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爺爺的藥有問題!
這個看著憨厚老實的老周,是林家安插的內鬼!他一直在爺爺的藥里動手腳!目的就是慢慢拖垮爺爺的身體!
爺爺身體垮了,二哥獨木難支,林家就能趁機搞垮江家!
好毒辣的計策!
一股寒氣從我的小腳丫直衝頭頂!
我猛地扭頭看向爺爺。
爺爺還一無所覺,正拿著一朵粉色的小花,笑眯眯地想往我頭上戴。
「涼涼戴花花,真好看……」
爺爺的笑臉,在我眼前晃動著,和剛才聽到的陰毒計劃重疊在一起。
不!
不行!
爺爺不能有事!
江家不能垮!
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衝動和恐懼攫住了我!
我要告訴爺爺!
我要揭穿那個老周!
可我怎麼告訴?
我張著嘴,急得渾身發抖,卻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啊!啊!」聲。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哎?涼涼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不喜歡花花嗎?」爺爺慌了,連忙把花拿開,手忙腳亂地拍撫我的背。
我的哭聲驚動了角落裡的老周。
他迅速掛斷了電話,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被他掩飾過去,換上一副擔憂的表情快步走過來。
「老爺子,小小姐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假惺惺地問著,眼神卻帶著探究,看向我的目光深處藏著一絲警惕。
這個眼神讓我更害怕了!
他是壞人!他想害爺爺!
巨大的恐懼讓我哭得更大聲,小手拚命地揮舞著,不是對著爺爺,而是指向老周的方向。
「啊!啊——!」壞人!他是壞人!
爺爺順著我的小手看向老周,一臉茫然:「老周?涼涼這是……」
老周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擠出一個更「憨厚」的笑容:「小小姐可能是被我嚇著了?剛才我接電話聲音大了點?唉,家裡老婆子囉嗦,問東問西的……」
他試圖解釋。
不行!爺爺不信!
我急瘋了!
怎麼辦?怎麼才能讓爺爺明白?
我的目光瘋狂地在暖房裡掃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花……藥……老周……
視線猛地定格在爺爺坐的藤椅旁邊的小茶几上!
那裡放著爺爺的保溫杯,裡面泡著大哥配好的、老周負責煎煮的藥茶!爺爺習慣在暖房坐久了就喝兩口!
此刻,杯口還冒著絲絲熱氣!
藥!
就是那個!
我像個小炮彈一樣,在爺爺懷裡猛地一掙!
用盡了我吃奶的力氣!
爺爺猝不及防,被我掙得手臂一松!
我小小的身體借著這股力道,朝著茶几的方向撲去!
「涼涼!」爺爺嚇得魂飛魄散!
老周也驚叫一聲,下意識想伸手攔。
但我的目標不是人。
我小小的、肉乎乎的手,帶著一股決絕的狠勁,狠狠地、準確地拍在了那個保溫杯上!
「啪!」
保溫杯被我拍翻在地!
滾燙的、深褐色的藥汁瞬間潑灑出來,濺在了光潔的地磚上,也濺在了我的小手上一點。
「哇——!」手上傳來的灼痛讓我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但這一次,哭聲里不僅僅是痛,更有一種豁出去的、不管不顧的宣洩!
爺爺一把將我緊緊抱回懷裡,心疼得聲音都變了調:「涼涼!燙著了?快給爺爺看看!老周!快!拿涼水來!」
老周也嚇傻了,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地去找水。
爺爺抓住我那隻被濺到一點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吹著。
我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不是因為不痛,而是因為……我看到了爺爺盯著地上那灘藥汁的眼神。
那眼神,從最初的心疼、慌亂,慢慢地,沉澱下去。
變得銳利,冰冷,充滿了審視。
他先是仔細看了看我的手,確定只是濺到一點點,微微發紅,並不嚴重。
然後,他的目光,就死死地釘在了那灘潑灑的藥汁上,以及那個倒在一旁的、他每天都要喝上幾口的保溫杯。
暖房裡一片死寂。
只剩下我因為抽噎而發出的細小嗚咽聲。
老周端著一盆涼水急匆匆跑回來,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老爺子,水來了!快給小小姐沖沖!」
爺爺沒動。
他抱著我,緩緩抬起頭,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老周。
那目光沉甸甸的,帶著洞穿一切的威壓。
「老周,」爺爺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這藥……你今天煎的?」
老周端著水盆的手,劇烈地抖了一下,水都晃了出來。
他臉上強裝的鎮定瞬間崩塌,嘴唇哆嗦著:「是……是我煎的……老爺子,藥方是、是大少爺開的……」
「藥渣呢?」爺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藥……藥渣……按、按規矩,都……都倒進花肥桶了……」老周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去。」爺爺只吐出一個字。
老周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慌忙放下水盆,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向角落的花肥桶。
爺爺抱著我,慢慢走到那灘藥汁旁。
他蹲下身,不顧身份,用手指沾了一點尚未完全滲入地磚的藥汁,湊到鼻尖,極其仔細地聞了聞。
眉頭,一點點鎖緊。
眼神,越來越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爺爺……他懂藥?他發現了?
老周很快提著一個散發著異味的小桶跑了回來,裡面是黑乎乎的藥渣。
爺爺示意他倒在地上。
老周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嘩啦一下把藥渣倒了出來。
爺爺抱著我,俯下身,目光如鷹隼般在那堆藥渣里搜尋著。他用手指撥弄著,動作緩慢而堅定。
時間仿佛凝固了。
暖房裡瀰漫著濃烈的藥味和花肥的土腥氣。
終於!
爺爺的手指停住了。
他從那堆黑乎乎的藥渣里,捻起了一小片顏色有些發暗、形狀略有不規則的、不起眼的根莖碎片。
那碎片混雜在其他藥材里,若非極其仔細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
爺爺把那碎片湊到眼前,看了又看,聞了又聞。
他的臉色,在透過玻璃頂棚的陽光照射下,變得一片鐵青。
握著碎片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
他緩緩地、緩緩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軀在這一刻,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久居上位的恐怖威壓。
整個暖房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十度。
老周面無人色,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老……老爺子……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可能是……可能是藥材里混進去的雜質……」他語無倫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雜質?」爺爺終於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人心上。
他攤開手掌,將那枚小小的碎片展示在老周眼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老周,你跟了我十五年。」
「十五年前,你老婆生重病,沒錢治,跪在江氏門口求,是我讓人送你老婆去最好的醫院,醫藥費全包。」
「十年前,你兒子打架傷人,對方要告得他坐牢,是我出面擺平。」
「五年前,你說老家房子塌了,要錢蓋新房,我額外給了你一筆安家費。」
爺爺每說一句,老周的頭就低下去一分,身體抖得更加厲害,最後幾乎匍匐在地。
「老周啊,」爺爺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深重的疲憊和痛心,「我江淵,自問待你不薄。」
「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用這『寒石根』的碎屑,混在我的藥里,一點點磨掉我的心力?」
「寒石根」三個字,如同最後的判決,砸得老周魂飛魄散!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充滿了絕望和恐懼:「老爺子!老爺子饒命啊!我……我是被逼的!是林家!是林宏生那個畜生!他……他抓了我兒子!他說……他說我要是不照做,就……就廢了我兒子!老爺子!求求您!看在……看在我這麼多年……」
「夠了。」爺爺冷冷地打斷他,眼中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把他帶下去。」爺爺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對著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暖房入口的兩名穿著黑色便裝、面容冷硬的安保人員說道。
「老爺子!饒命啊老爺子!」老周哭嚎著被拖走了,聲音悽厲絕望,漸漸遠去。
暖房裡,只剩下爺爺抱著我,還有地上那攤刺目的藥汁和藥渣。
陽光依舊明媚,蘭花的幽香依舊清雅。
但空氣,卻冰冷得讓人窒息。
爺爺抱著我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不是害怕,是憤怒,是後怕,是心寒。
他低下頭,看著我。
我臉上還掛著淚痕,小手紅紅的那一小塊已經不怎麼疼了,我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爺爺。
眼神里,還殘留著剛才的驚懼,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委屈?
爺爺布滿血絲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我。
那眼神,極其複雜。
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滔天的怒火,有深沉的痛心,還有一種……難以置信的、近乎審視的探究。
他粗糙的手指,極其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去我臉頰上的淚珠。
「涼涼……」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告訴爺爺……」
「你剛才……是不是想告訴爺爺……那藥……有問題?」
我的心,咚咚咚地狂跳起來。
爺爺他……猜到了?
他相信一個五個月大的嬰兒能察覺到危險?
我看著他布滿紅血絲、充滿了後怕和期待的眼睛。
這一次,我沒有哭。
我咧開嘴,露出了一個自認為最天真無邪、最無辜可愛的笑容。
「啊…咿…」 然後,伸出我那胖乎乎的小手指,再次指向地上那灘藥汁的方向。
爺爺抱著我的手臂,猛地收緊了。
他把我緊緊地、緊緊地摟在懷裡,下巴抵著我柔軟的胎髮。
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頭頂。
「好孩子……」
「爺爺的涼涼……是爺爺的小福星……」
「爺爺差點……差點就……」他的聲音哽住了,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知道,老周只是個小角色。
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老周被秘密帶走後,江家的氣氛驟然變得更加凝重,像繃緊的弓弦。
但這份凝重之下,又涌動著一股被壓抑住的、蓄勢待發的力量。
爺爺仿佛瞬間年輕了十歲。
那種縈繞在他身上許久的、被病痛和心事壓垮的沉沉暮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屬於「江淵」這個商界傳奇人物的銳利和深沉。
他依舊「病」著,甚至「病」得更重了些。
他開始頻繁地「昏迷」,需要「靜養」,謝絕一切探視。
大哥江默被緊急召了回來,寸步不離地守在爺爺床邊。
家裡瀰漫著濃濃的藥味(這次是大哥親手煎的真正的安神藥),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二哥江灼回來的次數更少了,即使回來,也是腳步匆匆,眉眼間的冰霜幾乎能凍死人。他身上的寒氣更重,眼神銳利得像出鞘的刀。
他每次回來,第一件事還是洗了手抱我。
只是抱著我的時候,他會沉默很久,下巴擱在我小小的肩膀上,像是在汲取某種力量。
我能感覺到他胸腔里壓抑著的巨大風暴。
三哥江冽徹底不出去野了。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對著電腦螢幕,瘋狂地敲擊著鍵盤。
我後來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只會玩搖滾的叛逆少年。他是個天才黑客,在網絡世界裡,他是令人聞風喪膽的「Shadow」。
他正在用他的方式,瘋狂地挖掘林家的一切黑料。
而我,溫涼,一個不滿六個月的奶娃娃,成了這場無聲風暴中,唯一能靠近爺爺的人。
爺爺的「病」,需要「靜養」。
但唯獨對我,是例外。
他「醒」著的時候,會抱著我,在書房裡,對著只有我和大哥能看到的螢幕,運籌帷幄。
我成了一個小小的、最不可能被懷疑的傳聲筒和信息接收器。
比如,爺爺會抱著我,指著螢幕上的某個文件,慢悠悠地逗我:
「涼涼看,這隻小企鵝,是不是胖乎乎的很可愛?」
我眨巴著大眼睛,一臉懵懂。
旁邊的大哥江默會立刻記下:「爺爺,是南非那筆礦產運輸合同有問題?我馬上讓阿灼查『企鵝物流』。」
又比如,爺爺會摸著我的小腦袋,像自言自語:
「唉,人老了,記性不好。涼涼啊,爺爺昨天好像夢到老宅後院那口枯井了……」
大哥立刻會意:「爺爺放心,我這就聯繫老宅的忠叔,讓他帶可靠的人,仔細檢查後院枯井周圍,特別是林家以前翻修時動過土的地方。」
林家當初翻修江家老宅時,果然在枯井附近埋了東西。
大哥的人挖出了幾份偽造的、足以讓江氏陷入巨大麻煩的財務文件。
再比如,爺爺抱著我「曬太陽」,會看著窗外飛過的小鳥,隨口道:
「涼涼你看,那隻麻雀,總想往我們家的米倉里鑽,煩得很。」
大哥立刻低聲說:「明白了。那個姓張的財務副總監,是林家埋得最深的釘子,最近動作很頻繁。我讓阿灼處理。」
我躺在爺爺溫暖的懷裡,吃著手指頭(這該死的嬰兒本能!),聽著這些暗流涌動的對話,內心波瀾起伏。
前世那些商業鬥爭的經驗,此刻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復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