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白的目光淡淡掃過沈歸,隨後嗤笑一聲:
「不過如此,也比某些騎著鬼火出軌的人要強。」
沈歸氣得倒仰,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理論。
我連忙攔在兩人之間。
我有些頭疼:
「方秉白,我以為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你到底想怎樣?」
如果是想折磨我,他已經做到了。
方秉白現在功成名就,前途遠大,還有小青梅常伴左右,實在沒道理這麼在意一個令他厭惡的前女友。
見我一臉戒備,方秉白突然泄氣地垂下目光。
他沉默地遞來一個信封袋。
打開封條,裡面是一沓厚厚的公司資料。
這些公司背後的家族,曾經都是蘇家的競爭對手,也多多少少參與了四年前的事。
這份資料上,赫然記錄著它們的財務漏洞、資金鍊情況、甚至供應商造假信息……
每一頁都是機密中的機密。
看得出整理的人籌備良久,耗費了相當的心血。
我翻看了幾頁,隨後皺著眉問:
「這是來和我做交易,你的條件是?」
方秉白看著沈歸,不假思索:「你和他分手。」
我果斷回答:「不可能。」
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會拒絕,方秉白想也不想,繼續開價:
「那我要他手上那枚鑽戒。」
沈歸本來有恃無恐,聞言立即一臉驚恐地把禮品袋護在了胸前。
我想了想,還是把資料遞還給了方秉白。
「這些東西,我自己遲早也能挖出來,只是時間長短問題而已。」
我冷淡地說:
「我不需要和你做交易。」
話是這麼說,但其實我已經趁著剛才翻看時,偷偷記下了幾個關鍵的人名。
我默默想——等會兒一到家,我就火速把能記得的都默寫下來,也算賺了。
「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
他注視著我,表情苦澀:
「你還看不出來嗎?
「蘇琦,我在討好你。」
我們找了一家附近的酒吧詳談。
因為害怕方秉白惦記他的鑽戒,沈歸沒有跟來。
吧檯邊。
方秉白的手機擱在桌上,雖然靜音了仍不斷亮起。
只隨便一瞥,我就看到了來電顯示的名字——「茵茵」。
我朝方秉白揚了揚下巴:
「不接?」
方秉白只說了一句「不重要」,然後將手機倒扣。
我挑眉:「我記得阮茵茵好像是你的……小青梅?
「你之前喜歡的就是她吧?
「這麼多年不見,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孩子都一大把了。」
方秉白閉了閉眼,幾乎有些低聲下氣:
「……不是的。
「我和她已經沒有關係了。
「是我之前不清醒,想用她刺激你,對不起。」
沉寂已久的彈幕再度彈出:
【男主太狠了吧,居然直接在女主生日這天,撤銷了給她研究生學院的推薦信……】
【之前女主毒唯太多,我一直都不敢說——沒人覺得女主有點綠茶嗎?戒指那件事,算挑撥離間吧?】
【前面的有病?怪女主?那時就算女主不這麼做,男主和女配也會分手的啊!】
方秉白的目光落在我的右手手腕上——那上面還留著一圈淤痕。
「我剛知道,你之所以延畢,是因為手腕受傷。」
他頓了頓,聲音艱澀:
「……是那天嗎?」
明明沒說是哪天,但我們對視著,彼此心知肚明。
我和方秉白分手那天,我牽掛著重病的爺爺,卻跌倒在地摔傷手腕,還被逼著向阮茵茵道歉。
那時的方秉白高高在上,目下無塵。
他站在阮茵茵身邊,連看都不屑看我一眼,遑論心疼我的傷勢。
而輾轉多年,那道我曾無比渴求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我身上。
可我已經不需要了。
我風輕雲淡地說:
「都過去了。和當年其他事比起來,這點傷不值一提。」
被肆意羞辱,遭人冷眼,四處籌錢,甚至差點被從蘇家祖宅趕出來……
比起這些,手腕受點傷確實是小事一樁。
方秉白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眼睛出乎意料地很悲傷。
半晌,他將裝著資料的信封袋推給我。
我抿了抿嘴:
「……沈歸他不會把戒指給你的。」
方秉白眼中有轉瞬即逝的陰鷙。
但很快,他就掩下情緒,輕聲說:
「我知道。
「如果非說有條件……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吧。」
他苦澀地勾了勾嘴角:
「我已經在裡面呆了三年又十個月。
「好不容易被放出來,沒幾天又被關進去。
「你總不會準備盼我無期徒刑吧?」
我皺眉,有些疑惑——方秉白怎麼知道我拉黑他的具體時間?
其實剛分手時,我經常偷看他的朋友圈。
方秉白不是一個喜歡發動態的人。
但他剛出國時,也許是因為終於擺脫了我和蘇家,他幾乎每天都要發上幾條——風景,人物、生活瑣事……
一開始,我自虐般翻閱著他的動態,甚至好幾次差點忍不住給他發消息。
後來,我咬咬牙把他拉黑了。
畢竟方秉白是我心心念念喜歡了七年的人,戒斷起來,說不痛苦是假的。
我本以為自己離不開方秉白。
但其實真的放下之後,才發現好像也就那樣。
我想了想,覺得這個條件可以接受。
於是我當著方秉白的面,把他拉出了黑名單。
一切談妥。
我正準備離開,卻被方秉白拉住了袖口。
他的語氣刻意放緩放柔:
「琦琦,別走。
「我還有個禮物想給你。」
說著,方秉白站起身,鄭重地拿出了一個戒指盒。
他打開小盒。
酒吧昏暗曖昧的燈光下,兩枚熟悉的素圈對戒緊緊依偎著,因為陳舊泛出柔和的光。
有人吹著口哨起鬨:「求婚?答應他!答應他!」
我看著這對素戒,有些驚訝,但也僅限於驚訝。
「哦,原來這枚戒指落在你那裡了。
「那就送你,不用還我了。」
似乎是被我漠不關心的態度刺傷,方秉白的眼角緩緩泛出薄紅。
「琦琦,之前的事我都查清楚了。
「以前都怪我不好,我會改的。
「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向你證明自己。」
他低聲說:「……琦琦,不要和別人結婚好不好?」
不得不承認,方秉白長得實在禍害。
他平時習慣了不假辭色,所以當這張精緻的臉露出受傷脆弱的神色,很少有人可以毫不動容。
但此時,我心裡卻罕見地沒有多少波瀾,甚至有些厭煩。
「我說過,我自己的事,和你沒有關係。
「方秉白,別再多管閒事了。」
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小聲咋舌:「長這麼帥,還當舔狗?」
那人的朋友小聲反駁:「什麼舔狗?那女的都要結婚了,這帥哥是個男小三啊……」
竊竊私語聲中,方秉白的臉色有些發白,但仍執拗地捧著戒指盒:
「可是琦琦,你已經和我結過婚了。
「你說過你願意的。」
面對他的胡攪蠻纏,我心煩意亂,留下一句「隨你的便吧」,徑直轉身離開。
我快速穿過人群、過道,徑直走向酒吧後門。
突然,我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我還來不及反應,一隻手就攬住了我的腰,強迫我轉身。
下一秒,方秉白把我抵在牆上。
他用手護住我的後腦勺,幾乎是獻祭般低頭用力吻住了我。
震驚之後,我一把將他推開。
「啪——」
一個巴掌落在方秉白冷白的臉上,直接打得他偏過頭去。
我用力擦了擦被磕破的嘴唇,火氣也上來了,傷人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方秉白,你明知道我有未婚夫,還來死纏爛打。
「你現在的行為,和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有什麼區別?
「你就這麼毫無道德底線,這麼自甘下賤嗎?」
方秉白一向心高氣傲,所以在聽到這些話時,他的臉色瞬間慘白了下去。
有醉漢從洗手間裡探出頭來看熱鬧:「小情侶吵架呢?」
我冷冷回應:「教訓小三呢。」
醉漢看了眼頂著巴掌印一言不發的方秉白,不可思議地「哦」了一聲,然後一臉見鬼地把頭縮了回去。
那晚,方秉白狼狽地目送我轉身離開,眼神中流露出罕見的痛苦與掙扎。
醫院裡。
爺爺翻看著資料,挑了挑眉:
「這些東西,哪來的?」
將一切和盤托出後,我有些猶豫地問:
「畢竟這都是方秉白給的,爺爺,我是不是不該收?」
爺爺翻看著資料,冷哼一聲:
「為什麼不該收?
「當初是阮家收了五百萬、主動停止了資助,不是老爺子我強人所難。
「況且,那姓方的小子大學期間,該給的資源也沒少了他的。
「我們蘇家從來不欠他們。」
從前的我很排斥這個話題。
而如今,我只是淡定點頭,表示知道了。
見我面色如常,爺爺思索片刻,再度開口:
「琦琦,有一件事,爺爺瞞了你。」
爺爺提起——過去四年,其實方秉白回來找過我很多次,只是被他攔下來了。
頭髮花白的老人嘆了口氣:「琦琦,你會怪爺爺嗎?」
我想了想,搖頭。
事實上,我很慶幸,當時沒讓方秉白找到我。
如果我回到了方秉白身邊。
也許我會過上更安穩富足的生活,但也永遠不會真正成長起來。
人生的前 22 年,我被爺爺寵得不識人間疾苦。
在因病倒下之前,爺爺是真的想過要庇護我一輩子。
他甚至想過——培養一個可靠的男人,在他百年之後繼續照顧我。
而如今,爺爺慈祥地拍了拍我的手:
「爺爺現在才明白,誰都靠不住。
「牌握在自己手裡才是底氣,押在別人身上只會是輸。
「琦琦,你總有一天得靠自己。」
……
後來,聽說當年來蘇家祖宅鬧事的幾個二世祖遭了殃。
他們在境外賭場被仙人跳,輸掉了不小的數目,還被人扒光衣服丟在高速路口,回去後又差點被家裡的長輩打斷腿。
……
沈歸求婚成功了。
婚禮就定在下個月。
對於他日新月異的戀愛進度,我早已麻木。
沈歸準備先在國內辦一場私人婚禮——儘量低調,只通知雙方的親屬和親密好友。
我一邊處理畢業事宜,一邊協助沈歸準備婚禮。
奇怪的是,女方那邊沒有邀請任何客人,連伴娘的角色都由我來承擔。
我提出過質疑,但沈歸渾不在意地說:
「琦琦,你不要因為自己是個情路坎坷的戀愛腦,就覺得別人都跟你一個樣,好嗎?好的。」
我:「……」
婚宴當天。
打點好前廳的賓客,我快步走進後台化妝室。
化妝室內,沈歸穿著純白西裝,正焦急地不斷查看手機。
我走向他,皺著眉問:「婚禮要開始了,新娘怎麼還沒來?」
「叮——」
新信息提示音響起。
我和沈歸同時湊到手機螢幕前,就看到對面發來:
【小歸寶貝,謝謝你的轉帳和大鑽戒。
【你是個單純的好男孩,可我註定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想耽誤你,所以我決定放你自由。】
我懷疑地看向沈歸:
「……你,真的不是被人詐騙了嗎?」
沈歸的額頭上都是冷汗,但仍嘴硬道:
「不可能。
「她不可能騙我。
「她說她第一眼看到我,就覺得我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我:「……」
他試圖給對方發消息,然後就看到了一個代表拉黑的紅色感嘆號。
沈歸瞳孔地震。
我憐憫地拍拍他的肩:「節哀。」
果然,三天就互定終身的愛情,還是不太靠譜。
「叩叩叩——」
就在此時,化妝室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那一瞬間,沈歸幾乎喜極而泣。
他嘴裡念叨著什麼「一定是她」、「我就知道她還愛我」,然後快步走去開門。
打開門後。
沈歸一愣,隨後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大叫:
「不是,你們誰啊?!」
我皺眉看去,就見門口已經被一群黑衣保鏢圍得水泄不通。
為首的幾個保鏢對視一眼。
他們三兩下制服了沈歸,然後用絕緣膠帶把他的嘴給封上了。
接著,一個人影如摩西分海般從黑壓壓的人群中出現,一步步向我走來。
是方秉白。
路過沈歸時,方秉白微微彎腰,將沈歸胸前的新郎胸花摘了下來。
隨後,他又看到了沈歸那身珍珠白色的新郎禮服。
方秉白淡淡地對保鏢吩咐:「把他衣服扒了。」
我見勢不妙,連忙一邊撲上去護著沈歸,一邊解釋:
「方秉白,你放開他。沈歸是我的舅……」
話還沒說完,背後突然有人用味道刺鼻的毛巾捂住了我的口鼻。
下一秒,我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
我發現自己身處一座陌生的別墅。
而方秉白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我,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見我甦醒,方秉白微微歪頭,笑得很清淺:
「早安,琦琦。」
我被嚇得一個激靈,如同受驚的小動物般下意識往床角縮,瞪著他問:
「這是哪?你要幹什麼?」
方秉白見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琦琦,你忘記了嗎?
「你之前說,結婚之後想去海島度蜜月。
「我一直記著,所以特意買下了這座海島,修建了這棟別墅。」
說話時,方秉白探身,伸手圈住我的腰身,把我往他懷裡帶。
我愣了愣。
曾經和方秉白戀愛時,我似乎確實說過這種話,但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黃曆了?
趁我愣神,方秉白將我抱進懷裡,下巴擱在我的肩窩:
「琦琦,你不喜歡嗎?」
我頭皮發麻,忍不住一把推開方秉白:「喜歡個鬼!」
剛跳下床,正想往門口走時,我卻突然感到腳腕上的牽拉束縛感。
我不敢置信地低頭一看——我腳腕上被拴著鏈子,盡頭連著床尾柱。
終於認清自己的處境之後。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向方秉白解釋——沈歸的事都是我編的,我沒有要和他結婚,這場婚禮的新娘另有其人。
而方秉白只是眼神悲傷地看著我:
「琦琦,別騙我了。
「我在婚禮場地外守了很久,一直都只有你。」
……
無論我怎麼解釋,方秉白都不相信。
被關在別墅的第三天,我終於大發雷霆。
我無法出門,更無法聯繫外界,整座別墅更是如同鐵板一塊。
連僕人都只聽方秉白的吩咐,從來不和我說話。
我很不適應這裡的生活——月初月末倒還好,滿月時洶湧的漲潮聲幾乎吵得我無法入睡。
我質問他:「方秉白,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目光悲傷地看著我:
「琦琦,我只是想要一直留在你身邊。」
我大發脾氣,幾乎砸光了所有能砸的東西。
房間裡,滿地狼藉。
梳妝檯的鏡子碎了一地,反射著斑駁的光。
而方秉白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發泄,只輕聲對傭人吩咐:
「給小姐拿雙拖鞋,別讓她傷到自己。」
被關在別墅的第十天。
見怎麼撒潑都沒用,我開始無視方秉白,不給他任何眼神,也不和他說話。
沒想到這樣一來,方秉白反倒哄我:
「琦琦,你對我說一句話,我就放你出去走走。」
被他關了這麼久,我整個人都蔫蔫的,沒什麼精神。
但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我狠狠翻了個白眼:「滾。」
方秉白還是很講信用的。
我話音剛落,他就微笑起來,然後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好乖,那我就和琦琦一起去走走吧。」
……
方秉白抱著我在島上走了一圈,我的心情更差了。
這個島不大,但幾乎與世隔絕。
島上只有一座別墅,往前是懸崖,往後是密林。
回到別墅之後。
方秉白沒讓我再戴著腳鏈,但別墅各處的看守依然很嚴。
那天晚上。
我從別墅地窖里翻出了一瓶酒,然後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不知道是被酒精腐蝕了大腦,還是確實對這張臉沒有抵抗力,當方秉白緩緩靠近,捧起著我的臉時,我沒有拒絕。
我整個人掛在他身上,雙手還不老實地脫著他的衣服。
好不容易脫掉他一件外套,我就被輕輕一推,坐在了床邊。
我仰頭,有些迷茫地看著方秉白。
他半邊臉隱沒在陰影中,雙眼被遮得昏暗,詭譎、迷人,簡直像吸人精氣的艷鬼。
吻落下時,我終於有點清醒了。
我突然有些退縮,想用那套「有夫之婦」的老藉口來搪塞逃避。
聞言,方秉白的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和掙扎。
很久之後,他才很輕地開口:
「琦琦,是不是只要我願意做你的情夫,就可以一直留在你身邊?」
我的腦子「轟」地一下:
「……方秉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垂眸看著我,突然笑起來:
「我知道啊。
「琦琦,我求你分手,可你不肯。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待在你身邊就好……」
明明在笑,但方秉白的眼裡卻滿溢著痛苦與瘋狂:
「所以,我只能放下自己的尊嚴和原則,給你當情人。
「用下賤一點的話來說,就是上趕著當小三。」
從我認識他開始,方秉白一直是一朵高嶺之花,什麼時候這麼卑微過?
他這麼高傲的人,能有一天折斷傲骨,垂下頭顱,實在很難讓人不動容。
察覺到我的身子軟下去,方秉白的吻依次落在我的嘴唇、脖頸、腰腹,逐漸往下……
幾分鐘後,我失控地用力攥緊方秉白的頭髮,只覺得自己像一個酒瓶,被劇烈搖晃後瞬間打開瓶蓋,然後在那一瞬間湧出了綿密甜蜜的氣泡。
我渾身顫抖,好半天才喘息著問:
「方秉白,你……你這是跟誰學的……」
方秉白擦了擦嘴角:
「看片學的。
「你知道的琦琦,我一向學得很快。」
我正失著神,突然聽到了「啪嗒」一聲。
我下意識抬頭去看,就見方秉白正拿出一個熟悉的藥瓶,往手上倒著藥片。
我幾乎是應激般渾身一僵,然後抬腳就往他小腹上踹。
「……滾下去。」
之前大學時,方秉白好幾次做到一半,突然去洗手間。
我後來才知道他是去吃藥。
如今,我聲音有些啞,語氣卻尖銳:
「演都不演了,當著我的面吃藥?
「方秉白,你對我連硬都硬不起來,怎麼做我的情人?」
方秉白愣了一下。
「琦琦,這不是那種助興的藥。
「這是口服避孕藥。」
我完全不信:
「你在把我當傻子哄嗎?
「口服避孕藥是女方服用的,藥店裡從來沒有賣男性避孕藥。」
方秉白嘆了口氣:
「琦琦,你忘了我是什麼專業的嗎?」
他告訴我,這種藥叫 YCT-529,是一種非激素類男性避孕藥,幾年前就已經進入第二期臨床試驗階段了。
他說:「當年,我主動申請進入了第三期實驗的實驗組。」
我還是有些愣神:
「可是,你為什麼要吃這種還在實驗的藥呢?
「明明可以直接戴小雨傘啊……」
方秉白低下頭,沉默了一瞬。
「我是過敏體質,
「我們第一次那回。
「第二天早上,我發現我……戴了會過敏。」
我有些恍然地「啊」了一聲,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雖然誤會解除了,但我酒也基本醒了。
方秉白抱著我,眼尾泛紅:
「琦琦,如果你還不信,
「我可以證明自己,我可以自己表演給你看的。」
他的聲音很軟,力氣卻一點不見松,半拖半拽地把我往懷裡帶。
我連忙婉拒,示意他自己去浴室里表演。
走進浴室前,方秉白還試探地問:
「琦琦,真的不試試嗎?
「我看了很多片子,認真做了筆記。
「會讓你舒服的。」
我雙頰通紅,閉著眼朝他擺了擺手。
浴室門關上後。
我立刻無聲無息地從床上起身,然後從方秉白扔在地上的那件外套里,摸出了他的手機。
第二天傍晚。
方秉白難得放我一個人出門。
等他做完晚飯,出來找我時,才發現我已經走到了小島邊緣。
此時,我正坐在懸崖邊,小腿懸空搖晃著。
懸崖很高,底下是大片的黑色礁石。
如果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方秉白從背後靠近我時,聲音都在抖:
「琦琦,那邊很危險,你過來好不好?」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身邊空著的位置,示意他坐過來。
方秉白緩步向前,直到他坐到我身邊,將我抱進懷裡,整個人都還在微微顫抖。
我有點無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看看風景,說說心裡話。」
沉寂已久的彈幕再次出現:
【現在女主毒唯都走了吧?我要說了,我是真的有點嗑他倆了。】
【男主真的很愛女配,畢竟昨天晚上畫面全是馬賽克。】
【看了這麼久,這對破鏡 CP 一定要 HE 啊!】
我們並肩坐了一會兒。
夕陽餘暉散去,一輪如鉤的新月升上夜空。
懸崖對面,彼岸的燈塔正散發著遙遠的光。
迎著夜風,我開口說:
「方秉白,你之前問我,為什麼沒有了當年的心氣。
「我覺得,是因為我成長了。」
我沒有理會方秉白略帶困惑的目光,而是繼續往下說:
「很多人的成長,其實就在一瞬間。
「一般就是遇到巨大痛苦或者挫折的那一年。
「別看大家好像都能熬過去——日子慢慢好起來了,身體和精神也都相當正常。
「但是其實很大一部分人,包括我,在那一年就已經死了,只是不知道何時才真正下葬。」
曾經 18 歲的蘇琦張揚熱烈、無所畏懼。
她近乎無理取鬧,追逐著自以為的愛情與幸福,哪怕惹人厭煩也偏要強求。
而在爺爺重病、蘇家破產、方秉白出國的那一年——
苦難像一把銼刀,硬生生磨平了她的所有稜角和銳氣。
成長,從來是一件無人生還的事。
我仰頭,看向掛在天上的新月:
「方秉白,你說你想要一直留在我身邊。
「但那個非你不可的蘇琦,已經永遠留在了四年前。」
方秉白閉了閉眼睛,艱難地出聲打斷我:
「……別說了,琦琦。
「求你了, 別這樣折磨我。」
而我置若罔聞,笑著看向方秉白:
「人們感謝成長, 但卻不會感謝苦難與痛苦。
「這就像, 也許我還喜歡你, 但也永遠無法原諒你——為我帶來過那麼多痛苦的你。」
回到別墅後。
方秉白失魂落魄,好幾天都閉門不出。
他偶爾會倚在二樓的陽台,出神地注視著在花園裡曬太陽的我。
而當我笑著和他打招呼,他又會狼狽地轉身離開。
我每天都會出門,準時去懸崖邊吹吹海風。
有時候,我覺得——方秉白甚至比我更像那個被囚禁的人。
又過了十天。
深夜的別墅外, 終於傳來了喧譁的人聲。
……
沈歸一腳踹開大門, 身後還跟著一幫彪形大漢。
看到我時,他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 沈歸直接朝著方秉白奔去, 然後一拳打在他的顴骨上:
「你踏馬把老子送去亞馬遜雨林?!
「你知道老子一睜開眼,看到自己旁邊蹲著 8 只大嘴鳥是什麼感覺嗎!」
我:「……」
……
我跟著沈歸離開時,方秉白叫住了我。
他形容憔悴, 眼眶泛紅:
「琦琦, 如果我跟你經歷一樣的痛苦,你會原諒我嗎?」
他看我的眼神太認真太痛苦了, 讓我一瞬間有點不忍心欺騙他。
於是我說:「不會。」
……
遊艇上。
因為潮汐現象,今晚的浪格外大, 船體有些顛簸, 連鼻腔里都瀰漫起了海浪的鹹味。
我迎著海風, 手裡捏著一塊鏡子碎片。
沈歸走到我身邊,挑了挑眉:
「這些天, 你就是用這個給燈塔那邊發信號的?」
其實我用方秉白的手機撥通了爺爺的電話之後, 他們很快就定位到了我的位置。
早些天,沈歸就已經抵達了懸崖對岸的燈塔。
而我也一直在用偷偷收集起來的鏡子碎片, 通過反射陽光的方式,給沈歸傳遞信號。
如今,沈歸有些疑惑地問:
「但我搞不懂, 為什麼你要讓我推遲幾天再來?」
我沒回答, 只是隨手將鏡子碎片拋入大海。
回頭望去。
只見後方島嶼的懸崖上, 一個黑色的修長人影正煢煢獨立。
方秉白站在懸崖邊,隔著一片海, 與我遙遙相望。
海風獵獵,將他的髮絲吹亂。
一輪巨大的滿月懸掛在他身後, 像一塊專為他鋪設的蒼白幕布。
似乎連月光都格外憐惜他。
沈歸也看到這一幕。
他有點緊張:
「……姓方的不會想不開吧?
「要調頭嗎?」
我沒有說話, 而是輕輕搖了搖頭。
接著,我轉過身, 不再去看身後正不斷遠去的島嶼。
轉身瞬間。
我用餘光看見——那個影子終於從懸崖上墜落。
剎那間, 大片海鳥被驚飛,倉皇地掠過夜幕。
身邊的人群瞬間躁動起來,船員們奔走著呼叫救援,連沈歸都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
滿月高懸夜空, 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閉上眼。
當所有聲音遠去,只有海浪的嗚咽,依舊響徹整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