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我可以看一看嗎?」
「可以的。」
……
隨後,客廳里。
顧警官和那位年輕的女警官再次坐到了我的對面。
窗簾半掩著,光線昏暗,讓整個氣氛顯得更加壓抑。
「林小姐,身體好點了嗎?」
顧警官率先開了口,語氣看似關切,可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像是想要在我臉上找到什麼不同的表情。
我點了點頭。
「好多了,只是一想到姐姐,我就……」
我的眼淚適時的在眼眶裡打轉。
「我們理解您的心情,所以想快點找到真相。」
李警官的語氣溫和,但她記錄的動作卻一絲不苟。
「我們還要在向您求證幾個案件的細節。」
我點了點頭,手無意識的絞著衣角。
「您在那天離開家後,有沒有在路上見到什麼人,或者有什麼異樣的聲音。」
「比如,一些這個時間內不會出現在那的人。」
我的心猛然一緊,他們果然還在懷疑,我低下了頭,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在努力回憶。
隨後搖了搖頭。
顧警官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我的臉。
「你跑出去的時候,林暮在哪?」
「她在家裡哭。」
這個答案我練習過無數次,連回答的語氣都傷心的恰到好處。
「你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的什麼?」
「校服。」
我脫口而出,隨即又想到那條手鍊,然後又補充道。
「她當時還戴了那條手鍊。」
李警官持續的記錄著,而後顧警官又說。
「可據我們調查,林暮並不喜歡那條手鍊。那她怎麼會戴呢?」
顧警官的目光中帶著審視。
這問題正中我下懷。
「是我要求的,我說她不戴就是不在乎我這個妹妹。」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顧警官的表情稍稍有些緩和。
就在我捎鬆一口氣的時候,他話鋒一轉,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你那天幾點出的門。」
「不到一點」
我回答的很快。
「可據鄰居所說,一點多還聽到了你們姐妹在吵架。」
我慌了神。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到達學校的?」
「大概……一點半吧。」
我開始感到不安。
顧警官的指尖輕輕敲擊桌面
「據我們調查從你家到學校,步行需要半小時左右。」
「如果你一點出門,應該一點半左右就能到校。」
「但根據老師所說,你當天下午遲到,兩點才到教室里。」
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半小時,你在哪裡?」
顧警官的聲音依然平靜,卻堅定有力。
「你在說謊!」
「你到底隱瞞了什麼!」
5
「我……」
我深吸一口氣,眼裡適時的湧出了淚水。
「那天我跑出家後其實很快就後悔了,走了一半多路後,我又跑了回去,想找她道歉。」
「可我卻一直沒有看到她。我以為是媽媽想開車送她去上學,因為那天我返回家裡的時候看到了媽媽的車。」
「但是我當時在氣頭上,又不想和她們一起去學校。」
「所以我就又走了。」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
顧警官沉默了片刻。
「你為什麼從來沒有說過這些。」
我支支吾吾,眼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這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當時我爸媽公司正在上升期,他們經常回家取一些資料什麼的。」
「而且我媽媽又不可能會……」
他死死的盯著我。
「林燦,你這樣刻意的隱瞞,會耽誤案件的進行。不管你覺得重不重要,你都要說出來。」
「據我們調查,將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放入到攪拌機里,並且還沒有驚動其他人。」
「是熟人作案,且為一個成年人。」
顧警官的表情變的凝重。
這個案件似乎朝著我一個意想不到的詭異的方向正在進行著。
那個案件第三人的出現,竟然詭異的洗去了我的嫌疑,雖然並不徹底。
想要徹底的擺脫嫌疑,就要有人頂上去。
而我將要做的,卻是要繼續推波助瀾。
警方把我看做一個案件信息的提供者,抓著那個並不存在的兇手。
我暗自流淚。
林警官繼續的記錄著,顧警官則是繼續詢問。
「你說,你看到了你媽媽的車。」
「據我們調查,案發當天下午你母親確實是請了假,理由是身體身體不適,但根據保安的證詞,你母親那天中午一點前就離開了公司。」
「你沒有在家裡就和她碰上嗎?」
我心臟漏了一拍,但表面上保持著平靜。
「沒有,我們正好錯開了。」
陳警官隨意的翻閱著相冊。
指著一張照片,轉頭看向了我。
「你們姐妹兩個長得真的是一模一樣啊。」
我低下頭,無奈的笑了笑。
「對啊,我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我每次看到我自己,都會想到她……」
「這張照片是我們十二歲時,母親生日那天,我們一起照的。」
我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憶那般,適時的流露出了對以往的嚮往。
「那時候姐姐還在,我們一家人陪著媽媽慶生。」
林警官不經意的指了指照片上的母親。
「阿姨這件開衫可真好看。」
我笑了笑。
「這是爸爸送給媽媽的生日禮物,那衣服上的扣子是還是找設計師的定製款呢。」
「不過媽媽已經很久沒有穿過這件衣服了。」
「為什麼呢?」
林警官看著我。
「因為姐姐很喜歡這件衣服,媽媽每次穿,她都會夸媽媽。」
「媽媽不敢再穿這件衣服。這衣服可能會讓她想到姐姐。」
顧警官打斷了我的回憶。
「可據鄰居所說,你父母似乎更加偏愛你?」
我長呼出了一口氣。
「只是平時我更加任性一些罷了。父母為了不讓我們吵架只能當和事佬了。」
「可能姐姐就是單純的嫉妒我。」
顧警官突然問到。
「那你父母平時和林暮關係怎麼樣。」
林警官快速的記錄著。
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我低下了頭,這是一個關鍵的轉折點。
我表現出了適時的猶豫。
「媽媽和姐姐的關係並不怎麼融洽。爸爸則是平常工作太忙了,完全顧及不到我們。」
「媽媽覺得姐姐性格太悶,不像我這麼活潑。而姐姐當時青春期,正叛逆。」
「她們總是吵架。」
「比如?」
「比如有一次,姐姐說想報舞蹈課,但媽媽卻說浪費那個錢幹什麼。還不如好好學習。」
這是我的真實回憶。
我注意到顧警官的眼神正發生著變化,我就知道這一信息起了作用。
「案發當天,她們是不是也吵了架?」
他們應該早已調查到,正在引誘我一步一步說著答案。
我像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那般,嘆了口氣。
「對,那天還很激烈。母親發現丟了錢,而翻了我倆的書包。卻在姐姐的書包里發現了。」
「那時我們每天的零用錢也就只有五塊錢買早餐,但在姐姐的書包里卻發現了兩百元。」
「媽媽很生氣,但姐姐一直不承認。姐姐說這是她自己攢的,媽媽不信。」
顧警官頓了頓。
「你確定?」
我點了點頭。
「就是因為這件事,姐姐心情很不好,所以中午才會因為西瓜跟我發了這麼大的火。」
陳警官合上了筆記本,顧警官也站了起來。
「陳小姐,謝謝您為我們提供的這些信息。」
我哽咽著。
「是我該謝謝你們,拜託一定要幫我們找到殺害姐姐的兇手。」
送走了他們之後,我倚靠在門框上,腿不自覺的發軟,但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顧警官的邏輯性很強,想騙過他真是不容易。
他們在一步一步擊垮我的心理防線。
而那顆紐扣,就是關鍵。
我在警局見到那手鍊的時候,太過震驚,以至於沒有過多在意另一個證物袋中那個我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紐扣。
而為了讓警方懷疑到媽媽身上,我故意將相冊放在了林暮房間。
但為什麼這顆紐扣會出現在埋屍現場,難道母親那天真的去過那裡,還是她看見了是我殺的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為什麼不拆穿我!
或者……這只是個巧合。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這顆紐扣已經給了我一個絕佳的機會。
沒有一個比患有精神類疾病,和已經存在關鍵性證據的嫌疑人更適合的兇手了。
媽媽,你別怪我。
轉身時,不知道母親何時站在了我身後。
陰影籠罩著她。
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我,眼裡閃過我看不懂的情緒。
「女兒,那天我確實回了家。」
我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已經凝固,雙腿也使不上力,就這麼站在那。
她知道!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6
「小燦。」
她的聲音很輕,可又像重錘一下一下的敲在我心上。
我抬起頭,對上她疲憊的眼睛。
「媽媽,我……」
我想解釋卻又發現自己已經無話可說。
她緩緩的走到我面前,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她一直那麼優雅。
小時候一巴掌一巴掌扇在我臉上的時候,也是這般優雅。
「那天下午。」
她突然開口,聲音平靜的可怕。
「我確實回了家。」
我呼吸一滯。
「我看到你們姐妹倆相繼跑出了家門。」
她的目光穿過我,好似在看著遠方。
「我不放心,就跟上了你們。」
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然後呢?」
我的聲音乾澀沙啞。
她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然後我就回來了。突然接到了公司的電話,趕回家去找合同。」