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戀三年的男友木風,從台階上摔了下來,足骨骨裂。
聽到消息後,我心急如焚。
為了去照顧他,我說了無數好話,又許諾多做三組實驗,才被導師許了七日假。
導師怒我不爭:「左蘭,腳傷而已,朋友、家人甚至可以僱人,怎麼就非你不可?他知不知道你的研究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我不做辯解,給導師深深鞠了一躬後,就急急火火跑了。
跑得太快,肺燒灼地疼,但我不敢有一刻停歇,只在 3 號教室前瞥了一眼,有個人影很熟悉,靠近後,正是木風!
他正單腳蹦著給校花晉美送准考證。
校花笑顏如花,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1
我像狗吃屎一樣摔倒了。
可我沒有急於爬起來。
就任自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有如伏屍。
我的臉觸地,很痛,調整了下,變成側臉看天空。
天空很藍,偶爾幾朵白雲飄過。
我問自己,明明是這麼美的日子,怎麼就活得如此狼狽?
陸陸續續有同學走過。
有好奇的看我幾眼,覺得我的姿勢太過奇怪,怕被碰瓷走了。
有的好心,想過來扶我一下。
我搖頭拒絕:「我在接地氣。」
對方驚愕,忙不迭地走了。
我把自己翻過來仰躺望天。
直到太陽把我曬得睜不開眼,我掏出手機,打給我老爹:「爸,我想吃茄醬了。」
我爸頓了一下:「好。」
又試探著問我:「叫上安楠?」
「嗯。」
老頭在那邊低聲歡呼。
我爬了起來。
2
我以為我會得到老爸的熱情款待,安撫我受傷的身心。
誰知,正在地里摘茄子的老爸,直接給我派活:「鎮里開了夜市,安楠摘了不少菜,你去跟他賣一賣,賣完再回來吃飯。」
我想拒絕,看著老爸腦門上的汗珠,又把話咽了下去。
安楠推著三輪車在門口等。
我老老實實走了過去,爬上三輪車坐進後斗里。
車裡堆放著一袋茄子、一袋黃瓜、一袋豆角、一袋西紅柿、一袋土豆,都是這個季節當熟的蔬菜。
我打開挨個看了看:「怎麼沒摘點杏?」
聞言,面色平和的安楠冷臉道:「杏?你想想再問?」
我立刻閉嘴。
這就是我爸極力撮合我和安楠,而我總是躲避的原因。
我倆單獨相處時,他總是讓我感覺自己蠢。
上個月,杏就罷園了。
最後一籃子杏,還是我爸讓安楠特意給我送到學校的。
安楠把杏遞給我時,反覆囑咐我:「再吃要到明年了,省著點吃。」
我點頭點得歡。
當晚就幹掉了半籃。
把安楠的話忘了個乾淨。
我躲安楠,我爸說,安楠也沒看上我。
因為我不把他的話當話。
我低下頭盯著西紅柿悄悄內疚。
我確實不把木風以外的人的話聽進心裡。
想到這個,就惱火得很。
對著土豆來了一腳。
嗤笑傳來:「左爸特意囑咐,這袋新出土的土豆要賣上價錢。」
我嚇得一哆嗦。
趕緊掏兜,除了手機什麼都沒有。
現金抵帳不可能,那只能好好賣,二維碼收錢?
我垮了臉。
安楠笑了幾聲,啟動三輪車,向大集奔去。
3
我沒想到集市這麼熱鬧。
我們一停車,很快就有人圍了上來。
我看到了機會,全力推銷土豆。
很可惜,好幾個大媽都被我的熱情吸引,可她們看上的是茄子、黃瓜。
我不氣餒,繼續推銷。
隔壁一個姑娘走了過來,她笑呵呵地對安楠打招呼:「安大哥,左蘭看起來很會推銷嘛,估計今天你們的菜會賣得很快。」
安楠面上沒什麼表情,只說了句:「嗯。」
轉身就去裝袋、稱量、收錢。
一套下來,行雲流水。
把我看呆了。
很快,就有一些女子走過來,借著買菜的機會,和安楠聊幾句,有幾個年輕的,看到安楠會紅臉。
我明白過來,這哪是買菜,這是看安楠?
見機,我立刻對她們推銷土豆:「帥吧,這可是我哥。」我指指安楠:「這土豆是他親自種的,親自挖的,絕對的用心,絕對的好吃。」
最年輕的姑娘一聽,眼睛一亮,把土豆接了過去:「那我要了,我最喜歡吃土豆。」
說完還特意看向安楠,意在邀功。
安楠卻無話,只接過土豆,然後上秤:「9.4 元,給 9 塊吧。」
姑娘低頭轉帳。
下一瞬,支付寶播報:「支付寶到帳 10 元。」
姑娘討巧:「這土豆看起來好乾凈,多出的六毛不用找了。」
安楠客氣道:「謝謝。」
然後,就蹲下去裝西紅柿,不再理會姑娘。
姑娘站了一會兒後,不舍地離開。
土豆賣出去了。
我膽肥地逗安楠:「咋樣?美男計一出手,土豆賣出去了,還多到手六毛!」
安楠看傻子一樣看我,下一秒就要張嘴。
我怕他懟我。
快步走到老太太們中間,開始推銷黃瓜。
我爸說過,黃瓜最好不過夜,能今天出手就出手,否則等到明天,價格腰斬。
我推銷得很賣力。
一個老太太很感興趣,我正要給她裝袋。
手機響了起來。
天有點黑了,我沒看清是誰,就劃到接起。
聽到聲音,原本歡快的情緒瞬間跌到谷底。
是木風。
他斥責我:「怎麼這麼晚還沒來?你知不知道我還沒吃飯?」
悲涼從心底升起。
我在他心裡,這是下位到了什麼程度?
明明是他需要我照顧,卻對我如此不客氣?
我想對他大喊,卻喊不出來。
我這該死的性子,越是著急,越是委屈,越是憋不出一句像樣的話。
我把手機挪開,對著路燈掛斷。
知道木風不會善罷甘休,我打開微信介面打字。
燈不夠亮,選字時有點慢。
正要調亮,周邊忽然亮了起來。
安楠調亮了三輪車的車燈。
我對他感激一笑,低頭措辭。
我是個不太會發脾氣的人。
可我一旦決定的事情,就是定局。
「木風,今日下午我看到你單腿蹦著給晉美送准考證,3 號教室的距離與她宿舍的距離,並不比到食堂遠,你完全可以靠自己蹦到食堂,或者你可以請晉美幫你打飯!或者你不願意麻煩晉美,可以定外賣。至於我,就別再聯繫了!咱們分手吧。」
編輯完,發送。
我抬頭看安楠,他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看到了我編輯的內容。
他扯了下嘴角,溫和一笑:「分了?真分了?」
我點了點頭。
他立刻咧出滿嘴牙,大聲吆喝:「新鮮蔬菜清車處理,10 元包圓啦。」
附近的老太太一聽,立刻往這邊沖。
隔壁姑娘一聽,扯住安楠的胳膊:「安楠,你瘋了,十元包了?這些菜怎麼也能賣個三五十!」
安楠把胳膊抽出來,對她說:「崔亞榮,這是我的菜,多少錢我說了算。」
界限分明,姑娘卻怔住。
崔亞榮?
我打量她。
原來她就是我爸ŧũ̂⁷反覆給我提起的,村裡最有眼光的姑娘?
我爸說她相中了安楠。
盯人的勁頭很足。
每天都給我們家占住攤位。
賣完菜,會與安楠一塊回來。
有時候還會幫著安楠賣菜。
我爸感激她,經常留她在我家吃飯。
可惜安楠不上她的套。
不上嗎?
我觀察他倆的互動。
確實,涇渭分明。
崔亞榮把安楠當自己人在管,而安楠時刻提醒她別越界。
見她一臉尷尬,我想上去調和一下。
手機卻嘟嘟嘟地又響起。
木風的信息一條又一條地瘋了似的往我手機里擠。
管閒事的心立刻散了。
我一條都沒打開看。
直接把木風刪除。
3
安楠不要崔亞榮管閒事。
可崔亞榮非管不可,她把我們剩餘的菜都拎到了她的三輪車裡。
她說:「安大哥,你有事先走,我回頭把菜錢轉你。」
安楠一臉煩躁。
崔亞榮就和沒看見一樣,只去招呼買菜的。
安楠只得推著三輪車往外走,我立刻跟上。
突突突,三輪車開得超快。
二十多分鐘後,我們回到了家裡。
停好三輪車,安楠說他先去洗個澡。
我看他的大背心、大短褲都已濕透,確實得先沖個澡。
「那你快點,我爸說飯都擺桌上了。」
安楠看了我一眼,說:「好。」
我直奔院子裡的飯桌。
我爸把一大桌子都擺滿了,他高興地說:「閨女,剛剛安楠說,有個喜事要慶祝,你給爸透露透露,是啥事?」
喜事?
沒有啊?
我想了一下,只想到了一件:「菜賣得還行,那袋土豆賣了 10 元,這算喜事嗎?」
我爸略顯失望:「算,也算。」
他遞給我一條毛巾:「你也去沖個澡。」
我接過毛巾,這才注意到,我也濕透了。
怪不得剛剛安楠那樣看我。
我走向浴室。
我爸喊我:「你張家嬸子給你做了條連衣裙,洗完了別忘了換上。」
「好嘞。」
張家嬸子與我媽是好朋友。
自我媽去世後,她就把我當親閨女待。
她是我們村裡的裁縫,手藝很好。
每年都會給我做幾身新衣服。
所以,這大晚上的,我爸提醒我換新衣服,我不疑有他。
我爸喜歡看我穿新衣服,可很少看到。
因為,我不常回來。
4
「你?」
「這是你?」
我和安楠都被對方驚住。
因為家裡只有我爸,我平時穿的衣服都偏於中性,看不出身材。這次張嬸送的連衣裙,非常合身,把我的好身材襯托出來。剛洗了頭髮,半干不幹地披散著,特別有調調。我在鏡子裡看到時,也被自己迷住了一瞬。
非常理解安楠此刻見「鬼」的表情:夜裡出現,又美麗又讓書生沉醉的女鬼!
我不理解的是,我的心臟怎麼也是見了鬼的反應?
這是我第一次見安楠穿得這麼正式,白襯衫,黑色西褲。
如果套上一件西服上衣,妥妥的精英既視感。
哪裡還有一點農田壯漢的模樣?
很想……
我極力克制自己上去摸一把的衝動。
「呃,那個……」
「去吃飯吧。」安楠打斷了我的欲言又止。
他看起來比我鎮定,可我走在他後面,分明看到他的腿在順拐。
我偷偷笑,這傻孩子怎麼忽然傻了?
飯桌上,我爸活躍至極,一直找話說,但都是車軲轆話。
上一句說安楠會過日子,下一句說我能把日子過好。
我和安楠對視一笑。
再傻,我們也意識到了這是在給我們相親。
只思考了一秒,我就決定配合老爸,收起自己主見,按老爸的意思來。
我好好看了安楠。
此刻的他,也沒了說我蠢時的刻薄。
反倒溫文爾雅,一副老學究的做派。
我爸喝了幾杯後有點醉了。
他指著安楠:「安小子,你告訴左蘭,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我記得是什麼 85 來著?」
985?
我爸知道我經常為自己在 985 大學而自豪。
安楠畢業於 985?
不能吧。
我疑惑地看著安楠。
他對我笑了一下,清晰地說道:「中國農業大學,985。」
我爸樂開了嘴:「閨女,你 85,他 85,這算不算校當門對?」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安楠:「你從北京畢業的?」
「對。」
「那,怎麼來我爸這兒?」
那可是高材生,來我爸這裡,是大材小用。
安楠嚴肅起來,他先是崇拜地看了一眼我爸,然後很鄭重地回答我:「左爸雖然只有 2000 畝地,可他把一半劃給我做實驗田,他對我的信任,天下找不到第二份。」
我爸尬笑,滿臉通紅,舌頭也大了。
他說:「安小子,看中…中你才華這是一方面,最重要…要的是把你留下來給我當女婿,怎樣,被我算計到手了吧,嘎嘎,嘎嘎嘎……」
我爸笑得不能自已。
我窘得低下頭。
「這算相成了?Ṭū́⁵」
張嬸輕快的聲音響起。
她過來給我們添兩個涼菜。
把盤子放下後,看看我,又看看安楠。
然後恭喜我爸:「左蘭他爸,相信我,他倆這是成了!」
成了?
我有點做夢的感覺。
好像,我剛剛分手來著。
就,進入下一段感情?
小說里女主都怎麼說來著?
一般都是:我還未能從上一段感情里走出來。
可我自小長在村裡,這種前腳黃了,後腳就相親的事很常見。
我壓下內心的不適,決定順著鄉情走,看看能把我推到哪一步。
我看向安楠。
此刻的他,不裝斯文了。
眼裡冒火,一副誓要把我烙進命里的灼熱。
我用手作勢扇風。
張嬸坐了下來:「安楠、左蘭,咱們不整城裡那些彎彎繞,咱就按照村裡的規矩來。」
「你爸喝多了,又是你爸,沒法做媒人,今天你倆這媒人我自薦了,你倆沒意見吧。」
「沒意見。」安楠答得超快。
我只稍微遲疑了下,掃到我爸凜冽的目光,立刻同意。
張嬸很高興,她說:「那你倆今天就算相成了。」
「你們倆也老大不小了,今天咱們就定下定親、結婚的日子。安楠你家裡就一個人,你能給自己做主,你看明天就定親咋樣?」
「明天?」
我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我爸一把把我拎起:「你一共才七天假,明天快嗎?」
我愕然:「爸,你不會是想用這七天就把我打發了吧?」
再是鄉情,也得相互了解一下吧,起碼得三個月。
我爸不理會我,他問安楠:「明天定親上墳,後天採買布置,大後天領證辦酒席,你看咋樣?安小子?」
我以為安楠會拒絕,畢竟他也是大學生,怎麼會真的順了這個村裡習俗,把自己的終身給交代了?
誰知,安楠扯了扯領子道:「上墳用不了多久,明天下午就可以採買布置,後天領證辦席。」
我爸一聽大喜,他拍大腿:「對,至少得留你們三天相處。」
張嬸說:「對對對,洞房至少得三天!」
誰家洞房要三天?
我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為自己爭取緩衝時間。
我也知道自己應該反對,讓自己不要太快就進入婚姻。
可我發現,我阿巴了半天。
終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三個人的笑容太美,太滿足……
我不想做那個破壞氣氛的。
5
我的手機一直在響,都是陌生號碼。
我猜是來自木風。
我們相處三年,相處期間,我真心以對。
他即使移情到晉美身上,對我也是一時難以割捨。
而且,分手是我提出來的,以他愛面子的性格,很難接受。
打電話質問我是必然的。
我不想費心應對。
來一個電話,我拉黑一個。
在我看來,我們之間,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沒有多一句話的餘地。
可他不死心。
半夜十二點,我不得不接了。
因為是我師妹的號碼。
以我對導師的了解,既然給我假了,就不會再打擾我。
否則,他壓根不會給。
可我又怕真是實驗室出了什麼事。
我養了一窩老鼠,模擬腦出血模型用的。
我走的時候,老鼠狀態不良。
我拜託給了同組的師妹。
師妹打來,除了是木風拜託,還可能是老鼠出了什麼事。
趕緊按了接聽。
聽到聲音後,我鬆了一口氣。
居然是晉美。
她和我師妹同一個宿舍。
「左蘭,你為什麼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木風因為要找你,從樓梯上滾了下去,腓骨骨折,已經住院了?」
骨折了?
我的第一反應不是擔憂和心疼。
而是大悟!
難怪他用十幾個電話找我,這是讓我去伺候他!
我暗自慶幸,幸虧分手了!
骨裂都讓我請假,若是骨折?
不知道他會怎麼要求我。
我沒有與晉美廢話,直接掛了電話。
然後把我和木風已經分手的截圖發給了師妹。
她應該會轉給晉美。
「師妹,不要再幫晉美了,我與木風已分手。」
「?」對方秒回。
隨後一個大驚圖。
我將我與木風之間的事簡單敘述了下發給她。
師妹:「雖然很突然,但分得好!」
「對不起,師姐!」
「是我助紂為虐了。」
我:「沒關係,下不為例。」
我放下手機。
我與木風分手,看似突然,實則早有前兆。
研究生開學時,晉美就吸引了一大票男生的目光。
但很快,有分寸的就都撤了。
因為她已婚。
那時,木風嘲諷那些覬覦晉美的男生:真是妄想!這樣的大美女,怎麼會單身到研究生?
我聽了,心裡很不舒服。
我到了研究生,還沒結婚。
是因為我不夠美嗎?
我吃醋,他卻笑我多思。
他說我和晉美不一樣。
我問他哪裡不一樣,他說我宜室宜家,晉美是共賞的。
聽起來,他是站在我這邊。
我沒再深究。
可在那之後,只要聽到晉美的消息,他總能有話說,且都能說到點子上。
我質問他為何這麼關注晉美?
他大笑:「媳婦,你不會真吃醋了吧?」
「我給你說,大可不必!」
「我對她確實關注了不少,但那是因為她是八卦熱點好不好!關注她與你刷短劇看帥哥沒有不同。」
「咱們實驗任務這麼重,總要找點樂子解解壓!」
找樂子嗎?
我瞬間理解了。
我確實一有壓力就打開手機刷小視頻的習慣。
但我清楚小視頻里的帥哥,不會走到我生活里來。
可我看到木風不止一次在校園裡遇到晉美後,會幫她提東西。
晉美愛逛超市,總是大包小包地買很多,然後分給同學。
她熱情、大方,在學校里人緣很好,尤其是男生緣。
即使她已婚,身邊照樣圍著不少男生。
我好奇地問木風:「她老公不會介意嗎?」
木風說:「真男人都不會在意,娶美女就要有這樣的自覺,美女已然在側,必須心胸寬闊。」
我不是很懂。
研二開學時,一個帥氣的男人衝進了我們學校,對著晉美就是一耳光。
不久,晉美離婚了。
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一次考試後,晉美和最常圍繞在身邊的男生一塊去喝酒,喝來喝去就抱在了一起,是水乳交融的那種抱。
我聽了咂舌,可他倆都沒當回事。
卻被另一個對晉美有心思的男生髮現,告訴了晉美丈夫,動機是妒忌。
她丈夫用一個耳光,結束了兩人的情緣。
木風聽到消息,怔愣了一下。
我問他怎麼了。
他說:「原來晉美的底線這麼低!」
我問他什麼意思?
他說撩一撩可以,怎麼能真就與人睡了呢?畢竟是有夫之婦!
在那之後,他再未提過晉美。
我很高興,他對晉美祛魅了。
直到前幾個月,我才發現,他不提晉美,是因為晉美日日都在他身邊。晉美已轉入他導師門下,與他成了同門。
我錯愕許久。
我認為他背叛了我。
我要與他分手。
提分手之前,我去打聽了,問了不少人,都作證他們交往很有分寸,與普通師兄妹無異。
我心裡像吞了針,時時隱痛,可無一處可以尋到實孔。
直到,他骨裂。
我目睹了他為她不顧自己的一幕。
這顆針終於刺進了心臟。
無論我承不承認,三年里,他早就分心關注他處風景。
但直到他真正踏足風景中,我才下定決心轉身。
一旦轉了,就再無回頭的可能。
我站在窗戶往外望去,安楠的臉突然出現。
嚇了我一跳,他給我做了個愛心的手勢後,笑著跑了。
我平復心情。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專注,最長會多久?
木風對我不到兩年。
安楠呢?
他好像來我爸這裡乾了快有三年了。
來的第一年,我爸就開始對我提他。
那時木風追求我的力度很大,常常來我爸這裡幫忙。
我不確定要不要和木風處。
最後,實在是我爸逼得太緊,我逃避似的對木風點頭。
確定關係後,木風牽著我的手在我爸面前亮相。
當時,安楠正在挑水,經過我們時,兩桶水都撒了出來。
把我和木風的褲子淋濕了。
他第一次罵了我,很小聲,但我聽得很輕:蠢、瞎!
氣得我不輕。
我苦笑,我好像真的是又蠢又瞎過。
所以,這次我決定放下自我想法,按照我爸的意思來。
再差,也不過離婚。
6
安楠和我一塊跪在我媽的墳前。
給她磕頭,告知我們定親的事。
在我們這裡,上了墳,告祭祖宗,比打結婚證的效力還足。
我爸嘮嘮叨叨:「老婆子,這是你女婿,你以後可得看好女兒女婿,讓神啊鬼啊妖啊魔啊近不了他們的身,護佑他們一輩子都好好過。」
我爸話落,正燃燒的紙突然變旺,火苗極大。
我爸笑了,他說:「看見沒,你媽給信了。」
給信?
我和安楠都不解。
我爸解釋:「你媽死之前,我們就約定過,以燒紙為信號,她聽見了,就讓火苗變旺。」
「當真?」
安楠趕緊又放了一摞紙上去,本來變小的火苗立刻旺了起來,比正常燃起的要大很多。
我爸說:「看吧,你媽喜歡你這個女婿。」
安楠激動得手抖。
我的眼眶隨之濕了。
我和木風提過好多次,希望他清明時節陪我回家,給我媽燒紙。
他都沒來,明明是假期,卻總被各種事情牽絆住。
現在想來,他就是不想來。
而我媽也不希望他來。
我媽,按照我爸的說法,喜歡的是安楠。
我用餘光瞥向安楠,他又用火辣辣的目光看我。
罷了,既是我父母選的……
我不再迴避他的熱情。
他伸手,我就遞了上去。
我們手牽手離開了墳地。
我爸開著三輪車先走。
我倆在後面慢慢走。
安楠的手厚實溫暖、有繭子,被他握著,感覺一股堅定的力量從手指尖傳遞過來。
他個子很高,為了顧及我,放慢了步速,剛好與我並肩。
他激動又遺憾道:「左蘭,要是早點在一起就好了,咱倆現在就有小孩了。」
已經夠快了,我已在拚命調節自己來適應。
可按照他的速度,應該更快。
我的臉要燒。
他又滿眼期待地說:「明天咱們就生小孩。」
完了,我的心著了火。
壓著燥熱,我吭吭哧哧地說:「你急著和我生小孩?你不嫌我蠢,把你的小孩也帶蠢?」
他急了,站定在我面前:「左蘭,我之前說你蠢,是因為我在你面前你不看,居然看那種渣滓。」
「現在你選了我,說明你治好了眼睛!你怎麼還會蠢?你是這世上最聰明的姑娘!」
說話的空當,還不忘攥住我的另一隻手。
我感覺全身都要冒煙了。
他一本正經:「左蘭,咱倆之間一定不能有隔閡,無論有什麼不快,一定要及時溝通!」
好像是這麼個理,我點了點頭。
我感覺我要不點頭,他的眼睛能把我灼出洞來。
他的感情來得太濃太烈。
雖不知從哪來的。
但是為我而起,我決定順勢燃燒。
7
十分鐘的路,我們走了兩個小時才到家。
實在是,安楠動不動就停下來,認真表達這幾年他對我的渴望,然後給我來一頓親,給自己解渴。
我很不理解,他的濃情從哪升起?
「我小時候救過你?」
小說里常用這樣的橋段。
他不忿:「難道你不相信一見鍾情?左蘭,我們小時候沒見過,我就是對你一見鍾情。」
「一見,就,鍾情?」
我實在是沒法相信。
我並沒有驚天地泣ṭũ̂ₛ鬼神之姿。
「對,就是一見鍾情,那日我來你家面試,你爸給我介紹他的田,你就站在戶外灶台邊,穿著淡黃色連衣裙,清洗黃瓜、土豆、茄子、豆角,一隻小白狗在你腳邊繞來繞去。」
「清水從你手縫漏過,小狗歡快地輕叫,黃瓜滴著水躺在盆里。」
「那一刻,時間凝固了。」
「我想要的家的樣子,在我面前具象化了。」
「左蘭,本來我來你爸這裡,只是想走個過場,看看什麼樣的傻老頭為了吸引人來,願意把一半田拿來做實驗?看過之後,他的田不足以吸引我留下來,是你讓我留了下來。」
我指著自己:「你確定?你相中的不是我家的黃瓜和我家的狗?若是這樣,咱這村裡,家家都可以是這樣。」
他颳了下我的鼻子:「傻!你不知道自己多美嗎?」
我再也說不出話來。
情人眼裡出西施。
難道是真的?
我,美嗎?
從小到大,我只收過三封情書!
算,很美嗎?
他即將是我男人,我的男人說我美,我得認哪!
我又問道:「對了,當年我答應了木風處對象後,你為何還留下來?」
他說:「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你倆成不了。」
「為何?」
他自信滿滿:「你爸不會答應。」
我一哏嘍。
確實如此,我和木風之間要想結婚,必須得過我爸這關。
我爸對我談戀愛的態度是:願意處就處,處完了回家結婚。
我以為他說的是我和木風結婚,現在看來,壓根就是處完了就黃,黃了回家嫁安楠。
「你不在意嗎?」
「我與其他人在一起過?」
「你甘心嗎?」
「你在家裡等,而我在外面與他人在一起?」
安楠回復我的是又一個綿長的吻,待我喘不過氣來,他把頭垂在我的頸窩,喃喃道:「如果與你相遇註定是要在你經歷他人之後,我認。」
我感覺要化了。
被他的堅定融化。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
8
凡話不能說得太早。
張嬸帶著幾個親朋幫我們採買、布置婚房。
等我們到家時,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
家裡來了很多人。
不過,只有幾個是來祝賀的,多數是來鬧的。
我爸太高興,我要結婚的事,他見人就告訴。
一夕之間,全村都知道了。
崔亞榮蒙了。
她媽帶著一群大娘嬸子來我家鬧。
說安楠玩弄崔亞榮感情。
說他始亂終棄。
崔亞榮披頭散髮,哭得不成樣子。
我爸被幾個老娘們圍著,控訴他教壞女兒,慫恿女兒做小三。
崔亞榮她媽控訴:「你女兒被小三搶了男人,可你不能讓你女兒當小三搶我女兒的男人啊。」
小三?
搶男人?
這是什麼戲?
9
我看安楠。
安楠拉著我的手,一身偉光正地走向熱鬧核心。
我以為安楠會解釋,這是個女有心男無意的誤會。
畢竟,我能想起來他和崔亞榮的聯繫。
就是她晚上會幫他占攤位,幫著賣菜。
都是她在主動,安楠從未主動為她做過什麼。
崔亞榮凝視著安楠:「安大哥……」
她的一雙杏眼,在朦朧的淚光下,顯得楚楚可憐,分外惹人憐惜。
她雙手撫著肚子。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縮了一下。
難道,他們之間有我爸都不知道的事?
其他人對我倆指手畫腳。
「老左家的姑娘,念書念得那麼多,怎麼會幹這事?」
「安楠看起來挺老實的啊,怎麼干出始亂終棄的事?」
「亞榮不是懷了吧?」
「安楠這是要做陳世美,若這樣,他家的水果,我可再也不買了,我也要告訴其他人別買!」
「就是,黑心人種出來的水果也是黑心,可不能買。」
「……」
面對指點,安楠面不改色。
他一臉義正辭嚴道:「崔亞榮,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四條,造謠傳謠侵害名譽權,需承擔民事賠償責任。」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2023 修正)第二百二十一條,捏造並散布虛偽事實,損害商業信譽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並處罰金。」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2023 修正)》第二百四十六條,捏造事實誹謗他人,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等刑法。」
「今日,你把事情說清楚,我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用那種看負心漢的眼神看我是什麼意思?」
安楠聲若洪鐘:「崔亞榮,我正式通知你,若你造謠你我存在關係,導致我失去與左蘭的婚姻,導致我的果園生意受損,我一定會報警,並要求按照法律嚴懲。」
崔亞榮呆住。
在我們村裡,聚眾鬧一鬧是家常便飯。
怎麼就上升到找警察了?
「對對對,報警。」
我爸突破重圍,跑到我們面前,指著崔亞榮,大聲嚷嚷:「你這姑娘,到底是跟誰搞對象了?有孩子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怎麼妄圖栽在我女婿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