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白的語氣依舊強硬:
「蘇琦,說清楚,你到底在為什麼道歉?」
我輕聲說:「……為所有事。」
就在此時,阮茵茵從不遠處小跑過來:「小白哥哥,你在這啊——」
我打的車恰好也到了。
我抹了把臉,轉身快步上了車。
回到公寓。
我一夜無眠,接近清晨才聽到門鎖擰動聲。
沈歸一身黑風衣,領口大敞,臉上掛著蕩漾的笑容:
「小外甥女,你舅舅我鬼混回來咯。」
我沒搭理他,自顧自去廚房做早餐。
沈歸倚在廚房門口,絮絮叨叨地講述他昨夜在酒吧的艷遇:
「你是沒看到——她一襲皮衣,騎一輛紅色機車,簡直酷斃了!
「我有預感,你很快就要有舅媽啦。」
我翻了個白眼,隨手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塞進他手裡,希望能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餐桌上。
沈歸一邊喝粥,一邊詢問:
「琦琦,我明晚要去約會。
「你珍藏那套白色男士西裝,能不能借我撐撐場面?
「你也知道……我回國沒帶多少行李,現在去定製衣服也來不及。」
沈歸還在努力遊說我借衣服。
而我垂下眼睫,假裝喝粥,有些狼狽地將臉埋進蒸騰的熱氣里。
很多年前。
高三那個暑假,爺爺為我舉辦了盛大的升學宴。
我特地為方秉白定製了一套純手工的珍珠白西裝禮服。
禮服的每個細節,都是我和設計師反覆商討,才最終敲定的。
晚會上。
方秉白出場時,額發向後梳起,輪廓冷峻,剪裁合宜的西裝襯得他身高腿長,清貴氣十足。
我看呆了一瞬,隨即喜滋滋地挽住他的手臂:
「方秉白,你真好看!
「走吧,我們去跳開場舞。」
而方秉白神色淡淡:「我不會跳舞。」
我嘟嘴:「那怎麼行?
「以後要是我們結婚了,這種舞會很平常的。
「到時候別人都會跳舞,要是你不會,豈不是很丟人?」
方秉白的聲音清清冷冷:
「既然別人都會跳舞,那你去找別人不就好了。」
我看著他,不假思索地說:
「可別人都不是你呀。
「方秉白,你是獨一無二的。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
雖然方秉白不會跳舞,但他學得很快。
開場舞有驚無險地完成了。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我順著舞步依偎在方秉白的懷裡。
幾秒後,我仰起頭,迷茫地問:
「方秉白,你的心跳……像砸在我臉上一樣,好大聲。
「你還是很緊張嗎?」
從這個角度,我看不清方秉白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紅透了的耳尖。
好久之後,我才聽見一句低語:
「……笨蛋。」
因為這套衣服的特殊意義,所以當初斷崖式分手時,我猶豫了很久,還是帶走了它。
……
沈歸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琦琦,你倒是說句話啊,到底借還是不借?
「你小舅舅我的終身大事,可就在你一念之間了啊!」
我收拾好情緒,胡亂點頭:
「嗯,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你需要的話,就先拿去應急吧。」
周日,深夜。
下樓丟垃圾時,我看到樓下停著一輛紅色摩托機車。
機車上,沈歸和一個短髮女生抱在一起,正吻得難捨難分。
我只能紅著臉感慨一句世風日下,趕緊躡手躡腳地丟完垃圾,然後偷溜上了樓。
……
周一。
我拿著寫好的課題報告,準備上交給方秉白。
508 號教師辦公室外。
門半掩著。
我剛想敲門,卻聽到門裡傳來了對話聲。
從門縫看去——方秉白正背對著門,而他對面端坐著一位有些眼熟的老人。
他是當年方秉白大學專業的老院長,但在前些年已經退休了。
想必是聽說方秉白回國,他才特地趕回來,來見見這個曾經的得意門生。
辦公室內。
方秉白遊刃有餘地講述著他這些年的學術經歷、創業心得。
他的姿態從容,不卑不亢,聽得老院長連連點頭,不住稱讚。
聊了十來分鐘,老院長突然問:
「秉白,我記得……你有個從高中一直談到大學的初戀女友?」
聞言,方秉白有片刻沉默。
他聲音有些乾澀:
「嗯,我們四年前就分手了。」
老院長驚訝地「哦」了一聲:
「那真是可惜了。
「我太太還讓我問問,看什麼時候能喝到你的喜酒呢。
「你小子,是不是辜負人家姑娘了?」
方秉白笑起來,似乎有些無奈:
「是她提的分手。
「在一起的時候說什麼獨一無二、非你不可,其實到頭來,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比不得您和師娘,伉儷情深,是人人艷羨的少年夫妻。」
又聊了十幾分鐘,老院長準備告辭。
見方秉白要起身送行,我連忙藏進樓道拐角。
等方秉白回來,見我站在辦公室門口,他挑了挑眉:
「剛到?進來吧。」
教師辦公室內。
我雙手將課題報告呈給方秉白,又暗示了幾句——您別忘了高抬貴手,幫我改改分數,放我畢業。
說完,我立刻準備告辭。
可我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
「等等。」
方秉白起身,越過我走向大門。
然後,他利落地把門關上,反鎖。
「咔噠」的落鎖聲傳來。
我無措地站在原地,突然有一種掉入陷阱的不安感。
方秉白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似乎心情不錯,隨手示意我在他對面坐下。
接著,方秉白拿出一部手機,推到我面前。
「蘇琦,有個東西,我想你有必要看一看。」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接過手機。
手機上正播放著一段視頻。
視頻畫面的光線很暗,似乎是在晚上拍攝的。
在一陣晃動後,鏡頭聚焦,對準了一條有些眼熟的小巷。
昏暗的路燈下。
一對青年男女正在紅色機車上忘情地擁吻。
男方穿著一套珍珠白西服,赫然就是沈歸。
視頻里,兩人還在吻得火熱朝天。
而我已經遍體生寒,立刻移開目光,不敢再看。
我緊張得心跳加速——方秉白為什麼會有這段錄像?他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發現沈歸併不是我的男朋友了嗎?
見我面色蒼白,方秉白嗤笑一聲:
「你那個男朋友,他知道你用我的東西去討好他麼?」
「蘇琦,你真是長本事了。」
我心亂如麻,一時間只能心虛地沉默著。
我還沒想好該作何反應,就聽到方秉白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你也看到了——他出軌了。」
「蘇琦,跟他分手。
「現在。立刻。馬上。」
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很快反應過來——
原來方秉白還沒發現沈歸的身份,只是單純地以為我的「男朋友」背著我在外面亂搞。
想通這點後,我明顯鬆了一口氣。
見我是這個反應,方秉白有些遲疑地眯起雙眼:
「……蘇琦,出軌可是原則性問題。
「你不會還想著原諒他吧?」
我有些尷尬,只想趕緊把這件事糊弄過去,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來的話有多麼驚世駭俗:
「只是一個吻而已,說明不了什麼的。
「而且,沈歸他當時可能是喝醉了,所以不太清醒……」
方秉白不敢置信:
「……只是一個吻,而已?」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額角隱隱有青筋浮起:
「蘇琦,這可是出軌,你居然還給他找理由?
「你就這麼喜歡他?
「喜歡到連最基本的道德底線都不顧了?」
方秉白的語氣太過咄咄逼人。
我也被激起了幾分火氣:
「方老師,每個人的道德標準是不一樣的。
「也許你眼裡容不得沙子,但我了解沈歸……我相信他。」
見方秉白還想再說,我幾乎脫口而出:
「而且,這是我自己的私事,和你沒有關係!」
空氣瞬間安靜。
方秉白直接冷了臉,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我心裡有點發怵,實在不想多做糾纏,於是假裝接了個鬧鐘,然後起身要走。
「……抱歉,方老師。
「家裡還有人在等我,我要走了。」
我快步走到門口。
剛碰到門把手,我卻突然感覺被人一把抓住了右手手腕。
我的右手手腕有舊傷,而方秉白沒有留力,我立刻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我皺眉轉身,就見方秉白正站在我身後。
他一手制住我,一手抬起撐住門,直接將我抵在了他和門之間。
方秉白身形高大,壓迫感極強。
下一秒,方秉白略微俯身,平日裡穩重低沉的聲線夾雜著一絲狠意:
「他出軌你都能忍。
「那我當年什麼都沒做,
「蘇琦,你憑什麼跟我提分手?」
我和方秉白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我退無可退,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卻被他更加用力地制住了手腕。
方秉白不斷逼近我,溫熱的吐息幾乎落在我耳邊:
「蘇琦,你從前的氣性呢?
「你當初不由分說甩掉我的時候,不是很果斷、很絕情嗎?
「憑什麼你現在要為了一個髒掉的男人,這麼自甘墮落?這麼……下賤?」
彈幕在一瞬間的沉寂後再次滾動起來:
【我有點看不懂了……誰來分析一下劇情?】
【呃,男主接受不了當年被女配甩了,於是正在狠狠羞辱她?】
【不兒,這是羞辱?這怎麼看怎麼像破大防了啊!】
我很了解方秉白。
他心高氣傲,目下無塵,而且非常討厭失控。
而在這 7 年荒唐的「戀情」中,無論是開始還是結束,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也難怪他會在意這件事,會覺得不甘、覺得憤怒。
我又想起四年前。
方秉白選擇出國,而我留在江城,等待爺爺術後甦醒。
有一回,曾經在高中對我溜須拍馬的一幫二世祖,一起跑來蘇家祖宅里鬧事。
有人叼著煙奚落我:
「蘇琦,你以為你還是蘇家大小姐啊?
「現在蘇老爺子不在了,你就是落魄鳳凰不如雞!」
他們肆意打砸了爺爺最愛的酒窖。
離開前,為首的男人肆意打量我,朝我臉頰曖昧地吐了口煙圈:
「蘇琦,別的不說,你這臉蛋身段還是很頂的。
「等真撐不下去了,歡迎隨時來找我。
「跟了我,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至少不會比當初你對方大校草差。」
那天夜裡,我噩夢連連。
夢裡,白天那些噁心的畫面不斷閃現,最後交織成方秉白厭惡的眼神。
醒來時,我早已滿臉淚水。
我忍不住想,18 歲的方秉白被爺爺叫來蘇家時、他被威逼脅迫不得已低下頭顱時……方秉白會不會和我現在一樣——滿心都是憤怒、恥辱,甚至噁心?
真正感同身受之後,我才明白——
我和方秉白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難怪他每次親密之前都要吃藥,才能忍著噁心和我逢場作戲。
我想,他應該很恨我吧。
想著想著,我不自覺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聞言,方秉白一愣,但很快點頭承認:
「對,蘇琦,我恨透你了。
「憑什麼你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
「憑什麼你可以把我像條狗一樣踹開,然後這四年過得跟沒事人一樣,你知不知道我……」
方秉白的話還沒說完,卻突然看到——
有一滴清淚從我臉頰滑落。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幾乎是淚如雨下。
這個在四年間令我輾轉反側的噩夢,此刻終於被方秉白親口說了出來。
在難堪與悲哀之餘,我竟然還感到了一絲解脫。
「對不起,方秉白。
「我承認我當初喜歡過你,也因此做過很多蠢事。
「但現在……我已經改掉了。」
話說出口的一瞬間,我終於感到徹底的如釋重負。
方秉白愣住,抓著我的大手也卸了力。
他的聲音有一種在極度克制下的顫抖:
「……蘇琦,什麼叫改掉了?」
我沒有回答,而是默默抽出手腕,平靜地說:
「方老師,就到這裡吧。
「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也請你放過我。
「家裡還有人在等我,我要先走了。」
我去了醫院。
自從當年那場重病之後,爺爺每年都有好幾個月待在醫院裡。
當初,爺爺手術成功剛甦醒時。
雖然插著呼吸管,他還是艱難地在我手心寫字:
「好孩子……你瘦了。
「是爺爺沒用……沒保護好琦琦。」
我拚命搖著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從那一刻起,我下定了決心——以後由我來保護我的家人。
蘇家所剩的產業寥寥無幾,想要東山再起更是遙遙無期。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白天強撐著局面,晚上卻會哭著從噩夢中驚醒。
我甚至因為心理問題,住院接受過治療。
情況稍微好轉後,我才開始慢慢跟爺爺學習處理繁瑣的家族事務。
我學得很慢、很辛苦,但我一直在學。
也許需要很久,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合格的繼承人。
……
從醫院回家後。
沈歸趴在沙發上對著手機傻樂,一看就是正和心上人聊得火熱。
我給自己倒了杯水,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然後把今天學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沈歸聽完,一拍桌子,勃然小怒:
「這個姓方的,居然找人跟蹤我?!」
我嘆了口氣:
「你之後約會選個隱蔽點的地方,別又被拍到了。
「我可不想再看到你的艷照……」
沈歸不可思議地瞪我:
「他方秉白管天管地,還管上我親嘴了?
「我告訴你,不僅要和你小舅媽到處親嘴,還要和她求婚!」
我沉默了幾秒,不確定地問:
「……你們才認識多久來著?」
沈歸理所當然地說:
「三天啊。
「怎麼,沒見過一見鍾情?
「只要遇到對的人,認識多久又有什麼關係?」
我愣了一下。
原來只要是對的人,只需要三天就可以互許餘生。
反觀我自己——三年痴心妄想,四年一廂情願,難怪最後自食苦果,狼狽收場。
我自嘲地笑了笑。
好在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沈歸一向是個急性子。
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求婚,一到周末,他就硬拉著我陪他去挑戒指。
市中心商圈。
沈歸一家家珠寶店逛過去,卻始終找不到滿意的戒指。
他一會兒嫌這個鑽石太小,一會兒嫌那個款式太老土。
逛到一家高奢品牌櫃檯時。
我突然注意到玻璃櫃下,有一對款式有些熟悉的對戒。
見我停下腳步,沈歸疑惑地看了一眼,隨即皺起眉:
「好醜,你審美堪憂啊。」
見我們駐足,有櫃姐熱情地迎上來:
「我們家的戒指一般是用來配貨的。
「但如果您想要直接購買,當然也是可以的。」
玻璃櫃下,一大一小兩枚戒指緊緊依偎著,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我想起,我 20 歲生日那天晚上。
我撒嬌賣乖,死纏爛打,好不容易才把方秉白哄進了我的房間。
我特意在晚宴上多喝了幾杯酒。
趁著微醺,我把方秉白按在牆上,踮起腳親他。
方秉白垂著眼睫,有幾縷髮絲凌亂地散在額前——表情禁慾,模樣卻縱情。
直到我的手從他的襯衫下擺探入、摸上他的腹肌時,方秉白才如夢方醒般反握住我在他身上作亂的手。
「等等。」
他低啞著嗓子:
「蘇琦,我說過的。
「我觀念比較保守。
「結婚之前,不能做到最後一步。」
明明都是 21 世紀的成年人了,可還是堅持高中不談戀愛,結婚前不上床——這何止是保守,簡直是封建!
我色令智昏,急得不行。
餘光看到一旁的梳妝檯,我突然靈機一動。
我放開方秉白,快速從梳妝檯的首飾盒裡摸出兩枚素圈對戒。
我已經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買的這對戒指,但現在用來應急,剛剛好。
我將一枚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抬手朝方秉白晃了晃:
「我願意。」
說完,我拿起另一枚戒指,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方秉白,你願意嗎?」
方秉白與我對視。
他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我,黑眸又濕又沉,漂亮得要命。
我被他看得心猿意馬,等了幾秒就沒了耐性,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方秉白,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快說嘛,說你願意……」
下一秒,我感到一隻大手扣住我的後頸。
然後,一個很輕的吻落在了我的眉心。
接著,方秉白不容拒絕地握著我的手腕,讓我親手將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見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對戒指上,櫃姐試探地問:
「小姐,要替您包起來嗎?」
我回過神,朝她笑了一下,搖頭婉拒了。
最後,沈歸買下了經典款的一克拉六爪鑽戒。
他不太滿意:
「求婚先用這個湊合湊合。
「等婚禮的時候,我再買一對更大更閃的婚戒。」
當年我哄方秉白開葷後,第二天的清晨。
他坐在床上,低垂著頭,眼尾泛紅,對著手上的戒指發愣。
那時的我還有點愧疚,覺得素圈戒指有點委屈了方秉白。
而如今的我依然知曉——也許當時,方秉白正因為和我的關係,而覺得萬分噁心。
後來蘇家破產,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再想起時,那枚戒指已經不知道遺落在了哪裡。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叮——」
手機提示音響起。
我按亮螢幕,只見方秉白髮來一句:
【報告寫得不錯,分數我已經改了。】
我登上教務系統,果然看到那門課的分數從 59 變成了 61。
我長舒一口氣,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終於能順利畢業了。
於是,我切回聊天框,回復了一句:
【謝謝方老師。】
隨後,我看也不看聊天框上方正不斷閃動的「正在輸入中」標誌,直接刪除拉黑。
放下手機。
沈歸又在鬧著要練習求婚,我被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與此同時,我沒注意到彈幕正播報著關鍵劇情:
【今天是女主的生日,男女主終於共處一室了,撒花!】
【女主寶貝臉好紅呀,是不是終於要表白啦?】
【哈哈哈男主這根木頭,還擱這一直玩手機,妹寶快嚇他一跳。】
【……等等,男主怎麼突然起身就走?他要去哪?這劇情崩了吧?!】
方秉白將車停靠在路邊。
他倚著車門,點燃一根香煙。
待情緒稍微平復,方秉白才劃開手機,面無表情地翻閱著幾張照片。
那是幾張連拍——蘇琦和她那個男朋友並排站在珠寶櫃檯前,正挑選著戒指。
方秉白用力閉了閉眼。
他在為人處事上一向沉穩克制,極有分寸,偏偏在蘇琦的事上卻很容易失控。
本來今天,他答應了阮茵茵一起過生日。
但當他看到這些照片時,仍然壓制不住心中的火氣,不管不顧地轉身離開了。
突然,手機響起了來電提醒。
方秉白接起電話。
對面的人是蘇琦的輔導員。
幾句寒暄後,輔導員大著膽子說:
「方老師,蘇琦同學情況有點特殊。
「四年前,她家裡出了事,手腕也受了很重的傷,無法完成畢設,所以才休學三年。
「要是報告沒大問題,您就讓她過了吧。」
方秉白愣了愣。
他想到之前自己抓住蘇琦手腕時,她隱隱忍痛的神情。
方秉白捏著眉心,突然有些懊惱——蘇琦那麼嬌氣,自己是不是……弄疼她了?
……
掛了電話,方秉白獨自開車去了醫院。
他不喜歡這裡。
他還記得四年前,蘇琦跟他分手的那夜。
他們就是在這家醫院,倉促地見了最後一面。
那天,他正在課題組的送別會上,卻突然接到了蘇琦的電話。
她說:「你活太爛,我們分手吧。」
方秉白先是不可置信,隨後是憤怒——
明明一開始是蘇琦主動黏上來的,明明是她非要和自己談戀愛,也是她非要吻自己……
他全身上下哪裡是蘇琦沒碰過的?
怎麼到頭來,她拍拍屁股,說一句「活太爛」,就要甩了他?
於是,方秉白壓抑著怒意,只冷冷說了一句:
「隨你。」
那一晚,平日裡滴酒不沾的他頭一次在人前失了態,喝得酩酊大醉。
過敏反應來勢洶洶。
師妹阮茵茵扶他去醫院。
在樓道上,他們迎面撞上了蘇琦。
她滿臉淚痕,狼狽不已地跌坐在地。
明明剛才在電話里那麼絕情,怎麼現在又擺出這副可憐的樣子呢?
阮茵茵說自己是為她擋酒,方秉白沒有糾正。
蘇琦需要為自己的任性受到懲罰。
但當看到蘇琦面露受傷,方秉白還是開口:
「你沒什麼話要說嗎?」
他主動遞出了台階。
只要蘇琦對他服個軟,收回「分手」兩個字,他就會原諒她。
但蘇琦卻只留下一句「對不起」,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後來,方秉白因為過敏呆在觀察室時,阮茵茵送來了一枚戒指。
他記得很清楚。
在某個迷離的夜晚,蘇琦曾戴上這枚戒指,然後雙眼亮晶晶地對他說:「我願意。」
如今,方秉白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與之配套的另一枚。
阮茵茵眼神閃爍:
「小白哥哥,蘇學姐讓我把這個還給你……」
方秉白面無表情地接過戒指,用力地在掌心握緊。
他將這兩枚戒指視為最神聖的誓言,而蘇琦卻只當個玩意兒,隨手就丟了。
憤怒到極致後,方秉白幾乎是平靜地想——
那好吧,既然這樣,那就給她吃點教訓吧。
後來,方秉白獨自出了國。
他不是沒試過忘掉蘇琦。
但在租房時,當房東問他要什麼床具,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雙人床。」
方秉白知道蘇琦有多愛他。
蘇琦是個被寵壞了的嬌氣包大小姐。
雖然她總是鬧脾氣,但每次也都是她主動服軟,撒嬌賣乖地把方秉白哄回她身邊。
蘇家出事後。
雖然方秉白對蘇老爺子無比厭惡,但他從來沒想過拋棄蘇琦。
方秉白在等——等蘇琦把一切搞砸,然後向他服軟。
等她哭著說她錯了,說她離不開他。
然後,他就可以把蘇琦接來身邊,繼續管教她、照顧她。
方秉白等了三個月。
然後發現蘇琦把自己拉黑了。
幾乎沒有思考,他就買了最近日期的機票,用掉了自己大半個月的生活費,飛回了國內。
……
蘇老爺子的單人病房。
曾經,方秉白看都不想看這個糟老頭子一眼。
方秉白從小就沒有親人,他無法理解蘇琦對她爺爺的感情。
但現在,他強忍著厭惡,單刀直入:
「蘇琦在哪?」
方秉白冷冷地宣布,他要帶蘇琦一起去國外生活。
聞言,蘇老爺子卻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我不會讓你再見到琦琦。
「而且小子憑什麼認為,在你和至親之間,琦琦會選擇你?」
而方秉白語氣篤定:
「就憑蘇琦她愛我。」
然而,方秉白等了很多天,耗光了所有假期,也沒等到蘇琦。
直到他的博導勒令他立刻回程,他才終於清醒過來——在自己真正強過蘇老爺子之前,他是等不來蘇琦的。
……
後來,方秉白功成名就,光環加身。
可蘇琦身邊出現了別的男人。
方秉白在短暫的失態後冷靜下來——他有的是辦法讓蘇琦離開那個男人,然後重新對他死心塌地。
但當方秉白把那個男人出軌的證據擺在蘇琦面前,她為他找藉口開脫。
可當自己靠近她時,蘇琦卻哭著讓他「放過她」。
看著蘇琦的背影遠去,方秉白終於後知後覺地有些慌張——
蘇琦她,是不是再也不會對他服軟了?
……
開著車抵達醫院。
方秉白本來想去調查蘇琦手腕的舊傷,卻迎面被一個有些面生的護士喊住。
護士說:「小哥,我記得你。
「幾年前,你女朋友扶你來看病,撞到了一個姑娘。」
方秉白擰起眉。
他剛想解釋阮茵茵不是他女朋友,就聽到護士繼續說:
「那個女生摔倒時手腕受了傷,手上的戒指也不小心掉了。
「我本來要去找她,但你女朋友剛好路過。她說她們認識,然後把戒指拿走了……」
方秉白頓時如遭雷擊。
我和沈歸排練到很晚。
回到家樓下時。
沈歸看到小巷裡停了一輛黑色豪車,頓時驚艷地吹了個口哨:
「勞斯萊斯,庫里南,這車主人挺有品味。」
他剛想繞到豪車前仔細欣賞,馬上又看到了車邊的方秉白。
於是沈歸話鋒一轉:
「……暴發戶審美,也不過如此。」
方秉白斜倚在車子邊,手間氤氳著一點紅星。
昏暗的路燈光下,他的臉龐在煙霧中迷濛,眉弓投下一片沉鬱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