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對頭打架,我薅掉他一把頭髮,他咬了我一口。
隔天班主任拿著我倆寫的檢討,在班級里展示。
只見死對頭的檢討書上有句話寫道:
【我只是輕輕地咬了他。】
奈何字寫得太醜:「咬」字有點分家。
於是,全班同學看我倆的眼神不對勁了。
(囂張校霸攻 X 清冷學霸受)
01
斜陽昏黃。
教室里悶熱極了。
同學們早已經走光,只剩我還在座位上對著試卷奮筆疾書。
過了不知道多久。
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道男聲。
「呦,不愧是年級第一,連放學都不走,真夠拼的。」
這賤兮兮的語氣,我不用抬頭看都知道是誰。
不禁嘆了口氣。
他竟然也沒回家。
真是冤家路窄。
「跟您這種人肯定是比不了,數學考了三分都能玩兒得心安理得,心夠大的。」
男生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聽到我的譏諷,非但沒氣急敗壞,反而笑了。
「你懂個屁,我這三分可是有技術含量在裡面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還有一分蒙對了。」
「哪像你,只會考冷冰冰的一百五,一點新意都沒——」
他手裡一上一下顛著一個籃球,頭髮有些汗濕,邊說著邊往最後一排走。
路過我身邊時,無意間瞥到某處,話音連同腳步一起頓住。
而當他再開口時,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誰弄的?」
我沒反應過來:「什麼?」
男生「嘖」了一聲,直接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這些煙疤,誰弄的?」
我愣了半秒。
這才想起剛剛教室太熱,自己把校服外套脫了。
短暫慌亂過後。
我佯裝淡定道:
「什麼煙疤,想像力還挺豐富,這只是不小心刮破的而已。」
「不可能!這肯定是煙頭燙的,到底哪來的?」
男生語氣無比篤定。
他眯了眯眼睛。
「樂譽,你不會是……被霸凌了吧?」
02
如果要給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排個名,那眼前這人一定是斷層第一。
我對他來說應該也是如此。
我倆的梁子早在高一入學就結下了。
新班級里,班主任把點名的任務交給了我。
念到其中一個名字時,看著那狗爬般的字跡,我費力地分辨道:
「商……吉吉,到了嗎?」
話音落地,最後排那個從進了教室便開始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男生緩緩抬起了頭。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問:
「你叫什麼名兒?」
我並未多想,說出了自己無數次被人夸好聽的名字:
「我叫樂譽。」
誰知男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樂譽——驢?」
班級里哄堂大笑。
我臉色憋得漲紅。
這便是我倆並不美好的初見。
說來可笑,我和商喆還沒來得及建立同學情誼,倒先建立起了對彼此的敵意。
其後的日子摩擦多到都要起火星子了。
任何同處的空間都能成為戰場,說話恨不能嗆死對方。
所以我不認為他追問這些疤痕的來源是出於關心我,等著幸災樂禍還差不多。
於是我倏然抽回胳膊,沒好氣兒地說:
「少假惺惺了,跟你有什麼關係?管好你自己吧。」
商喆被我刺得一怔。
回過神,又恢復成了以往張狂桀驁的死樣子。
「怎麼就沒關係了?」
「我得去感謝他啊,替我教訓了我一直想教訓的人,太解氣了。」
「所以趕緊告訴我,對方是——」
未說完的話被一聲悶哼取代。
商喆沒料到我會突然動作,被我一拳砸在臉上,腳下踉蹌一步,恰好絆到了後方的椅子。
我下意識想拉住他。
卻被他帶著一同朝地面倒去。
03
說來也奇怪。
這麼久以來,我和商喆拌嘴吵架堪稱家常便飯。
但之前哪怕吵得再凶,說的話再欠扁,我倆也從沒動過手。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
當聽到商喆說那些話的時候,一股邪火直衝我大腦,然後我便想也不想地將拳頭揮了出去。
摔倒之後。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商喆身上,毫髮無損。
而他躺在地上,疼得直抽氣。
「呀……你還真打啊!」
我看著他滲著血絲的嘴角,心裡不免升起一絲愧疚,嘴上依舊不饒人:
「不真打難道還假打嗎?」
說罷撐起胳膊打算起身。
卻被商喆的兩隻胳膊圈住了腰。
「反正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那煙疤是怎麼來的,就別想起來。」
「……」
我隻字不發,四肢奮力掙動。
商喆眼睛死死盯著我,雙臂收得死緊,大有一種要跟我死磕到底的架勢。
哈,我硬生生氣笑了。
這孫子。
想看我笑話的心還真夠強烈的。
連這種臭無賴的招數都使出來了。
行吧,那我也不必跟他講武德了。
我視線瞄向他的頭頂,迅速抓上去,用力一薅——指間就多了數根烏黑的短髮。
商喆一臉不可置信:「你還真下死手啊!」
我面無表情:「誰讓你不放我起來,活該。」
「就不放,有能耐你就繼續薅。」
聽聽,這可是他要求的。
我果真繼續薅了起來。
商喆疼得連連悶哼,奈何騰不出手來抵擋,只能硬生生受著。
幸虧他髮根還算強韌,不然非得變成斑禿。
然而正當我越薅越順手,心裡逐漸開始暗爽時。
身下的人突然張開嘴,腦袋猛然往前一探。
這時我臉恰巧一偏。
然後。
我的嘴唇就被商喆咬住了。
與此同時,班級的門從外面被推開:
「哎?這屋的燈怎麼沒……沒……」
「你們在幹什麼?」
我和商喆渾身一僵。
緩緩抬頭。
正對上教導主任震驚的視線。
04
【禁止男生和男生談戀愛。】
【禁止兩個男生在空教室獨處。】
【禁止同學之間以不和作為障眼法,來掩蓋禁忌關係……】
學校連夜增添了幾條校規。
俗話說得好,每條離譜的規矩背後,都有一個更為離譜的故事。
作為故事的主人公,我好想死。
這和直接報我和商喆名字有什麼區別?
全校都知道我倆不和!
周一早上,班級例會。
沒等班主任點名,我和商喆主動將檢討書交了上去。
「劉老師,關於周五放學後的事,其實並不是教導主任看到的那樣,而是一場誤會。」
「但不管怎樣,我和商喆確實發生了一些摩擦,是我們不對。」
「我倆的檢討書在這裡了,裡面寫清了事情始末,希望您看過之後可以向學校說明真實情況。」
與其說是「檢討書」,不如說是「澄清聲明」。
這是我想出來的主意。
老劉一聽,原本僵硬的面色緩和不少。
他瞪了旁邊神遊天外的商喆一眼,然後和藹地朝我笑了笑:
「我也直覺是教導主任誤會了,你倆平日裡比冤家還冤家的相處模式,我是最清楚不過的。」
「既然這樣,那就大家一起看看吧,免得越傳越離譜,對你倆影響也不好。」
說罷他拿起其中一張紙張,放到了投影儀下。
是商喆的檢討書。
教室內暫時安靜了下來。
可是沒過多久。
我突然發現同學們齊齊一愣,不約而同地看向我,眼神里的內涵那叫一個豐富。
我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回頭看螢幕,登時眼前一黑。
只見上面寫道:
【昨天放學,班級里只剩我和樂譽兩個人。】
【他脫掉了衣服,我看見他裸露的皮膚上多了幾個詭異的紅痕,便質問他是誰弄的。】
【沒想到他惱羞成怒,竟將我掀翻在地,薅掉了我幾把毛髮。】
【我疼得不行,但念在相識一場的分兒上,我沒有還手。】
【而是輕輕地咬了他,僅此而已。】
內容的槽點咱先暫且不提。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的字還是一點沒有長進啊?
「咬」字寫分家了!
05
每次考試,商喆的語文分數還沒我鞋碼大,總分加起來還沒我血壓高。
所以我壓根兒也沒指望他的「澄清」條理有多清晰,文采有多斐然。
只要能把真相說清楚就行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點要求他都辦不到。
寫的什麼玩意兒。
到底是澄清呢,還是坐實呢?
「都看我幹什麼?」商喆不明所以。
我不顧形象地低吼出聲:
「你說看你幹什麼?你寫的玩意兒那是人話嗎!」
都到了這個份兒了,他還沒意識到哪裡不對呢,梗著脖子跟我叫板:
「不是,我寫什麼了?你倒是說說,我哪句話寫得不對?」
「……」
跟這種大腦皮層褶皺少的傢伙爭辯純粹是浪費時間。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朝講台下吃瓜吃得正興奮,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同學們朗聲道:
「大家不用在意那上面的東西,他表達能力有問題。」
「事情簡單概括就是:昨天我和商喆因為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時衝動比劃了兩下,我薅了一把他的頭髮,他咬了我一口,恰巧被教導主任撞見,於是就被誤解了。」
「僅此而已。」
大概是我聲音足夠平穩,眼神足夠堅定,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不少同學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像是信了我的說辭。
「他咬你哪兒了?」
這時,一個女生好奇地問。
我神色一滯。
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忍不住抿了抿唇。
正想答話。
就聽到身旁的男生搶先一步說話:
「你問這個幹什麼?」
「反正他嘴唇上的傷口不是我咬的,跟我一點關係沒有。」
「你們都不許瞎聯想!」
我:「……」
教室里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我連掐死商喆的心都有了。
這貨還敢更此地無銀三百兩一點嗎?
06
經商喆這麼一鬧,我和他之間算是徹底不清白了。
無論我之後再怎麼解釋,在其他人眼裡都成了欲蓋彌彰。
他們嘴上說著:「我信,我信。」
眼神里卻分明寫著:「我懂,我懂。」
懂個屁!
真服了。
「說吧,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我『搶』了你喜歡的女生?」
在教學樓一條鮮有人至的走廊上。
我看著面前的男生,聲音冷得都快掉冰碴子了。
商喆抱臂倚在牆上,明明校服規規矩矩地穿在身上,卻仍給人一種吊兒郎當的感覺。
聞言,他嗤笑一聲:
「喜歡的女生,你說的不會是裴文慧吧?」
「你聽誰說的我喜歡她?我連她長什麼樣都沒記住,話更是沒說過幾句,喜歡個屁啊喜歡。」
裴文慧是我們學校公認的校花。
半個月前,學校找她和商喆一起拍了個校園宣傳片。
然後就有傳言說,商喆對裴文慧有意思。
我對這類事向來不關心,自然也不會去求證真假。
直到自己也成了這傳言的主角之一……
「樂譽同學,我喜歡你。」
前天大課間,裴文慧把我堵在班級門口,紅著臉對我表白。
周圍同學見此情形,罕見地沒起鬨。
紛紛偷瞄不遠處的商喆,場面十分滑稽。
而商喆也不負眾人所望,一張俊臉黑得都快看不見五官了。
我也看到了。
當時我心裡沒感覺得意。
只有一個想法:
得,這下樑子真結大了。
07
我理所應當地把今天發生的事當成了商喆的報復,即便我並沒有接受裴文慧的表白。
可沒想到他卻說,他不喜歡裴文慧?
我頓時更氣惱了。
「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抹黑我?」
「我怎麼抹黑你了?」
「你那檢討書里句句有歧義,你不知道嗎,誰看了能不想歪?」
商喆理直氣壯:「那只能說明他們心臟!」
「……」
誰來收了這個妖孽啊……
我反覆告誡自己別跟這貨一般見識,不然不痛快的一定是自己。
轉身打算走人。
卻被商喆拉住了胳膊。
「你還沒告訴我你身上的煙疤是誰弄的呢。」
我大力甩開他:「跟你沒關係!」
這句話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可吼完之後,我又有些後悔,怕商喆跟昨天似的不依不饒。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反而好脾氣地點點頭:
「行吧,愛說不說,反正看你這副張牙舞爪的樣子也不像是會被別人霸凌的。」
緊接著他從校服兜里掏出一管像是藥膏的東西遞給我。
「這個祛疤膏效果不錯,你拿回去,每天按時塗在胳膊上。」
我有些錯愕。
商喆竟然會這麼好心?
裡面該不會摻了屎吧……
08
商喆雖然沒明說,但是示好的意圖只要長了眼睛就能看出來。
這祛疤膏就如同是一個信號。
只要我接了,以前我倆那些成見和齟齬,全部煙消雲散。
從此一笑泯恩仇。
按理說,我不應該猶豫的。
可是一想到他今天乾的蠢事,導致我接下來要面對什麼,我就實在沒辦法不生氣,更沒辦法跟他握手言和。
我垂眸盯著商喆那隻維持著遞東西姿勢的手。
直到遠處預備鈴響起,才終於出聲道:
「東西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從今往後你別再找我的茬兒,也別和我說話。免得其他人見了再誤解什麼,很煩。」
「同理,我也一樣。」
商喆嘴角的弧度漸漸消失,捏著藥膏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還微微發著抖。
足以證明他此時有多難堪。
也是。
要那樣一個我行我素、飛揚跋扈的人主動去向自己一直討厭的人示弱,一定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吧?
結果卻……
我心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索性不再看,繞過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樓梯拐角時,身後冷不丁響起一聲怒吼:
「不說話就不說話,你當老子樂意跟你說啊!」
「嘭——」
我閉上眼,為無辜遭牽連的門板默哀三秒。
09
「回來了?」
我正蹲在玄關處換鞋,聽到聲音,身體驀地一僵。
緩緩抬起頭,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沙發上,逆著光看不清神情。
明顯等候已久。
我點了點頭,直起身,沒立馬進屋,站在原地靜待下文。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又或是四五個小時?
房間裡安靜到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終於,男人沉聲開口:
「今早我接到了你學校打來的電話,說你和你們班一個男生疑似有越界行為,是真的嗎?」
「不是,是一場誤會,已經跟校方解釋清楚了。」
男人沒接話。
一雙銳利的眼睛靜靜望著我。
我微垂著眼帘,任由他看。
又過了好半晌。
男人很輕地笑了一下。
壓在我身上無形的威壓驀然消散。
「嗯,我也認為我的兒子不會那麼沒規矩。」
「你從小就懂事,想必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什麼事是該做的,什麼事是不該做的。」
不該做的?
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除了學習,其餘任何事都是我不該做的。
「這次月考成績出來了嗎?」
簡單問了幾句我的日常,我爸將話題引入他真正關心的問題。
「出來了。」
我卸下書包,從裡面掏出年級榜單。
我爸接過,目光掃過高懸第一欄的我的名字時,臉上沒出現一絲高興和欣慰的情緒,當看到數學分數 147 時,眉頭瞬間蹙起。
「數學為什麼丟了三分?」
我低聲開口:「因為——」
話音戛然而止。
男人將榜單甩到了我臉上。
紙張飄飄蕩蕩,最終停在了我腳邊。
「你想找什麼藉口?難道試卷上的題型老師沒教過?」
「……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