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藥起效沒那麼快,我決定先去泡個澡,等周牧清睡著了,我再偷偷過去瞧一眼,確保萬無一失。
精神放鬆下來,我在浴缸里睡著了,醒來時水都涼了。
頭疼,口也渴得厲害,我暈暈乎乎地穿上浴袍下樓喝水。
已是深夜,爸媽睡了,別墅里靜悄悄的。
剛走進廚房,微波爐叮的一聲,我走過去一看,裡面有杯剛加熱好的牛奶,應該是保姆留的。
牛奶溫度正好,奶香四溢,泡完澡後喝再適合不過了。
我咕嚕咕嚕喝完,放下空杯子返回樓上,趴在周牧清房間門口側耳聽了聽。
裡面好像還有響動。
怎麼還沒睡?
再等等吧。
我這麼想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緩緩蹲下,眼皮沉得直打架,下巴枕在膝頭,嘴裡呢喃道:
「我就眯一會兒……等他睡著我就……」
半夢半醒間,面前的門開了,燈光溢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籠罩住我。
寂靜半晌,上方傳來一聲輕笑,一道低沉悅耳的嗓音說:
「笨蛋。」
10
我做了個十分真切的夢。
夢裡我困得睜不開眼,仍然在等待什麼事情發生,但又忘記了究竟是什麼事。
有人將我抱起來,放進柔軟的床鋪里,我舒服得直哼哼,臉頰無意識地在絲綢觸感的枕頭上蹭動。
房間裡安靜下來,我突然聽見那人加重的呼吸,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我努力睜眼想要看清那人的樣子,眼睛卻被一隻大手蒙住。
緊接著身邊的床墊陷下去,滾燙的氣息緩緩逼近,我下意識偏頭躲避,下一秒就被咬住脖頸。
那人野蠻地在我脖子上又舔又咬,牙齒危險地在大動脈附近流連。
我身上燥熱起來,無力地喘息,像垂死的魚一樣挺起胸膛,腳跟在床單上不住蹭動。
那人力氣大得可怕,輕易就制住我,低聲哄道:
「聽話。」
我漸漸停止掙扎,在他掌心的黑暗裡遲緩地眨動眼睛,迷迷糊糊地想,聽話然後被你咬死嗎?
太睏了,我在夢裡昏睡了過去,意識消失前一秒,聽見那人叫了一聲:
「寶寶。」
我醒來時臥室天光大亮,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
我呆滯片刻,然後噌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大驚失色。
我什麼時候睡著的?!
我跳下床跑出去一看,隔壁房間房門大敞,床鋪整潔,空無一人。
我忙問底下打掃衛生的保姆:「阿姨,周牧清呢?」
保姆抬頭看我:「他一早就出門參加比賽了呀,夫人陪著去的。看你睡得沉就沒叫你。」
我腦子嗡的一聲,臉色煞白,怎麼可能,他明明……
電光石火間我想到微波爐里的那杯牛奶,然後整個人僵在原地。
周牧清早就識破了我的圈套,卻不露端倪,讓我誤以為得逞。
然後趁我放鬆警惕,利用我的習慣,輕輕鬆鬆讓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個人一直不顯山露水,竟然如此心機深沉!
如此狡詐的對手,得罪他的下場肯定不會好。
繼續作死下去等待我的是什麼簡直不敢想。
想到這裡,任務失敗早早從這個世界消失,好像也能接受了呢。
並不能啊!!!!!!!
11
我瘋狂腦內半天,突然頓住,攤出兩隻手翻來覆去查看。
疑惑道:「奇怪,任務不是失敗了嗎,我怎麼還在?」
這時系統終於出聲:【宿主不用擔心,任務已經完成了哦。】
我:【啊?】
系統(對手指):【因為擔心宿主不認真對待,所以事先沒有說明。其實這次不管宿主怎麼阻撓,真少爺都會拿下比賽的第一名,打臉宿主,劇情就是這麼安排的。宿主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不算任務失敗。】
我嘴角抽了抽:【……你是真的狗,看我嚇得屁滾尿流好玩嗎?】
系統:【對不起 TAT……】
我罵完狗系統,平復下心緒,立馬換衣服跑路。
周牧清馬上比完賽回來了,誰知道他會怎麼報復我,躲得一時是一時。
回到學校附近的公寓,我照鏡子時偶然發現頸邊一片紅痕。
我想了想,不會是安眠藥過敏了吧。
這下昨晚那個詭異的夢也有了解釋,身體狀態確實會影響夢境內容。
觀察了一會兒,症狀並沒有變嚴重,我便沒再管它。
晚上,媽媽給我打電話,語氣欣快地告訴我周牧清帶領團隊拿了金獎。
「哥哥特意用獎金給你買了五箱牛奶,是你最愛的牌子。可惜你不在家。」
我聽了嘴角狂抽,身上一陣惡寒。
來了!心機男的報復!
媽媽接著說:「下周五晚上家裡會辦一個慶功派對,你叫上小哲還有其他朋友一起來吧。」
我正要推脫,突然想起給我發騷擾郵件的變態可能就在熟人之中,正好在派對上挨個試探,於是改口答應了。
掛了電話,系統緊接著出聲:
【觸發重要任務:請宿主在派對上滾下樓梯,並栽贓給真少爺。】
12
周牧清團隊在國際大賽上奪得金獎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學校。
印了照片的喜報前連著一周都人頭攢動,全校的人輪流來瞻仰這幾位青年才俊的尊容。
電話里聽虞顯哲說起時我嗤之以鼻。
但還是有一點點好奇,去學校上課時順便過去看了一眼。
周牧清的照片在最中間,印刷效果很差,跟本人根本對不上號。
旁邊的女孩子發出抽氣的聲音:
「你看看牧清學長,糊成馬賽克都這麼帥……」
我:……
剛一轉頭就撞上虞顯哲,他愣了一下才認出我,笑吟吟地道:
「帽子口罩圍巾,我還以為哪個藝人來學校了。」
我四下看了看,然後才放心地扯下口罩,解釋道:「躲個人。」
「不會是許老師吧,他又勸你回去彈鋼琴?」
他說著,目光落到我脖頸處,愣了一下。
「你脖子怎麼了?」
他說著就要上手碰,我條件反射地躲開了,往上提了提圍巾:「有點過敏,沒事。」
他停頓了一下,很自然地收回手,點點頭。
我邀請他明晚來參加派對,他答應了。
本以為只是個小範圍的非正式派對,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除了親朋好友,陸氏集團的多位高管、重要合作夥伴、上流社交圈人士也受邀到場。
很顯然,爸媽是想藉機向外界公布周牧清的身份。
意識到這一點,我頓時意興闌珊。
周牧清被實驗拖住,派對開始後才從學校趕回來,匆匆打了個招呼後上樓換衣服。
系統:【宿主,不要忘記今晚的任務哦。這一次如果失敗,真的會被抹殺的!】
我拎著高腳杯,慢慢走上樓梯,趴在二樓的欄杆邊,百無聊賴地看著底下的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腦袋裡盤算著離滾下樓梯感不到疼還差幾杯酒。
口袋裡手機振動了兩下,我掏出來一看,立刻皺起眉。
無主題郵件。
又是那個變態!
13
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我點開郵件。
【騷寶貝是不是偷偷勾引壞男人了,脖子上還帶著吻痕就招搖過市,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不乖的寶貝要被關起來懲罰,被我……】
後面的內容更加污穢,我看得驚怒交加。
手一顫,酒杯啪地砸在地上,酒液飛濺。
感應到底下人群中一道黏稠的視線,我猛地抬頭望去,四下搜尋可疑的人影。
可每個人都衣冠楚楚,看起來無比正常。
我惶惑不安極了,沒注意到身邊什麼時候多了個人。
手裡的手機突然被抽走,我受驚地抬頭,就見周牧清看著手機螢幕,眉頭緊皺。
我臉漲得通紅:「還我!」
我說著伸手去搶,周牧清把手機舉高了,我忙湊到他身前踮腳去夠。
不料踩到了破掉的杯子,腳下一骨碌,整個人頓時往後倒去!
我們正站在樓梯口,底下就是長長的大理石樓梯。
身體騰空之際我腦中只剩下一個想法:這下死定了。
誰知下一瞬我的左手被人用力拉住,周牧清猛地將我帶向他,兩人上下位置陡然轉換,隨後他緊緊抱著我一同向下摔去!
黑暗中,我聽見人體砸在樓梯上發出的悶響,和賓客的尖叫。
卻只感受到了震動,預想中的劇痛遲遲沒有到來。
等一切終於停下來,抱著我的胳膊緩緩鬆開,我從周牧清的懷裡抬起頭。
周圍是雜沓紛亂的人影,眼前他的臉一片慘白,眉頭因為疼痛緊皺。
他耷拉著眼皮看向我,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笑容。
「還好你沒事。」
地毯上,他腦後的血開出了花。
系統:【任務完成,劇情進度 88%。】
14
派對因為突發事故中止,救護車呼嘯而來,把我和周牧清拉到醫院。
我崴了腳,簡單處理過後並無大礙。
而周牧清則昏迷不醒,頭上纏了繃帶,躺在轉運床上不斷被推來推去做各種檢查。
三天後,我半夜在病床上醒來,迷濛中感覺右邊的床位亮著淡淡的螢光。
我轉頭一看,隨即瞪大眼,難以置信道:
「不是吧大哥,這就開始用功了?」
對面當了三天睡美人的周牧清停下鍵盤上飛速移動的手指,轉頭看向我,啞聲道:「吵醒你了?」
好傢夥,睡美人成煙嗓了。
我默默起身打開燈,給他倒了杯水。
他接過時說了聲謝謝。
他喝水時,我無意識盯著他滾動的喉結,一不小心對上視線,忙尷尬地撇開眼。
「你為什麼……」
「給你發郵件的人……」
我和他同時開口又同時收聲。
周牧清抿了抿蒼白的唇:「你先說吧。」
我於是直截了當地問:「你為什麼救我啊?」
待在醫院的這幾天我都很想不通,連繫統也給不出解釋。
當時流了那麼多血,我還以為他會死。
被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周牧清似乎有些不自在。
他移開眼,又喝了口水。
他臉上依然缺乏血色,鴉黑濃密的睫羽垂下,叫人分辨不出眸中的情緒。
難得看到這人不淡定的樣子,我體內的頑劣因子被喚起。
「你不會是暗戀我吧?」
話音落下,預想中的牴觸反應沒有出現,周牧清抬眼看向我,眸子黑沉沉的。
我心中一顫,嘴角微抽。
他這眼神是在說「是」,還是「再胡說八道我就殺了你」?
15
周牧清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讓我覺得非常可疑。
不過他緊接著問起郵件的事,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一直對此感到羞恥,從沒對身邊的人提過。
但不知道怎麼地,被周牧清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口。
無形之中好像卸下了很大的負擔,身心為之一輕。
第二天一早,我鬥志滿滿地出了院,集結專家,開始滿世界搜尋變態的蹤跡。
然而一周過去,一無所獲。
中午,我垮著個臉去醫院給周牧清送湯。
他人不在,病房茶几上的小音箱播放著熟悉的鋼琴奏鳴曲。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白紗簾呼吸般微微起伏,室內一派安寧。
「怎麼不進去?」
我驀地轉頭,看見身後的周牧清。
他頭上繃帶拆了,看面色恢復得不錯,一身黑色的外出服,顯得氣質凌厲。
我皺眉道:「你幹嗎去了,怎麼不老實待著養傷?」
「有點事。」他輕描淡寫,看了眼我手上的保溫桶,「給我的?」
我撇撇嘴:「不然呢。」
不知道哪裡取悅到了他,周牧清唇角微彎,抬手摸了把我的頭。
然後很自然地從我手裡接過保溫桶,朝病房裡走去。
我慢半拍反應過來,立馬追上去,一下跳上他的背,抱住他的脖子就要報復回去。
周牧清被我壓得彎腰,堪堪站穩,毫無還手之力。
我得意非常,湊近了問:「還敢不敢摸我頭了?」
周牧清垂著眼,長睫忽閃,薄薄的嘴唇輕輕吐出一個字:
「痛。」
我一僵,連忙從他背上下來,捧著他的頭查看後腦的傷處。
「完了完了,傷口不會裂開了吧,你怎麼不早說……」
還沒找到出血的地方,我的手被周牧清拉下來,他緩緩站直了,黑眸帶著笑意望著我。
「騙你的。」
16
不常笑的人一旦笑起來殺傷力非常可怕。
我瞪著周牧清,有點說不出話。
莫名想起對著喜報上的馬賽克照片抽氣的女孩。
她要是看到這一幕估計得抽過去。
我愣神的當兒,周牧清握著我手腕的手放下來,拉著我到沙發邊坐下。
他粗糙的手掌磨著我手腕內側薄薄的皮膚,我一陣頭皮發麻。
他打開保溫桶蓋時,我注意到他右手上新鮮的傷口,當即神色一凜:
「你手怎麼了?」
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沒事。」
我額角跳了跳,真受傷了他倒不在意了。
我老大不耐煩地找來醫藥箱給他消毒上藥,這個過程中兩人都沒有說話。
音樂的存在感變強,我隨口問:
「你這麼喜歡這首曲子?總見你放。」
他看了我一眼:「嗯。我以前被彈奏這首曲子的人救過。」
我抬頭看他:「什麼意思?」
傷口處理好了,周牧清收回手,盯著上面的白色無菌敷貼,半晌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