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婧,你倒是說句話啊!」
嫂子李梅急切地抓住我的胳膊。
「五百萬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大數目!你這幾年做講座、開公司,肯定賺了不少錢!」
「你就忍心看著小爍去坐十幾年牢嗎?」
我終於放下咖啡杯,抬眼看著他們。
「嫂子,第一,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第二,就算我有,我為什麼要借?」
我的話音不高,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他們燃起的希望火苗上。
「為什麼?我是你哥!他是你侄子!」
陳剛猛地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瞪著我。
「哥,」我平靜地回望他。
「當初,是你自己選擇的『狼性教育』,是你親口在電話里,讓他『別退讓,打回去』。」
「現在他按照你的指示去做了,出了事,後果不也應該由你們自己承擔嗎?」
「你……」
陳剛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我乾脆利落地給出了我的答案,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
我的拒絕,徹底撕下了他們偽裝的卑微,露出了內里最原始的怨毒和瘋狂。
「陳婧!你這個冷血無情的畜生!」
嫂子李梅在我身後尖叫起來。
「小爍會變成今天這樣,都是你害的!」
「當初你要是肯管他,他怎麼會走上歪路!你就是見不得我們家好!」
我哥對著我的背影,面目猙獰地咆哮。
「陳婧,你給我等著!你不讓我們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我沒有回頭。
我知道,當一個人被逼到絕境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而他們接下來的反擊,比我想像的還要迅速,也更加惡毒。
僅僅兩天後,網絡上開始出現大量的帖子和文章。
標題聳人聽聞:
《知名心理學專家陳婧,竟是將其親侄子推向深淵的罪魁禍首!》
《揭秘:一個暴力少年的背後,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姑姑!》
帖子裡,我哥和嫂子以受害者的身份,聲淚俱下地控訴我。
他們聲稱,現在侄子因為我「錯誤的心理諮詢」,即將面臨十幾年的牢獄之災。
而我這個始作俑者,卻坐擁千萬身家,冷漠地見死不救。
一時間,網絡上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針對我的討伐。
無數不明真相的網友被他們聲嘶力竭的表演所煽動。
湧入我的社交媒體和公司官網,用最污穢的語言對我進行謾罵和攻擊。
【枉為專家,連親侄子都教不好!】
【冷血!惡毒!這種人也配做心理諮詢?】
【建議封殺!吊銷她的從業資格!】
我的電話被打爆,公司的業務也受到了嚴重影響。
我哥和嫂子,試圖用輿論的刀,將我凌遲處死。
8.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鋪天蓋地的網暴,我的團隊亂成一團。
公關部門的負責人焦頭爛額地來找我,問我該如何應對。
我卻異常沉著。
「別急,」我對他說,「讓他們再鬧一會兒。飛得越高,摔得才越重。」
我在等一個時機。
等輿論發酵到頂點,等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等我哥和我嫂子以為他們勝券在握。
三天後,當「心理專家陳婧滾出學術圈」這個話題被頂上熱搜榜首時。
我知道,時機到了。
我沒有髮長篇大論的澄清文,也沒有哭哭啼啼地賣慘。
我只是通過我的律師,在全網平台,冷靜地甩出了一段經過剪輯的視頻。
視頻的開頭,是我辦公室的監控錄像。
陳爍坐在沙發上,煩躁地抱怨著貴族學校的同學如何傲慢無禮。
緊接著,畫面切到了他與我哥陳剛的那通電話。
陳剛在電話那頭極具煽動性的咆哮,被清晰地收錄了進來。
「兒子,你聽著!咱家雖然沒他們有錢,但骨氣不能丟!」
「他要是再敢惹你,你別退讓,給老子打回去!出了事,爸給你兜著!」
輿論,以摧枯拉朽之勢,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反轉。
前一秒還在對我口誅筆伐的網友們,瞬間調轉槍口,開始瘋狂攻擊我哥、嫂子和侄子。
「這爹才是罪魁禍首吧?這是教兒子還是教殺人犯啊?『打回去,爸給你兜著』,真牛逼!」
「心疼陳婧專家,攤上這麼一家吸血鬼,簡直是現實版樊勝美 plus!」
「我收回之前罵她的話,並且向她道歉。面對這種家人,斷絕關係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被激起憤怒的網友們發揮了他們強大的「人肉」能力,很快就扒出了這次打人事件的完整真相。
甚至挖出了更早之前,陳爍毆打老師被開除、砸壞大排檔被拘留的種種劣跡。
陳剛夫婦在網上聲淚俱下的控訴,此刻看來,就像一出拙劣又可笑的鬧劇。
他們一家,從博取同情的「受害者」,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本來就在被富豪家長派人圍追堵截的我哥和我嫂子,這下更是雪上加霜。
他們的個人信息、家庭住址、電話號碼全被曝光。
每天都要接到無數的騷擾電話和死亡威脅。
網絡的暴力,以十倍、百倍的強度,反噬到了他們自己身上。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我哥的電話。
他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乞求或咆哮,而是一種壓抑著極致憤怒的陰冷。
「陳婧,你真夠狠的。」
「彼此彼此。」我淡淡地回應。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錢,你到底給不給?」
「不給。」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是一聲淬了毒的冷笑。
「好。你別後悔,我絕對不會讓你好看。」
9.
我再次拒絕了哥哥陳剛,這徹底將他激怒。
他在電話里那句「絕對不會讓你好看」的威脅,我並沒有當成一句簡單的氣話。
我太了解他了。
他的性格就像一個裝滿了炸藥的桶,衝動、易怒,且毫無邏輯可言。
當他認為自己被逼到無路可走時,他會選擇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他會把所有的不幸,都歸咎於那個讓他感到最刺眼的人。
現在,這個人是我。
我平靜地掛掉電話,然後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是獵隼安保嗎?我是陳婧。是的,啟動 A 級預案。」
「從現在開始,我需要 24 小時的全天候保護。」
從我哥威脅我的那天起,我就預料到了這一步。
我聘請了國內最頂尖的專業安保團隊。
他們的人員都來自退役的特種部隊,經驗豐富,身手不凡。
我簡單地激他兩句,他那被「狼性」浸泡多年的腦子,肯定無法忍受這種被妹妹徹底碾壓的挫敗感。
他一定會動手。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
我照常上班、下班,出席活動。
只是我的周圍,多了幾個看似普通,但眼神警惕的「助理」和「司機」。
我哥和我嫂子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沒有打來電話,網絡上也一片沉寂。
但我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第三天傍晚,我結束了公司的一個會議,像往常一樣,自己開車回家。
安保團隊的隊長曾建議由他們的專業司機來開車,但我拒絕了。
有時候,要讓魚兒上鉤,誘餌必須親自下水。
我特意選擇了一條稍微偏僻,但卻是我回家必經的近路。
這條路上車流稀少,路燈昏暗,是絕佳的動手地點。
果然,當我的車行駛到中段時,一輛黑色的麵包車突然從側面的小巷裡沖了出來。
沒有絲毫減速,徑直朝著我的車頭撞了過來。
「砰!」
巨大的撞擊力讓我的身體猛地前傾,安全帶緊緊地勒住了我的胸口。
安全氣囊彈了出來,眼前一片白霧。
我沒有慌張。
我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故作鎮定地走了下去,準備查看情況。
對面那輛麵包車的車門也打開了。
車上下來的,果然是我那怒火中燒的哥哥陳剛,和他一臉驚惶的嫂子李梅。
「陳婧!」
陳剛的眼睛通紅,他幾步就衝到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識地後退,做出驚慌的樣子。
「哥,你瘋了?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
他獰笑著,一步步向我逼近,「我想讓你嘗嘗,什麼叫絕望!」
就在他說話的電光石火間,李梅從我身後繞了過來, 一塊濕毛巾,突然從後面死死地蒙住了我的口鼻。
刺鼻的氣味湧入鼻腔, 我的大腦開始眩暈, 四肢的力氣飛速流失。
我象徵性地掙扎了兩下, 看著陳剛那張因為憤怒和快意而扭曲的臉。
他和我嫂子合力,將我癱軟的身體拉拽上了那輛破舊的麵包車。
車門關上的前一刻, 我眼角的餘光, 瞥見了不遠處幾道如同獵豹般矯健的身影。
正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包圍過來。
我徹底失去了知覺。
10.
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不是冰冷的水泥地,也不是陰暗的廢棄倉庫。
這裡是我市最高檔的私人醫院的 VIP 病房。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見我醒來, 立刻上前, 給我遞上了一杯水。
「陳小姐, 您醒了。您感覺怎麼樣?」
他是獵隼安保的隊長, 姓張。
我接過水杯, 喝了一口,潤了潤乾澀的喉嚨。
感覺大腦還有些昏沉,但已經沒有大礙。
「他們人呢?」我問。
張隊長臉上露出一抹專業的微笑。
「已經控制住了。按照您的吩咐,我們的人在他們將您拖上車的第一時間就採取了行動。」
「他們沒有傷到您。」
我掀開被子,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 城市的燈火璀璨如星河。
在病房的另一個角落,電視正靜⾳播放著本地新聞。
螢幕上,我哥陳剛和嫂⼦李梅被戴上了⼿銬。
在警察的押送下,垂頭喪氣地走出了警局⼤樓。
他們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綁架我時的瘋狂和猙獰,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張隊長適時地開口彙報。
「陳小姐, 警方已經介入。」
他頓了頓, 給出了結論, 「您的哥哥和嫂⼦, 恐怕要在里⾯待上很久了。」
我靜靜地看著新聞畫⾯,心中一片平靜。
幾天後, 陳爍的判決也下來了。
故意傷害罪名成立, 因為性質惡劣,且未能取得被害人諒解, 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
而我哥陳剛和嫂⼦李梅,因為綁架罪, 數罪併罰,分別被判處十年和八年。
這一次, 他們⼀家三口,終於可以在監獄⾥⾯團聚了。
我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城市的車⽔馬龍。
手機上,是⽆數朋友和合作夥伴發來的慰問信息。
網絡上,我的聲望因為這次「受害者」的經歷,不降反升。
公司接到了好幾個價值不菲的大單。
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上一世的恩怨, 在這⼀刻,終於徹底了結。
我的⼈⽣, 也終於可以擺脫那些沉重的枷鎖,重新開始。
這⼀次,只為我自己而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