳴的父母,曾經不死心地又來鬧過幾次,試圖用孩子來糾纏我。
我沒有再給他們任何機會,直接報警,並向法院申請了人身安全保護令。
在法律的白紙黑字面前,他們終於徹底消停了。
我的生活,充實而有意義。
我不再是那個圍著家庭和丈夫團團轉的女人,我有了自己的事業,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
我變得獨立,自信,渾身散發著光芒。
偶爾,我會在一些社會新聞的角落裡,看到關於陸鳴的消息。
聽說他失去了工作後,一蹶不振,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欠下了一大筆債。
曾經那個衣冠楚楚的陸經理,徹底淪為了社會的底層,靠打零工和躲債維生。
我看到這些消息,內心毫無波瀾。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不。
我只覺得,那是他應得的下場。
自作孽,不可活。
女兒一天天長大,開始好奇地問我:「媽媽,我的爸爸呢?」
我不會欺騙她,也不會向她灌輸仇恨。
我會蹲下來,抱著她,平靜地告訴她:
「寶寶,爸爸和媽媽,因為一些原因分開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但這不代表你不被愛。媽媽會給你雙倍的,不,是無數倍的愛。」
孩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依偎在我的懷裡。
在一次行業交流會上,我遇到了一個男人。
他是一家知名建築公司的合伙人,成熟,穩重,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欣賞和尊重。
我們聊設計,聊未來,聊生活,相談甚歡。
他會認真地傾聽我的每一個想法,會在我談到我的女兒和事業時,由衷地讚美。
他讓我知道,原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尊重,是刻在骨子裡的,而不是掛在嘴上的。
我沒有立刻投入新的感情,但我知道,我的心,已經開始解凍。
我值得更好的未來,也配得上一份健康的,彼此成就的愛。
11
幾年後,我的設計工作室在業內已經小有名氣,我也成了別人口中的「林總」。
女兒上了小學,聰明伶俐,是班裡的小小文藝骨幹。
我和那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周先生,也已經穩定地交往了兩年。
他對我,對我的女兒,都視如己出。
他向我求婚了。
沒有盛大的排場,只是在一個很普通的周末,他親手做了一桌我愛吃的菜,然後拿出了一個設計簡約的戒指。
「林溪,」他單膝跪地,眼神真摯,「我不想說那些天花亂墜的誓言,我只想用我的餘生,來讓你和孩子,過得幸福,安穩。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我看著他,眼眶濕潤,笑著點了點頭。
在婚禮的前夕,我收到了一封來自法院的信函。
不是給我的,是寄到我工作室的一份通報。
陸鳴,因為涉嫌合同詐騙,被捕入獄,數罪併罰,被判了十年。
我看著那份通報上,他戴著手銬,面容枯槁的照片,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我只是輕嘆了一聲,然後,隨手將那張紙,扔進了碎紙機里。
他的人生,他的結局,與我再無關係。
我的婚禮,沒有選擇在星級酒店,而是選在了我娘家的院子裡。
院子裡搭起了漂亮的花棚,掛滿了我和女兒喜歡的星星燈。
我媽穿著喜慶的旗袍,滿臉欣慰地看著我。
我的女兒,穿著潔白的小紗裙,做我的花童。
周先生牽著我的手,在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下,我們交換了戒指。
我在婚禮上,即興說了一段話。
「今天,我站在這裡,首先要感謝的,是我的母親。是她,在我最黑暗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家,給了我重新站起來的勇氣。」
「我還要感謝那些,曾經讓我痛苦的經歷。是它們,讓我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也讓我學會了如何去愛自己,如何去變得堅強。」
「最後,我想對我的先生說,謝謝你,讓我相信,愛不是捆綁,不是索取,而是尊重,是理解,是彼此成就。」
我看向台下的親友,看向我最愛的母親和女兒,眼中充滿了感激和幸福。
我知道,那些曾經的傷痛,已經徹底成為了我人生的勳章。
我和我的孩子,我愛的人,將從這一刻起,翻開全新的篇章。
那篇章里,寫滿了陽光,溫暖,和愛。
真正的強大,從來不是報復的快感。
而是,在經歷過狂風暴雨後,依舊能平靜地放下過去,然後,勇敢地,頭也不回地,走向屬於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