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著破爛的衣服在沿街撿垃圾,頭髮好久沒洗一綹一綹粘在臉上。
去年爺爺身體情況惡化,醫治的同時還求了寺廟,大師說子女苦修一年可以化解。
我自告奮勇,拋下首富千金的生活,告訴豪門未婚夫我要去國外學習一年。
然後穿著最骯髒的行裝在各地雲遊苦行。
今天是祈福的最後一天。
路邊停靠的一輛豪車裡走出一個美女,邊打電話邊把沾了口紅的濕紙巾扔地上:「徐如意算個哪門子校花,校友會都不敢來,怕不是早嫁給二婚男當保姆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撿起垃圾就想走,結果被她瞪了一眼:「哪來的乞丐,真晦氣。」
「等等。」女人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膀,驚叫道,「徐如意,怎麼是你?」
「難怪一直不參加校友會。」她露出原來如此的笑容,強硬地把我塞進車裡,「學校里仰慕你的人那麼多,大家都想見見你呢。」
1
我太久沒吃飽飯,身體虛弱,只能任她動作,懷裡寶貝似的抱著我的編織袋。
每天都要收集滿一整袋的回收物,才算完成一天的任務。
各種垃圾發出的臭味瀰漫在豪車裡,陳子月乾嘔一聲打開窗:「徐如意,你怎麼當乞丐了?」
「該不會真是因為男人吧?」
為了爺爺,確實是男人,我點點頭。
陳子月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在副駕駛上打視頻:「嗨朋友們,你們猜我偶遇了誰?」
「當年的校園女神徐如意!」她把鏡頭翻轉,對著我全是污漬的上衣和面黃肌瘦的臉。
視頻對面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這個女人是徐如意?明明是個 50 歲的老女人!」
「這女的皮都要皺到一起去了,你說是那個清高得要死的徐如意?那可真是蒼天有眼。」
「混成這樣還要來參加校友會,真怕她待會兒把剩菜倒進口袋裡。」
「可不是嘛,我半路遇到她,跪在地上求我硬要我把她帶來。」陳子月笑著說。
「可能想蹭一把子月的豪車吧,徐如意估計只在拒絕王璟的時候見過咯。」有個女聲譏諷道。
我家一直奉行低調作風,從小到大上學都沒暴露過身份。
在這堆大學同學眼裡,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
這些人為什麼會這麼記恨我?
陳子月也好,大學時追求過我的王璟也好,在 A 城的富家子弟里甚至都排不上號。
不去校友會,因為無意參與攀比。
更何況,校友會設置的聚餐環節,本就在我那個醋精未婚夫的地盤上。
我一直以自己在國外苦讀為由拒絕跟他見面,怕他擔心甚至陪著我做修行。
要是恰巧被他碰見,我又要哄好一陣。
「她該不會是想在聚會上找個當年的冤大頭接盤吧?」視頻里傳來繼續尖銳的聲音。
「說不準呢,落難的女神,還是很多男人吃這套。」陳子月手指繞著自己精心打理的頭髮。
一群人又吵吵鬧鬧一陣,說給我準備了一個驚喜禮物。
「有心了各位,徐如意也給大家準備了禮物,她說到時候全場一人一份。」陳子月看了眼我懷裡的編織袋。
我閉上眼睛不管她的話,倒是想著校友會這種鋪張浪費的排面,肯定有很多垃圾可以回收。
雖然浪費了清理大街的時間,但這樣一來今天的任務反而可能更快完成。
到了宴會廳,我拉著編織袋跟在陳子月後面,老遠就看見空中露台上立著一個三米高人形立牌,是我的臉。
2
「這張照片還是評選校花那次拿下 80% 票數的參選照呢。」陳子月指著立牌上身穿粉色衣裙的我。
「歡迎徐女神蒞臨啊,如意太不懂事了,平常我們組織的聚會都不來。」立牌後走出好幾個人。
「不過去跟以前的自己合張影嗎。」說這句話的是同屆中有名的學霸,林與清。
「這可是你人生最高光的時刻了。」陳子月親溺地挽住我的手,把我推到立牌旁,指揮別人給我拍照。
走近一看,立牌上遍布摺痕,還有明顯的污漬,一看就是很久以前用過的。
是當年我在學校里的一群學弟學妹搞的後援會製作的,這張圖片後來還成為最美校花話題的封面。
我確實眼前一亮,那麼大的紙牌,直接帶走回收,今天的任務就快完成了吧?
我樂呵呵地合影,不知道他們把這張照片傳到學校和年級的大群里。
「這是徐如意?你說是路過的保潔我都信。」
「保潔比她看著有力氣,這跟幾十天沒吃過飯一樣,難民相。」
我不知道這群人怎麼在背後議論我,一年來恪守環保準則,看到可回收物就心痒痒。
就在我動手準備抱走立牌時,林與清一臉複雜地看著我。
陳子月趕忙貼在林與清身邊:「親愛的,怎麼了?」
原來他倆在一起了。
林與清是靠實力一路從貧困小山村考上來的清貧學霸,大學時我常常跟他爭專業第一。
「趨炎附勢要付出代價,人還是得認清自己。」林與清突然說道。
「是啊,做壞事的人總會遭報應的。」陳子月甜甜地笑著。
我氣笑了,林與清一個貧困生,當年還是靠著我爸的資助才有機會參加更多的競賽。
現在他跟陳子月這個小千金在一起,到底是誰趨炎附勢?
「與清現在已經在天佑集團工作了吧。」另有同學來寒暄。
天佑集團就是我爺爺的公司,林與清在爸爸的名單里,肯定沒少栽培他。
見他們聊起來,我扛著立牌想擠出人群。
視線被遮擋,我砰地一聲,不知道撞到誰身上,對方端的飲料灑了我一身。
「我說過了,宴會環節必須盛裝出席,穿得跟個乞丐一樣,哪個保安放進來的?」
3
對面的人沖我發怒,掏出手機就給安保人員打電話。
「白林?」我認出她,我的大學室友。
白林的動作一愣,看著我不可置信地說:「你,你是徐如意?」
「沒看群聊嗎,校園女神大駕光臨,你辦這個校友會都蓬蓽生輝了。」陳子月說道。
這次聚會是白林組織的嗎,大學發生那樣的事後,她依然那麼出色,我為她感到高興。
我正想笑著說些什麼,沒想到她把自己酒杯里剩下的半杯飲料一起倒在我的頭上。
「徐如意,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白林冷笑。
紅色的液體順著我的頭髮滴落在肩頸上,我的樣子看上去更像一個流浪漢。
大家都被嚇了一跳,可他們以為我落魄了,沒人站出來替我說話。
「當年仗著自己是校園女神,跑去勾引我的男朋友,還讓他拍我的私密照作為證據逼我分手。」
「徐如意,你有今天真是報應不爽!」白林怒罵道。
沒人想到以前相親相愛的室友之間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畢竟我跟白林最出名的事情是,她車禍需要輸血,我毫不猶豫抽了一大管血。
她家人漠不關心,也是我從頭到尾陪了一整個恢復期。
這件事在校園論壇上掛了一個月的熱門,所有人都在感嘆「徐如意是真的人美心善。」
我被她一手動作弄得猝不及防,什麼勾引,什麼分手。
難道不是她被男朋友騙了拍下私密照,我提前一步找到那個男人把照片壓下來嗎?
「你還裝,我看到你是怎麼跟我男朋友聯繫,他又是怎麼在你面前一副舔狗樣。」白林說。
我給他十萬的價格買斷白林的私密照,對著錢,他當然一臉舔狗樣。
我想解釋,白林直接打斷:「既然來都來了,就把當年的事一併解決。」
「你拍的那些照片,嚴重傷害了我的自尊心,你必須讓我拍回來。」
白林衝過來扔掉我手裡的立牌,一隻手拉住我的衣領。
劣質的衣服脆得可怕,被她一撕,直接從領口開裂到腰部。
我連忙捂住自己的上衣,幸好沒有滑落,可白林的手機已經閃過攝像的白光。
周圍的人都沉默著,突然有男生提議——
「白林辦聚會多不容易啊,以前被徐如意害那麼慘,不應該報復回來嗎?」
「我看就該讓徐如意也被拍點裸照,交給白林保管,免得以後徐如意又拿這套威脅別人。」
4
一群男人互相附和,分明是想趁機侮辱曾經高高在上的女神。
林與清神色不明,陳子月倒是假惺惺地說:「這樣多不好呀,對一個女孩。」
「子月,你就是心太好了。」白林盯著我說道,「大學那會兒徐如意怕保不住自己第一的位置,好幾次惡意舉報你的項目,害你反覆檢查,耽誤了時間。」
「還有這回事?」其他人被驚訝到。
「都過去了。」陳子月低下頭,無數心酸和苦楚都在眼中。
「要不是與清告訴我們,徐如意要裝到什麼時候?」白林痛心疾首。
我,舉報?
我看著滿面平靜的林與清,突然回憶起來。
大學時的林與清尤其疾世憤俗,表面上溫和有禮,其實特別看不起有錢有勢的人。
有一個學期,陳子月動用了關係拿下好幾個課程和項目的第一。
對於想要保住名次拿獎學金的窮學生林與清,他氣得不行。
他主動聯繫我,希望我和他一起收集證據,舉報陳子月。
我拒絕了他,因為不想在學校里和任何人有牽扯。
私底下找了家裡,讓學校更注意學生的學習作風問題。
沒想到林與清以為我不敢對抗,對我說:「原來你和那些人也沒什麼區別。」
原來後來他還是舉報了,只不過到處宣揚是我乾的。
「徐如意的行為這麼惡劣,看來當年我們對她濾鏡太深。」有人煞有介事地總結。
「怎麼都怪到徐如意頭上,我看你們就是嫉妒如意。」一群人的指責之中,突然冒出來個聲援。
我回頭看去,大學時就喜歡流連各種夜店的花花公子王璟走出來。
「真讓我說中了,徐如意就等著以前追過她的冤大頭接手呢。」我聽見陳子月在小聲說。
王璟笑得一臉油膩,不顧我的反對把我摟進懷裡:「如意,我相信你,你才不是他們口中說的這種人。」
他脫下外套罩在我身上,我聞到衣服上濃重的煙味就想吐。
可是我的上衣被撕裂十分不方便,只好把他的外套披上。
見我穿上衣服,王璟得意地笑了,埋頭在我耳邊說:「還算識趣。」
「今天你要是再敢拒絕老子,你就別想穿著衣服走出這家酒店。」
他的聲音里全是對我當年拒絕他的恨意,望向別人時眼裡又只剩一片深情。
「以前那麼清高不做我的女朋友。」王璟低聲譏笑道,「現在還不是乖乖聽我話。」
5
「那是因為當時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沉聲說。
「知道,就是你找了個男人服侍,結果把自己賠進去了嘛,債還完了嗎?」王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