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了一會兒,他無趣地扯了扯嘴角。
「不好意思,做不到。」
許覓也套上睡裙出來了,她軟綿綿地倚在顧奕初身上。
「抱歉啊,我提醒過他,他總是不聽。
「唉,畢竟這是他的房子,何小姐,你忍忍吧。」
我一聽,也是。
轉身回了房間。
半個小時後,我推著行李箱出門。
顧奕初看到客廳的沈叢,額角青筋直跳。
擦身而過時,他攥住我的手腕。
「何秋畫,你要去哪兒?」
我厭惡地揮開。
「去能讓人睡覺的地方,行了吧,你滿意了吧?」
顧奕初擋在我面前,語氣失控。
「不許走!」
沈叢給了他一個肘擊。
「麻煩讓讓,別擠到姐姐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顧奕初悶哼一聲被推到牆上,許覓匆匆忙忙地跑出來扶他卻被用力揮開。
從始至終,他的視線牢牢落在我臉上,竟然從他臉上看到幾分震驚和不解。
我頭也沒回地帶著沈叢離開。
「家裡什麼時候清靜,我什麼時候回來。」
8
沈叢將我送到我名下的一處房產。
他像回家了一樣自在,抱著我不鬆手。
「你老公回家後你都不怎麼找我了,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我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髮。
「算小三。」
沈叢:「……」
他用那張帥得過分張揚的臉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好吧,那現在能陪陪小三嗎?」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手已經很熟練地探進衣擺。
我:「……」
很難把現在的他跟兩個月前冷漠到刻薄的男人聯繫起來。
我和沈叢的初遇很不體面。
顧奕初再一次出軌被我發現,我媽裝模作樣地在我面前罵了他一通後終於露出真實意圖。
她埋怨我抓不住他的心,貶低我的髮型、身材、性格,將我說得一文不值。
最後她勸我好好打扮自己取悅顧奕初。
我當著她的面吐了出來。
吐到喉嚨像火燒一樣灼痛,胃部依舊翻湧著難言的噁心。
可笑的是,我媽還以為我懷孕了。
高高興興地押著我去醫院檢查,結果只是腸胃炎。
她失望地嘀咕著離開。
我精神恍惚地從醫院出來,行屍走肉一般挪動身體。
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遞過來一張名片。
「健身了解一下?」
「健身」這兩個字深深刺痛了我的神經。
我失去理智,崩潰得大哭出聲。
「你也覺得我應該靠健身來取悅出軌的丈夫嗎?
「你也覺得丈夫一再出軌是因為我不漂亮身材不好嗎?
「你也覺得是我的錯嗎!」
路上許多行人都駐足觀望我的醜態。
一瞬間,我無助極了。
匆匆跟他道了歉,抽過那張名片就快步離開。
身後傳來他清冽的聲音。
「你很好,丈夫出軌不是你的錯,他在婚禮上鄭重承諾,卻沒有履行諾言,這是他的失敗。
「健身也並不是取悅任何人,而是讓人體會到親自塑造掌控自己的感覺。」
我胡亂抹乾眼淚,加快腳步離開。
那天我在河邊坐了很久。
回頭時,一道高大的身影就佇立在我身後。
素不相識,他卻怕我想不開,守了我很久。
再後來,我去這家健身房辦了最高規格的會員卡。
他順理成章成為我的私教,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沈叢。
9
沈叢長得很帥,每天搭訕他的會員不計其數。
但他除了工作,對誰都拒之千里之外。
更別說我這種有夫之婦了。
不過,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大學那會兒,顧奕初雖然一貧如洗,但他長得帥又上進。
那股禁慾的氣質吸引了不少富家女向他表白。
他半點沒有猶豫,通通拒絕。
那時我就知道,我這種家境一般的人反而跟他有共同話題。
我天天往他身邊湊,表現出對他的喜歡,卻偏偏不表白,讓他沒有拒絕的機會。
兩年下來,追他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我卻還堅守崗位。
顧奕初終於鬆動。
契機是他媽生病暈倒,我跟他一起去醫院,幫他照顧了半個月。
顧奕初主動吻了我,說這輩子都不會辜負我。
雖然現在看來他說的話是放屁。
但是客觀上來說,追難搞的男人這一塊我還是有點心得體會。
加上沈叢微信後,我翻遍了他的朋友圈。
雖然只有寥寥幾條,但裡面的信息足夠了。
他分享的歌曲,分享的電影劇照,分享的話題……
我花了幾天去吃透。
之後去上課的時候再不經意地提到,這不就有得聊了嗎?
肉眼可見的,他回復我信息的頻率越來越高。
白天上課時不時的身體接觸,晚上更是契合靈魂的碰撞。
也許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變得更有魅力。
不到兩個月,他就對我敞開心扉了。
沈叢是個富二代,家裡的產業主要在海外。
他媽跟他媽商業聯姻,生下他後就離婚,各自在外有情人。
從小沒有感受到愛的孩子選擇離家出走。
他跑回國內,寧願當一個健身教練也不願意繼承那冰冷的家產。
我:「……」
沈叢問我:「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我笑了笑:「確實挺傻,跟我之前一樣傻。
「你這樣跑出來是不是希望他們主動來找你?但事實上他們會很快遺忘你,原本屬於你的家產也會被私生子繼承。
「不愛你的人看到你的眼淚時第一反應是厭煩而不是心疼,我是過來人。」
沈叢怔怔看著我,眸光微閃。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的手摸上他練得很漂亮的胸肌。
「其實自己想明白就好,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日子就好過多了。
「與其陷在痛苦裡看著別人尋歡作樂,不如自己也找點樂子爽一爽。
「對了,說到爽,你那裡——」
沈叢無奈地捉住我的手。
「你真的只饞我身子吧?
「不過,說到爽,我那裡確實……」
他沒再往下說,取而代之的是一路向下細密的吻。
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確實能讓我很爽。
10
搬到外面還沒逍遙幾天,顧奕初大半夜又作妖。
他的幾個兄弟將我拉進一個群。
發了好幾個他在會所喝醉喊我名字的視頻。
不愧是顧奕初,就是明白該怎樣噁心我。
【嫂子,不管怎樣,你也不能不管初哥啊,他都快喝進醫院了。】
我:【你們不會讓他小情人去接他?】
【他只要你來接。】
我直接將顧奕初發誓不會後悔的視頻發到群里。
沒人再敢說話。
很快這個群就被群主解散。
但我的電話隨之響起。
「嫂子,初哥喝醉了,我們也拿他沒辦法,要不你還是來一趟吧,算我求你了。」
我正想掛斷,電話被顧奕初接過去。
「何秋畫,過來接我,生活費加倍。」
我沉默兩秒:「地址。」
沈叢睡眼朦矓地環抱住我的腰。
「不許去。」
我親了他一口。
「乖,我讓他再買台跑車,下個月我們就去自駕游。」
沈叢這才罷休。
等我到地方的時候,是他兄弟來接的我。
也是當初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讓我息事寧人的那位。
在顧奕初看得見的角度,我拍了拍他的臉。
「我看你也是風韻猶存,你也知道我和顧奕初現在各玩各的,有興趣陪我逛街嗎?」
他表情茫然,喉結卻不自覺滾動。
還沒開口,顧奕初的拳頭就往他臉上揮過來了。
「你他媽的,你看我老婆那是什麼眼神?」
他兄弟被打蒙了。
「不是,我什麼都沒幹啊!」
顧奕初顯然此刻聽不進去,他還要上手,被打的人也惱火了。
「你有病吧!」
兩個人纏鬥在一起,好幾個人才拉開。
我抱著手臂愉悅地看完一場好戲。
顧奕初坐上副駕駛時看到我眉眼帶笑的模樣還有些恍惚。
我心情挺好,也不在意被他一直看著。
「去哪,回你跟許覓的愛巢?」
他愣了一會兒,有些艱澀道:「那是我們的家。」
我沒說話,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時有些不適。
「這台車裡都是酒味,我要送去清洗,你再給我買一台吧,回頭選好發你。」
顧奕初閉著眼,我差點以為他睡過去了,卻聽到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我們之間的話題只有這個了是嗎?」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不是你說讓我當個富太太的嗎,現在又在抱怨什麼?
「你現在對我唯一的價值就是賺錢給我花,不然我憑什麼對你這根爛黃瓜死心塌地呢,抱歉,我沒你那麼下賤。」
顧奕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
眼底暗色翻湧,分不清是什麼情緒。
「秋畫,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我樂了:「受不了離婚啊。」
顧奕初也低聲笑了。
「離婚,不可能。」
顧奕初似乎鐵了心要給我找不痛快。
剛拿到新車正計劃跟沈叢去旅行呢,我媽突然給我打幾十個電話讓我回家吃飯。
不是顧奕初授意的我都不信。
果然門一開,看到的就是顧奕初跟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
我爸估計是喝高了,滿面紅光,高興地招手讓我坐下。
「秋畫,奕初說以後他就跟外面的女人斷了,跟你好好過日子!」
我不由得看他一眼。
這又是玩的哪出?
顧奕初眼神毫不躲閃,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真誠,就像第一次出軌被我發現那樣。
「老婆,我已經跟爸媽保證過了,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媽笑得見牙不見眼。
「是啊,有什麼矛盾說開了就好,家和萬事興嘛。
「要我說你們還是趕緊要個孩子,這樣婚姻才牢固踏實。」
顧奕初點頭應是,所有人都在附和她,沒有一個人在乎我的意見。
我夾了塊魚肉放進嘴裡,等他們終於笑完轉向我的時候,我微微一笑。
「怎麼,顧奕初沒告訴你們嗎?我也出軌了。」
氣氛倏然安靜。
顧奕初瞳孔巨震,他不敢相信我就這樣把這塊遮羞布扯下來了。
我弟最先反應過來,尷尬一笑。
「姐,你開玩笑呢吧?」
我歪頭看他:「我跟你姐夫早就決定要開放式婚姻,各玩各的,你是年輕人,應該懂的呀?」
顧奕初握住我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他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很難看。
「老婆,那是我的氣話,我們以後都不提了好不好?」
我甩開他的手。
「我不明白你想幹什麼,現在這樣不是挺好,我不干涉你,你也別干涉我。」
我爸把筷子狠狠拍在桌上。
「你一個女人怎麼能出軌,這是犯賤!」
我媽也附和:「女人就是該本本分分的,何秋畫,你趕緊給我斷了!」
見我充耳不聞還在吃,她打落我的筷子。
「聽到沒有!」
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煙酒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我站起身,狠狠把桌子一掀。
「不讓吃是吧?那就都別吃了!」
盤子叮呤咣啷碎了一地。
顧奕初呆愣當場,看我的眼神無比陌生。
我冷笑一聲:「女人出軌是犯賤,男人出軌是女人的錯,男人想回歸家庭是恩賜,女人想離婚是家醜,你們把女婿當成親兒子,卻把親生女兒貶低到泥里,你們說得真好啊!」
在他們震驚到說不出話的眼神中,我拔高聲音。
「看不起女人是吧?」
我轉頭看向我爸。
「你當時做手術是誰給你出的錢,是你的耀祖兒子嗎?是我!是我這個你看不起的女人!」
我又看向我媽。
「每次吃完飯,你的老公和兒子就往沙發上一躺,是我為了讓你輕鬆點主動收拾,卻換來你一句,女孩子就是該勤快點才好嫁人,吃的喝的你永遠只想著你兒子,腰疼住院倒是想起我了,我忙不過來讓你不情不願的耀祖兒子過來看看你,你高興得一口一個還是兒子好,兒子靠得住,我為你做的一切都被你這一句話抹平,我他媽欠你的?」
我環顧一圈。
「甚至這個房子還是我攢錢給你們買的,你們的耀祖兒子做什麼了?」
我指著臉色又青又白的何崇文。
「你只會一個勁地求我不要離婚,你的事業全靠你姐夫。
「既然這樣,我離婚,你嫁給他不是更好?」
「何秋畫,你瘋了是吧!」
我爸氣得要過來打我,被顧奕初死死拉住。
他看著我,滿臉不敢置信。
畢竟家人是我最後的軟肋,現在竟然被我親手戳穿。
「瘋?也許吧。」
我轉了一圈,抄起棒球棍,狠狠往電視機上一砸。
「既然你們打心底里看不起女人,那就不要花女人的錢,讓你們的好兒子好女婿買!」
電視,我買的,砸!
冰箱,我買的,砸!
空調,我買的,砸!
我把能砸的都砸了,破壞了個徹底。
場面一度混亂,我媽更是拍著大腿哭罵造孽,養出個白眼狼,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朝她溫和笑笑。
「你想去死就去吧,上次喝農藥救回來了,下次你直接跳樓,記得找高一點的樓,我這次絕對不會攔你。」
她的哭號聲戛然而止。
等到滿地狼藉後,我扔掉棍子看向滿眼驚恐的家人。
「以後我不會再管你們了,要死要活隨你們的便,再逼我,下次我就不知道會發什麼樣的瘋了。」
11
回去的路上,顧奕初似乎還沒從那場變故中緩過神來。
他的語氣甚至染上了幾分茫然。
「何秋畫,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我閉目養神,慢悠悠地反問。
「你故技重施,又想用他們逼迫我跟你和好,現在造成這樣的結果,滿意了嗎?」
顧奕初開車看著前方,聞言扯了扯嘴角,卻發現笑不出來。
「所以你為什麼這次不肯原諒了呢?
「你不要我,連家人也不要了嗎?
「何秋畫,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心了?」
他語氣平靜,卻每一句都帶著濃重的無力。
我緩緩睜開眼。
「顧奕初,他們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
「在我一次次被你傷害時,他們選擇站在我的對立面,從那一刻起他們就不是我的家人了,我唯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早點清醒過來,瞧瞧,早這樣該多好。
「從今以後,我沒有在意的東西了,你該拿什麼威脅我呢?」
我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
車子緩緩停下,我毫不留戀地推門下車。
身後傳來輕到幾乎消散在風中的一句:
「是啊,我該拿什麼留住你呢?」
我將這些無聊的人和事拋到腦後,履行承諾帶沈叢去自駕游。
一個月里,我們一路向西走。
在遼闊的草原上奔跑,見證了磅礴震撼的日照金山。
沉寂已久的生機似乎隨著血液的奔騰漸漸復甦。
我頭一回體會到自由的感覺。
讓人上癮。
回去後,顧奕初要求我回家住。
他說已經把許覓辭掉,我以後不會再看到她。
我答應了,反正住哪無所謂,給錢就行。
結果搬回去的當天,許覓就發瘋般找上門。
她似乎喝了酒,在客廳又哭又鬧,抱著顧奕初不肯走。
「我不信你一點都不愛我!」
顧奕初現在倒是很冷漠。
「嗯,一點都不愛。」
許覓語氣尖銳:「如果你不愛我又怎麼會縱容我摘掉你的婚戒,又怎麼會允許我占據副駕駛,又怎麼會缺席何秋畫的生日,還默許我發朋友圈挑釁她,你敢說你對我沒有一絲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