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裡,丈夫冷哼:「孩子誰生的誰帶。」
我沒說話,只是盯著他看。
第三天,我抱著孩子回了娘家。
孩子的戶口,直接落在了我娘家。
他打電話來質問時,我只回了他四個字。
那四個字,讓他徹底沒了聲音。
01
月子中心昂貴的窗簾,也擋不住三點鐘的太陽。
那光線穿透薄薄的眼皮,刺得我一陣暈眩。
房間裡恆溫26度,是人體最舒適的溫度,我卻覺得骨頭縫裡都在漏風,一陣陣地發冷。
剖腹產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像有一條粗糙的麻繩,在我的小腹里反覆拉扯。
但這種痛,遠不及心裡的那片荒蕪。
門被推開了。
陸鳴走了進來,腳上那雙昂貴的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沉悶又刺耳的聲響。
他手裡空空如也,沒有我媽念叨的烏雞湯,也沒有任何補品。
他甚至沒有先看我一眼,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他那部時刻不離手的手機上。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與我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
他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模糊,下頜線依舊分明,可那張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和厭倦。
他終於瞥了一眼搖籃里的孩子,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與他無關的物件,陌生又冷淡。
「哇——」
孩子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聲音尖銳,劃破了房間裡虛偽的寧靜。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小腹的傷口立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
陸鳴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真吵。」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那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冰碴,精準地扎進了我的心臟。
我沒理他,忍著劇痛,用盡全身力氣側過身,輕輕拍著孩子的背,用沙啞的嗓子哼著不成調的歌。
他呢?
他就那麼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低頭玩起了手機,螢幕的光映在他臉上,變幻莫測。
我的疲憊,我的痛苦,我的狼狽,在他眼裡,仿佛是一場與他無關的默劇。
房間裡只剩下孩子壓抑的抽泣聲,和我沉重的心跳聲。
空氣壓抑得讓我喘不過氣。
「陸鳴。」
我開口,聲音乾澀得像砂紙磨過。
「你能……幫我倒杯水嗎?我夠不著。」
他頭也沒抬,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滑動著,螢幕里傳來遊戲廝殺的音效,與這個本該溫馨的產房格格不入。
他甚至連一個「嗯」字都懶得施捨,只是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冷哼。
「孩子誰生的誰帶。」
那聲音不大,輕飄飄的,卻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我對他最後一絲溫情的幻想,露出了裡面血肉模糊的現實。
我的身體猛地一僵。
我緩緩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
他終於感覺到了我的注視,眼神閃躲了一下,卻依舊固執地盯著手機螢幕,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我沒有哭,也沒有歇斯底里地質問。
眼淚在這種時刻,是最廉價的武器,也是最無能的表達。
我只是看著他,那雙曾經盛滿愛意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從裡到外,凍得結結實實。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心裡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徹底碎了,碎得連渣都不剩。
同時,又有什麼東西,像一顆埋在凍土裡的種子,悄然破土,帶著一股子不管不顧的狠勁,開始瘋狂滋生。
「我媽說,女人坐月子就得自己帶孩子,對身體恢復好。她老人家身體不好,你也知道的。」
他終於捨得放下手機,站起身,丟下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解釋。
這套說辭,我在婚前就聽過無數遍,是他和他媽用來推卸所有家庭責任的萬能藉口。
以前我覺得是孝順,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極致的自私。
「公司還有個急會,我先走了。」
他像逃一樣,匆匆離開了這個讓他煩躁的地方,留下我,獨自面對著再次哭鬧起來的孩子,和一室的冰冷與絕望。
我抱緊懷裡柔軟又脆弱的小生命,眼淚終於無聲地滑落,滾燙的液體砸在孩子小小的襁褓上,迅速冷卻。
但我的眼神,卻在那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堅定。
這段婚姻,死了。
就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被他親手執行了死刑。
而我,就是那個唯一的、清醒的見證者。
夜深了,月子中心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沒有睡,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然後,我拿起了手機。
指尖在冰冷的螢幕上顫抖著,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搜索詞。
「產後抑鬱,離婚,財產分割。」
「新生兒戶口,隨母。」
「單方面起訴離婚,撫養權。」
螢幕的光,照亮了我蒼白的臉,也照亮了我眼底那個悄然成型的,瘋狂又決絕的計劃。
陸鳴,你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爭吵嗎?
不。
這是審判。
02
第二天,陸鳴沒有出現。
沒有電話,沒有信息,仿佛我和孩子從他的世界裡蒸發了。
我一點也不意外。
他的世界裡,只有他自己。
上午,我媽陳芳打來電話,聲音里滿是關切。
「溪溪,今天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嗎?孩子乖不乖?」
我聽著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鼻頭一酸,差點沒繃住。
但我深吸一口氣,把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
「媽,我挺好的,就是月子中心有點悶,不太習慣。」
我語氣平靜,沒有提陸鳴半個字。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能讓我媽擔心,更不能讓她衝動地去找陸鳴理論。
那只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我要的,不是一場難看的爭吵,而是一場漂亮的絕殺。
掛了電話,我開始冷靜地復盤。
我翻看著陸鳴的朋友圈,他昨天深夜還在跟朋友們K歌,配文是「久違的自由」。
自由?
原來我和孩子的出生,對他而言是牢籠。
我點開他的消費記錄,我們是家庭共享帳戶。
這幾天,他不是在高級餐廳宴請朋友,就是在遊戲里大額充值,沒有一筆消費,是與我和孩子有關的。
這些,都是證據。
我將每一筆記錄都截了圖,分門別類地保存在一個加密的文件夾里,命名為「劊子手」。
然後,我撥通了一個律師朋友的電話。
「喂,張律師,想諮詢一下……關於離婚和孩子撫養權的問題。」
電話那頭,朋友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但她很專業,沒有多問,只是清晰地為我解答了所有法律流程。
「孩子出生未滿一年,只要你能證明男方存在過錯,比如冷暴力、不履行撫養義務,法院在判決撫養權時,會優先考慮母親。至於戶口,新生兒可以隨父,也可以隨母,只要手續齊全,完全可以落在你或者你母親的戶口本上。」
「好的,我明白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我心裡那塊最重的石頭落了地。
接下來,就是執行。
我開始整理我的東西,銀行卡、工資流水、我父母為我購置的婚前房產證明。
甚至,我還翻出了我們婚前協議的電子版。
當初陸鳴為了表示愛我,主動簽了這份協議,約定雙方婚前財產各自獨立。
他大概從未想過,這份他用來自證「真愛」的文件,會成為日後分割他幻想的利器。
月子中心的護士敲門進來,她看我臉色不對,眼底有散不去的陰霾,關切地問我是不是心情不好。
「林小姐,很多產婦都會有情緒波動,這是正常的,要不要我們安排心理醫生跟您聊聊?」
我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搖了搖頭。
「謝謝,不用了,我只是有點累。」
我不需要心理輔導。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第三天清晨,窗外的天剛蒙蒙亮。
陸鳴依然沒有出現。
我看著搖籃里熟睡的孩子,她的小臉粉撲撲的,呼吸均勻。
我的心,一半被這柔軟的生命填滿,另一半,卻堅硬如鐵。
我拿起手機,給我媽撥了過去。
「媽,你現在能過來接我嗎?」
我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想回家住幾天,月子中心太悶了,我不舒服。」
「怎麼了溪溪?是不是跟陸鳴吵架了?」
我媽太了解我了,她聽出了我聲音里的不對勁。
「沒有,就是想您了。」
我沒有多解釋。
「好,好,媽馬上就到,你等著我。」
我媽沒有再追問,她永遠無條件地相信我,支持我。
我迅速地收拾好我跟孩子的所有東西,我的衣服,孩子的奶瓶、尿布、小衣服……一樣不落。
屬於我的,我全部帶走。
屬於他的,我一樣不留。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柜上。
那裡放著我們的結婚戒指,那顆不大不小的鑽石,在晨光里閃著冰冷的光。
我伸出手,將它摘了下來,輕輕地放在了床頭櫃的正中央。
就像一個句號,宣告著一段關係的終結。
我媽趕到的時候,我正抱著孩子,站在門口等她。
她看到我蒼白的臉色,和腳邊大大小小的行李,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溪溪……」
她心疼地看著我,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里。
我抱著孩子,迎著我媽擔憂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媽,我想把孩子的戶口,落到咱們家。」
我媽的身體明顯震了一下,她震驚地看著我。
但她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勸我。
她只是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了我和我懷裡的外孫,用她溫暖的身體,給了我最堅實的力量。
「好。」
她啞著嗓子說。
「媽都聽你的。」
那一刻,我終於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03
回到娘家,熟悉的飯菜香氣瞬間包裹了我。
我媽燉了雞湯,那溫暖的香氣,驅散了我連日來積壓在心口的寒氣。
這裡沒有月子中心那種昂貴卻冰冷的精緻,只有最樸實的人間煙火。
在這裡,我才感覺自己是一個被愛著的女兒,一個需要被照顧的新手媽媽,而不是一個被嫌棄的生育工具。
我媽悉心照料著我和孩子,她看我的眼神里全是心疼,卻絕口不提陸鳴。
她知道我需要的是支持,而不是追問。
這份默契和體諒,是陸鳴永遠也給不了的。
安頓下來的第二天,我就在我媽的陪同下,去了戶籍中心。
我帶齊了所有的材料:我的戶口本、身份證、孩子的出生證明。
辦理手續的警員看了看材料,又看了看我。
「孩子父親呢?他同意嗎?」
我媽立刻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後,語氣不卑不亢。
「警官,法律規定,新生兒戶口可以隨父也可以隨母,我們手續齊全,符合規定。」
我媽是退休教師,一輩子講道理,氣場沉穩。
警員看了看我們,沒再多問,公事公辦地敲下了章。
一周後,新的戶口本拿到了。
我翻開那一頁,戶主一欄,是我媽陳芳的名字。
在「與戶主關係」那一欄,我女兒的名字後面,清清楚楚地印著兩個字:外孫女。
我用指尖反覆摩挲著那幾個嶄新的鉛字,心中百感交集。
有為孩子爭取到未來的欣慰,有對過去那段婚姻的徹底告別,更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的坦然。
陸鳴,你不是說誰生的誰帶嗎?
好。
現在,這個孩子,從法律上,已經跟你陸家,沒有半點關係了。
陸鳴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不對勁。
最開始,他大概以為我只是鬧脾氣回了娘家,耍幾天小性子就會自己回去。
畢竟,過去無數次爭吵,都是我先低頭。
但一天,兩天,三天……
我沒有聯繫他,他打來的電話,我直接掛斷。
他開始感到一絲不安了。
他把電話打到了我媽那裡。
我媽接了,語氣冷淡得像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
「林溪和孩子都挺好的,在我這兒,不勞你費心。」
說完,直接掛了。
陸鳴終於被激怒了,他大概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他的電話再一次打了過來,這一次,我接了。
我就是要等他自己撞上門來。
「林溪!」
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壓抑著怒火的質問聲就從聽筒里炸了出來。
「你到底什麼意思?玩失蹤嗎?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帶到哪裡去了?!」
「我的孩子?」
我聽著他理直氣壯的「我的孩子」四個字,覺得無比諷刺。
我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沒有一絲波瀾。
「孩子在我身邊,很好。」
他被我這種疏離的語氣徹底點燃了。
「你是不是想離婚?我告訴你,林溪,別給臉不要臉!孩子是我們陸家的種,你想帶走?門都沒有!戶口呢?孩子的戶口你上了沒有?落在哪兒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充滿了威脅和不容置喙的傲慢。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自由玩耍的孩子們。
然後,我對著聽筒,用一種宣判般的,淡漠而決絕的語氣,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回道:
「你,已,出,局。」
電話那頭,陸鳴的咆哮聲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猛地扼住了喉嚨,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嗓子裡。
我能聽到的,只剩下他那因為震驚和憤怒而變得無比粗重的呼吸聲。
一下,又一下,像一頭瀕死的困獸。
我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
說完那四個字,我便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然後,將他的號碼,連同他全家的號碼,一起拉進了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