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上,男友宋亮對我離異帶倆娃的表姐一見鍾情。
深夜,他在微信上說:「姐姐,你好迷人,像風中搖曳的一朵紫色玫瑰。」
我主動退還禮金,和他分了手。
宋亮成了兩個孩子的繼父。
後來,孩子們的生父超哥出獄了。
他是表姐的竹馬。
也是她唯一的摯愛。
1
訂婚宴,我和男友在門口迎接賓客。
表姐久違地出現,風致楚楚,眉目如畫。
一向淡定的男友,神色忽變。
他伸出手,嗓音喑啞:「姐姐,你好,我是宋亮。」
表姐淡淡笑了下,彎腰抱起孩子,兒子抱在左手,女兒牽在右手。
她剛剛離婚,獨自帶著兩個孩子生活。
宋亮拋下我,主動為她引路。
他把表姐帶到大學同學那一桌,笑道:「幫忙照顧一下我們姐姐哦。」
又匆匆走過來,從甜品台上,挑了兩個小蛋糕。
我慌忙攔住他:
「這個不能動。
「宴席還沒開始,要等儀式結束拍完照才能分。」
宋亮不耐煩了:
「你怎麼忽然這麼小氣?
「我只拿兩個。你把剩下的挪一挪,看不出來的。」
說著他便走過去,把蛋糕遞給兩個孩子,還摸了摸小侄女的頭。
我無奈地苦笑,動手整理餘下的蛋糕。
忽然間,嬸嬸阿姨們都衝過來了,七手八腳地搶小蛋糕。
她們念叨著,已經有人吃上了,孫子孫女還光看著,憑什麼呀。
精心布置的甜品台,瞬間一片狼藉。
大紅灑金的訂婚書也被擠落在地,踩上了黑色的腳印。
攝影師小妹妹徒勞地攔著賓客:「請不要拿,我們還要拍照的。」
然而她一個外人的話,哪有什麼分量。
我心酸地將她拉到一邊:「算了。」
宋亮姍姍來遲。
我撿起婚書,拍掉灰,忍不住朝他抱怨:「看你乾的好事!」
可他並沒有在聽。
他雖然站在我身側,眼神卻遙遙地看著表姐。
小侄女含著蛋糕,對他笑了下。
宋亮伸出手,孩子氣地比了個耶。
我拿著婚書,愣在原地。
他明明,很討厭小孩的。
2
很快,訂婚儀式結束了。
我全程都笑得很勉強。
籌備和期待了那麼久,卻是這樣的結果。
敬完一圈酒,我和宋亮並肩落座吃飯。
我正要跟他說話,他卻忽然站了起來,將位置讓給一位遲到的長輩。
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長輩連連擺手:「這不行,孩子,你得挨著薇薇坐。」
宋亮卻笑道:「沒關係,我坐在薇薇對面,看她看得更清楚嘛。」
大家被他的話逗笑了。
宋亮在對面位置坐下,朝我眨眨眼。
他那溫柔的神情,讓我想起幾個月前的情景。
那天,我們去婚紗城買訂婚當天穿的旗袍,宋亮鼓勵我試一套婚紗。
我踏進層層疊疊的白紗里,店員耐心替我系好綁帶,又將裙尾鋪好。
帘子拉開,宋亮眼中閃出無限驚艷。
他是我從高中時代就認識的學長,在我上大學後,主動向我表白,幾年來對我一心一意,體貼又溫柔。
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從前,我對他提起過表姐。
我提到她父母離異,和繼父合不來,離家出走,早早輟學,又私奔生子。
宋亮不以為意地說:「是有這種女孩子,原生家庭不幸,就自暴自棄。」
我很生氣,怪他沒有同理心。
宋亮誠懇道歉,保證以後見面一定友善對待表姐。
今天,他行事不妥,但畢竟是做到了他所承諾的友善。
我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3
吃到中途,小朋友們開始滿場飛跑。
桌心布置的紅氣球被他們拆下來,舉在手裡互相追打。
小侄女孤單地站在門邊,眼巴巴地看著。
宋亮朝她招了招手。
原來,他早藏起一隻金色氣球,此刻獻寶一般遞給她。
小雲接過氣球,沒有走開。
她爬上宋亮身側的空椅子,湊著他的耳朵說起悄悄話。
長輩笑道:「小宋這麼喜歡孩子,你們明年結了婚,抓緊自己生一個呀。」
她又問:「這是哪家的孩子呀?」
我媽說:「這是雨婷的孩子,可憐呢,爸媽離了婚,她爸坐牢去了,還有個弟弟才兩歲。」
她又得意地說:「不過,我準備把朱老闆介紹給雨婷。結了婚,他也會對小雲這麼好的。」
越說越離譜,我媽老毛病又犯了。
我踹了她一腳,她渾然不覺,仍然在絮叨朱老闆四十八歲,妻子去年癌症死的。
宋亮忽然盯了我媽一眼。
神色中是掩飾不住的厭惡。
我心中一驚,筷子「啪」的一聲,掉到了桌下。
轉瞬間,他換了副面孔,低頭溫柔地哄道:「再吃一點,小雲,吃飽飽才能長高高哦。」
他全程都沒有再看我,專心照顧著身側的小女孩。
小雲愛吃蝦,他便耐心為她剝了半碗。
其實宋亮最討厭剝蝦了,討厭汁水浸在手上的感覺,討厭洗不掉的腥味。
小侄女吃著吃著便睏了,兩手不住地揉眼睛。
宋亮將她攬進懷裡,讓她靠在胸口睡覺。
這一切,他做得很自然,沒有半點勉強和不耐煩。
散席時,小雲已經跟他很熟,拽著他的手,要他一起走。
大家笑起來:「姨父可不能跟你一起走啊,他和小姨才是一家人。」
奈何小姑娘拉著宋亮的手,就是不肯放。
表姐用力把女兒的手扯了過去。
小女孩「哇」地哭了。
宋亮蹲下身,心疼地抱住她:「乖寶貝,下次我們再一起玩。」
然後,他掏出手機,神色自然。
「姐姐,加個微信吧,小雲可以隨時給我發語音。」
4
國慶假期結束,我倆乘高鐵返回北京。
一路上,宋亮戴著耳機,聽著小雲的語音,嘴角瘋狂上揚。
他還舉著手機,不厭其煩地拍窗外的風景發過去。
我煩躁地伸手取下他的耳機,得到一個冰冷又詫異的眼神。
我問:「宋亮,你是全程不打算理我了嗎?」
他皺眉道:「你這是說什麼呢?我哪裡又惹你了,有話你就說嘛。」
我忽地感到委屈:「上了車,你一直在聽小雲的語音,我哪有機會跟你說話?」
宋亮愣了下,嘴唇彎起來。
他伸出大掌揉我的頭髮:
「喲,你都二十三歲了,還跟一個小女孩吃醋呢?
「你真可愛呀,寶寶。」
我更生氣了,正色道:
「宋亮,我不喜歡你這樣講,我並沒有吃一個小女孩的醋。
「我只是覺得,作為未來姨父,你未免有些太上心了。」
宋亮放下手機,揉揉眉心,向椅背上一靠。
「行吧,是我不好……
「我本來是聽你的,想儘量照顧下你表姐的孩子,畢竟她們不容易,但是既然你現在又反悔了……」
他做一個投降的手勢:「那我不再回復她的消息了,好吧?只要你別再說我沒有同情心。」
他振振有詞,邏輯滴水不漏。
倒是襯得我小氣又反覆。
我覺得憋屈極了,扭過頭去看窗外。
高鐵進入隧道,車窗忽然暗下來。
窗子上,清楚地倒映身側的人。
宋亮嘴上說不再回復了,眼睛卻直盯著手機螢幕,似乎下一秒就要點開聊天窗口。
他在撒謊。
5
出地鐵站時,北京已經是一派深秋氣息。
明明只離開了一個星期,恍惚間卻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平靜的生活持續了一段時間。
有天,宋亮不經意地問:「你表姐多大歲數了?」
我如實回答:「比我大三歲吧,二十六。」
「什麼?」
他驚訝地張大了嘴:
「那不是只比我大兩歲嗎?
「才二十六,就有兩個孩子了嗎?
「不過她確實很年輕,要是不帶孩子,走出去說是女大學生也有人信。」
我抿緊了嘴巴,耳邊迴響著他下意識的那句:「那不是只比我大兩歲嗎?」
上次聽到類似的話,還是在公司里。
一位同事對新來的實習生有好感,特地問了對方年齡,然後頭一句話就是:「哦,比我小三歲。」
特地問起,又下意識計算年齡差,是很在意的體現吧。
當天深夜,我察覺到枕邊有隱約的光線。
抬頭去看時,卻變回一片昏暗。
宋亮的呼吸有著規律的節奏,手機倒扣著,牢牢握在掌心。
我失眠了,睜著眼睛直到凌晨三點。
他終於睡熟了。
我悄悄抽出他的手機,用他的指紋解了鎖。
和表姐的對話窗口裡,只有一段話。
【姐姐,你好迷人,像風中搖曳的一朵紫色玫瑰,不知道姐姐有沒有看過一部電影,叫《純真年代》?】
其他的聊天記錄都已經刪去。
宋亮大概是等著這條消息被回復,等睡著了。
他雖然是個理工男,卻相當文藝,豆瓣 TOP 250 的電影幾乎看完了。
他尤其喜愛《純真年代》。
電影里,男主角本來已經擁有潔白如百合花般的未婚妻。
他又難以克制地,愛上了對方聲名狼藉的表姐。
世俗所不允許的禁忌之戀,浪漫又動人。
宋亮,你是想把自己代入其中嗎?
未免太自戀了。
我正準備把手機放回去,表姐回復了。
【是嗎?謝謝。沒看過這部電影呢,改天我看一看吧。】
姐姐是個聰明人,不會不知道宋亮的居心。
她回復了這麼多字……
6
第二天,我向宋亮提出了分手。
訂婚的禮金和三金都沒動,原樣奉還,好聚好散。
宋亮說:「薇薇,你這是幹什麼,婚前焦慮,所以要鬧一場嗎?」
我冷笑道:「紫玫瑰出現,我當然該退出。」
他的臉騰地紅了,啞然站在原地。
我走到門邊,他追上來拽住我的手:
「薇薇,我只是一時心猿意馬,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和她斷絕聯繫。
「相信我,薇薇,我怎麼會看上一個連高中都沒有畢業,還拖著兩個小孩的女人呢?」
我直視他,道:
「宋亮,我不知道你下次心猿意馬是在什麼時候。
「世界上多的是紫玫瑰一樣的魅力女人,錯過這一個,還有下一個。
「總會有一個學歷高,不拖著娃的,到時候,你會果斷離開我吧?
「你要我去防備所有類似的女人嗎,那我別的事情不用做了。」
清晨我短暫睡著了,做了個噩夢。
夢裡,我蓬頭垢面地舉著拖鞋,打著一隻又一隻,永遠也打不完的蟑螂。
沒完沒了,那種絕望真夠人受的。
我生生嚇醒了。
醒來時看見身旁的宋亮在呼呼大睡,覺得無比噁心。
一個將揣著紫色遺憾和我走進婚姻的男人,不要也罷。
我拎著簡單的行李走了。
幾天後搬家公司上門,根據我開出的清單,搬走了其餘行李。
北京租房不易,好在有位北京同學正獨居,提出借我一間次臥臨時落腳。
我開啟了新生活,獨自北漂。
心情不好懶得收拾,未開封的行李在牆角堆了好久。
陽光照進來,灰塵四處浮游。
我沒什麼時間自憐自艾,剛參加工作,有時連周末都得加班。
忙有忙的好處,加班間隙,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心痛。
看來,我做了絕對正確的決定。
7
宋亮的爸媽得知我們分手,很快追來北京。
老兩口在公司樓下等我。
我一出樓門,宋亮媽媽就迎上來,握住了我的手。
她恨恨地道:
「也不知道你表姐使了什麼樣的手段,亮亮竟然說要娶她。
「天啊,丟死人了,一個二手貨,還帶著兩個拖油瓶。」
我抽出手,自衛地深深抄進口袋:「阿姨,我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宋亮的選擇是他自己的事。」
她當眾擦起眼淚:
「薇薇,求求你,宋亮以後一定會後悔的。也不知道這孩子喝了什麼迷魂湯。
「薇薇,好孩子,請你姿態放低一點,好好跟他講,不要吵,他會回心轉意的。」
她兒子出了軌,要求我把姿態放低?
之前就覺得宋亮的媽太把他當回事,這下更覺得離譜。
我在心裡冷笑。
什麼迷魂湯,也許宋亮是戀母情結大爆發。
畢竟他媽曾當眾說,從前母子倆常玩王子和公主的遊戲,宋亮直到初三還會跟她一起睡,把爸爸趕到次臥去……
面對宋亮媽媽的糾纏,我只覺得肚子很餓,很煩躁。
隔壁美食城新開的窗口,一定排起長隊了。
今天可是提前五分鐘溜下樓的。
又吃不上了,真想打人。
宋亮媽媽仍在軟硬兼施,我徹底失去了耐心。
曾合作過的一位同事從旁邊路過。
他狐疑地看著我們。
我知道他是單身,伸手便扯了過來,昂著頭,趾高氣揚道:「阿姨,我們要去吃飯了,請讓一讓。」
然後,我拖著對方,抬腳就走。
沒有白白利用別人的好事。
當晚我請方誌洲吃飯,隨手選了一家新開的日料店,到那一看,是八百的自助……
好吃是好吃的,但一頓飯支出一千六百大洋,很是肉痛,更生宋亮媽的氣了。
8
表姐和宋亮在老家擺酒了,媽才後知後覺。
她連發幾十條五十秒語音,我顫抖著手,沒有打開的勇氣。
她又奪命連環地,發起視頻通話請求。
我終於按了接聽鍵,一接通,就下意識地把手機扔到桌上。
媽在手機里怒吼:
「你讓這麼個二婚的,搶走你的男朋友!
「你能有點出息嗎!」
我任由她對著天花板怒吼了五分鐘,才顫顫巍巍地把手機扶正。
室友兼房東從門邊經過,拋來同情的眼神。
媽終於罵累了。
她嗓子啞了,失神地喃喃道:
「盧雨婷欺負誰都可以,不該欺負你呀。世上那麼多男人,為什麼非要搶你的呢?
「那時候她跟家裡鬧翻,和一幫街溜子在外面混,有時餓狠了到親戚家蹭飯,你那些個表弟表妹哪個給她好臉子,小軍還叫她滾呢。
「也就是你,每次看見她來都歡天喜地地喊姐姐,吃完飯還拉著她在你房間裡睡,她第二天偷偷溜走了,你還哭呢。」
媽說的這些事,我模糊地記得。
從小是獨生子女,沒有哥哥姐姐,表姐每次來我都很興奮,連飯都會多吃一碗。
初一住校,學校不准帶零食,表姐翻牆頭出去玩,深夜回來,溜進我的宿舍,把零食放在我枕邊,靠近牆的那一側,用被子蓋著,不會被人發現。
高中部的學長們說:「林薇薇,我們是盧雨婷的哥們,罩著你啊!」
逃學出去玩,給我帶零食那個時期,大概在表姐親生父親去世之後。
很快她就和繼父鬧掰,徹底輟學,離家出走了。
我一路考重點高中、重點大學,生活斑斕多彩,把她淡忘了。
直到她在訂婚宴上出現。
她穿白色 T 恤黑色長褲,拖著兩個孩子。
但她美得驚人,是落魄和疲倦掩蓋不住的天生麗質。
也許是無心,也許是有意,她狠狠地改變了我這個小表妹順遂的人生。
回過神來,媽還在嘆息著,重複那句話。
「盧雨婷這人真是沒良心,欺負你到這份上……」
9
當晚,我失眠了。
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