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失明後,變得沉默寡言。
又一次翻雲覆雨,剛要進入夢鄉,眼前突然飄過彈幕:
【男主又要多想了,他以為女主起來吃藥是被他弄得不舒服。】
【這個男主真是超絕敏感肌,上次女主說他燉的湯淡了,偷著擱廁所哭了半鐘頭!】
【還有上上次女主說他衣服不合適,又偷著念叨自己年老色衰不如外面賤男人!】
【男主這次終於長嘴,結果女主沒回應,男主徹底崩潰,打算了結自己!】
下一秒。
身側突然傳來動靜。
1
段裕起身的動作很小。
如果身後沒有傳來,隱忍至極的哽咽聲的話。
我甚至會覺得剛剛飄過的彈幕,是一場幻覺。
我緩緩睜開眼,偏頭看向床邊站著的男人。
宛如一座雕像的黑影。
他低著頭,攥緊的拳頭緊了又松。
最後只是顫著手,摸索著替我掖好被角。
黑暗裡,那雙失焦的雙眸隱隱透出幾分偏執的灼熱。
段裕伸出手,卻在離我只差分寸時停下,低聲哽咽: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快厭棄我。」
掌心傳來一抹溫熱。
逆著月色,段裕的臉上潮濕一片。
我正要開口,他突然站起身,光著腳一聲不響朝門外走去。
剛剛閃過的彈幕再次浮現:
【女主快醒醒啊!你丈夫要噶了!】
【死了算了,明明就是個妒夫,裝什麼大度!】
【女主說他燉的湯淡了,他自以為女主暗示他說感情淡了,讓他趕緊滾蛋!】
【他上次穿的騷哄衣服,女主說不適合出門,擱男主眼裡又以為是嫌棄他年老色衰,讓他趕緊給外面的小奶狗讓位!】
【這個男主真是我見過死最快的主角,不過好在他倆是人鬼情未了,後面仍然很澀澀嘿嘿!】
【對對對,男主成鬼後徹底成了怨夫,夜半時分現身跟女主共同解鎖新花樣!】
【瞳孔失焦,肚肚鼓鼓,快進快進!】
不明所以的我驟然清醒。
什麼人鬼情未了?
玩這麼大?
可我從小就怕鬼啊!
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全身。
我猛地瞪大眼睛,喊住走到門口的段裕:
「段裕,我要喝水。」
2
溫水入喉。
思緒回籠,對彈幕所說人鬼情的恐懼消散許多。
段裕倒水的功夫,我也差不多理清了彈幕所說的劇情。
段裕在失明後性情大變。
其實沒有到完全看不見的地步。
卻還是拒絕治療,日漸沉默寡言。
我也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麼,索性就跟平常一樣的相處模式。
誰知道往日說的話,進段裕耳朵里,就變了一番意味。
說他燉的湯淡。
他自以為是我在內涵本來就是聯姻,他瞎了我嫌棄他,感情淡了很正常。
表面默不作聲跟我一起喝湯。
實則在我轉身出門後就哭了。
怕被我安置在客廳觀察他動態的攝像頭拍到,硬是躲在廁所里哭了半鐘頭。
說他穿的衣服不合適。
他自以為是我嫌棄他年老色衰,讓他趕緊給外面的小奶狗讓位。
想到那天他身上的衣服,沒忍住小臉一紅。
透明黑閃 v 領襯衫,下半身的西裝褲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做的,關鍵部分隱隱約約看得見。
他掛空檔!
看得我是差點沒忍住抓著他上擂台。
可我那天是想帶他去商宴,希望他能重拾勇氣,不再抗拒治療。
努力壓下邪火後,勸他去換一套衣服。
他點了點頭回了房間,只是那天再也沒出來。
合著是在房間裡怪自己年老色衰,不如外面小奶狗青春活力。
直到今天,段裕又一次腦補後,決定輕生。
關鍵是輕生後也沒死透。
變成鬼回來跟我繼續糾纏。
彈幕描述的那些。
看著可不像正經劇情。
最重要的是,我真的怕鬼!
【誒誒誒!男主怎麼又轉身了?】
【女主都主動喊他了,他怎麼還要去尋死?】
【不管了,他死他的,人鬼情未了開啟!】
我虎軀一震。
非要變鬼?
他直接死行不行?
想到這次彈幕所說段裕腦補的東西。
大腦一陣空白。
我抓起桌子上的東西,朝段裕的背影急忙開口:
「你沒有弄得我不舒服!很舒服的!我吃的是健胃消食片!」
3
話出口的瞬間。
我從頭到腳紅成了螃蟹。
手裡的藥盒也沒拿穩掉在了地上,在寂靜的房間發出一聲脆響。
彈幕安靜一瞬,炸了:
【女主你在臉紅什麼?】
【你告訴我你半夜吃什麼健胃消食片?距離晚飯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吧?】
【今天也沒吃夜宵,你告訴我你吃什麼吃撐了?】
【怪不得今晚黑的時間格外長,男主超強續航啊!】
【樓上的我知道,是**】
【我也知道,是**,靠!怎麼發不出來!】
滿屏星號。
找不出一條完整的話。
更湊不齊一條褲衩子。
跟段裕結婚三年,我想要個孩子。
我閉上眼睛,心臟不由自主地砰砰加快。
整張臉被燒得火辣辣地疼,嘴唇也不自覺輕顫:
「次數太多,肚子太,太漲了。」
4
拋開聯姻這層關係。
我跟段裕也算得上別人口中的青梅竹馬。
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回家。
明明一樣大,段裕卻總是端著一副哥哥的姿態,對我照顧入微。
春心萌動的年齡,也不知道是哪個瞬間亂了心動節拍。
從高中一路暗戀到大學,一直想找個機會坦白心意。
剛好在兩家聚餐時,雙方父母有意撮合。
我捧著他親手煮的薑絲可樂,暗暗期待他的答案。
結果等來的。
只是段裕的一句,聊這些為時過早。
不是明確的回覆。
就是婉拒。
甚至在說完這些話後,他還貼心地問我手上的可樂還熱不熱,要不要幫我換一碗。
他眼底依舊的柔情,竟變得分外刺眼。
他總是這樣細心。
偏偏是獨我一份的細心。
大概是自尊心作祟,我賭氣說自己有喜歡的人。
多少也存了試探意味。
他太大度。
大度到斬斷我的最後一絲念想。
畢業後各奔東西。
我選擇出國。
漸漸跟他斷了聯繫。
再重逢,是在商量聯姻的咖啡廳。
隔著裊裊霧氣。
他對我說,或許作為聯姻對象,他會是我的合適人選。
確實合適。
畢竟他大度又捨得。
不會疑神疑鬼。
簡直是聯姻丈夫的模範。
直到婚後半年,一場車禍讓段裕意外失明。
他所謂的大度,貌似也變了味。
嘴裡說著大度。
我卻能看見他臉上的躁色,背對我時攥緊的拳頭。
答應不會疑神疑鬼。
我卻在凌晨起夜,看見他拿起我的內衣,細細嗅著味道。
本該死寂的心,再次掀起漣漪。
沒出息就沒出息。
段裕是我的丈夫。
我喜歡他,想跟喜歡的人有個孩子,有什麼問題呢。
當我主動提出不再避孕後,段裕應了我的話,開始日日夜夜瘋狂賣力。
今晚次數太多,我實在太累,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彈。
他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時,沒有力氣張嘴,結果他又自顧自腦補了一出大戲。
我只是單純的……肚子漲得酸。
「很舒服嗎?」
肚子上覆上一隻大手。
5
本該在門口的段裕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面前。
失焦的雙眸染上一抹欲色,精緻的眉眼被月色勾勒出別樣韻味。
失明前的段裕,溫潤有禮,舉止大方。
總是能輕易解決所有問題。
外人面前的適當親昵,點到為止的距離。
每一樣都把控得剛剛好。
跟他給我的承諾一樣,大度又得體。
他確實如他所說,是一個非常合適的聯姻對象。
我也想過,就這樣過下去,埋掉年少時的心動,也挺不錯。
偏偏他的眼睛出了問題。
他只能放下工作,整天待在家裡。
一開始,他還會配合治療。
可到後面,他開始無端暴躁,牴觸身邊所有人的靠近。
除了我。
他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陪我一起吃飯,聊天,睡覺。
直到我中途短暫離開。
他一向平穩的語氣里,夾雜了別樣的情緒。
無措,慌亂,驚惶。
他在害怕。
他在向我求救。
他問我去幹什麼,和誰,要多久。
很難解釋我那一刻心底掀起的海嘯。
我討厭男人疑神疑鬼。
可段裕這副模樣,卻讓我全身上下的血液莫名沸騰,心臟都快破膛而出。
儘管他問了幾次後,再次變得沉默寡言。
失明後的段裕,不知道是我的偏愛,還是錯覺。
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痴迷又嚮往的,破碎人夫感。
6
「很舒服嗎?」
見我沒有回應。
段裕放在我肚子上的手,緩緩往下滑了十公分,頓住。
失焦的雙眸也隨之下移,定格在我臉上。
鬼使神差下,我點了點頭,順著他的話。
「很舒服——」
話音戛然而止。
臉頰再次爆紅。
彈幕又炸了:
【說話的是男主嗎?他是不是夾了???】
【他竟然有勇氣問第二遍?這不對吧?我是不是漏看了,男主是已經變成鬼了嗎?】
【我懂了,男主的嘴完全看女主的嘴怎麼長,女主一解釋他就不死了!】
【論長嘴重要性,嗚嗚嗚就是看不見人鬼情未了了!】
【感覺不死也會很帶感,女主掌控主動權,男主被牽著走,誒我有一個想法……】
看見想法。
我小臉一黃,連忙偏過頭,也沒好意思繼續段裕說的話。
「我只是跟你解釋,我沒有……不舒服,我吃的是健胃消食片而已。」
段裕蹲下身,在地上摸索著什麼。
我正要起身幫他,一盒消食片被他夾在指尖遞了過來。
「有用嗎?」
段裕遞到我跟前,卻不鬆手。
「……有的吧。」
畢竟有幾晚比今晚還凶,吃過後確實有好轉。
滋拉。
身前傳來鋁箔紙撕開的聲音。
我抬起頭,看著段裕不緊不慢摳了兩粒,丟進自己嘴裡。
面無表情嚼碎,咽下。
「那漫漫,喜歡嗎?」
段裕彎下頭,呼吸噴洒在我的脖頸間,激起一片顫慄。
一副命令式做派。
他很少這個樣子。
上一次這樣,還是被告知眼睛可能好不了時偷著喝到半醉。
聽不進去我說的任何話。
只是反鉗住我的雙手,冷著臉蠻力來了一次又一次。
不可否認。
我很喜歡。
我咽了咽口水,仰頭貼上他的唇,又親了親那雙漂亮無神的眼睛。
「喜歡。」
段裕反客為主,意識再次消散,我下意識摟緊了他的脖子。
彈幕: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兩粒健胃消食片嚼得像椿藥一樣。】
【男主吃消食片幹什麼?】
【對啊他吃消食片幹什麼……靠!我懂了!】
【我也懂……天殺的哪個紅蛋關的燈!怎麼黑了!】
【人鬼情未了給我刪掉了,好歹給咱這些尊貴的會員一點補償吧!】
【開燈!給我開燈!】
7
彈幕的話隨著模糊的意識被撞得稀碎。
再睜眼。
不用開燈。
因為,天早就亮了。
窗簾被風吹起一角,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進來,斑駁了一地碎影。
昨夜的場景不自覺在腦海里浮現。
耳根微微發燙。
我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
身側是空的。
段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
只剩下枕頭上半乾的,不明水漬。
小臉一紅,不敢再多想,匆匆穿上衣服離開這個惹人遐想的房間。
剛走到拐角,背後傳來聲音:
「漫漫?是你醒了嗎?」
段裕扶著牆,緩緩走到我身前。
襯衫下被我咬在鎖骨處的草莓印若隱若現。
他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